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丈深渊中救出来。我想要的就是从这种淹没我的责任中逃离,哪怕只是一会儿。当站在院子里的时候,我可以听到唱片的声音从贝弗莉的客厅里传出来:莱德·泽普林①,杰弗逊飞机②。
孩子们都已经熟睡了,躺在自己的床上一动不动,他们的呼吸均匀而平静。贝弗莉说,“让他们睡吧。”她已经想出了一个计划。我们继续谈着,谁也没有挂电话,我把黑色的电话听筒放在孩子们门口,拉长了电话线把电话底座挂在一把椅子上。我站在那里看了他们好久。他们的胸部随着呼吸声一起一伏,偶尔眼皮颤动一下,手也随着一抖,仿佛他们在蓝洞③中看到了我并向我挥手。然后我转过身,锁上门,揣起钥匙,向贝弗莉家跑去。
整整两个小时,我坐在那里把她的电话贴在耳边,倾听着孩子们那随时可以让我从几百英尺外的地方冲刺跑回的呻吟或者啼哭。但我能听到的只有寂静,一片空白。我与孩子们之间隔着一个阴暗的停车场和狭窄的水泥走廊,我想听到他们存在的证明,任何一点睡梦中的声响都足以增强他们活着的真实感。我待在那儿,一只耳听着电话,另一只耳朵却塞满了格雷斯·史莱克以及她那支乐队的尖叫和哀嚎。
如果家里失了火怎么办?如果有人破门而入——这在我们这个小区经常发生——发现了我的儿女怎么办?每当我看到莱拉,我就想起当年自己穷途末路时的孤独和无助。每当我看到她,看到她微腆的腹部、薄薄的嘴唇、叮当作响的耳环及项链,我就会想起某个著名诗人曾经对我说过的话。“诗歌过于完美,”他说,“就像没有人犯错误的生活一样,秩序井然,但却那么的不真实。”因为我永远不会忘记所经历的一切,所以我可以原谅我的病人们犯下的许多错误。我知道现在的我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我,所以我也相信她们是可以改变的;莱拉也将成为女人,而再也不是现在这个女孩了。
尼娜的记录显示,上次莱拉来的时候好像比较消沉。当尼娜询问时,莱拉否认自己曾经自杀过。“毫无疑问她曾经自杀或自虐过自己,”尼娜的记录中写道,“对于怀孕她仍然感到高兴。拒绝进一步用药。”尼娜还陪着莱拉走到戒毒室。然后让一个社工把她送回家——查尔斯和他母亲的家。
显然,查尔斯的第一个女朋友和他母亲打过架后搬走了,还带走了他们的儿子泰勒。所以莱拉才会离开与另一个年轻人合租的公寓搬到查尔斯家,取代前女友的位子。除此之外,和查尔斯同床后,莱拉还感染了衣原体。尼娜给她开了四个大药丸,还给了她一个查尔斯可以预约免费药物治疗的电话号码。
我端起肩膀,摆好架势后,开始敲门。
“你好,莱拉!”我向她问候。听到我的声音,她转过了身。她的头发剪得很短,发梢处有一点红色,从发根到笔直的发尾差不多都是枯黄色。她的妊娠期已过了一半了。
“戴维斯。”我发现她已经开始直呼我的名字了。“我好长时间没见到你了。我还以为你辞职了呢。”
我站在她面前对她微笑,怀中揣着她的病历本。上次她见我的时候还骂我是婊子。我估计她早把我扔到脑后了。
“莱拉,到今天为止你的妊娠期已经过半了,祝贺你。已经是四个半月了!”
莱拉的脸色立即沉了下来。“我以为已经六个月了呢。”
我把自己圈出的时间给她看,并且解释一个妊娠期要持续四十个星期,也就是九又三分之一个月。而二十个星期恰好是其中的一半。莱拉的嘴里不住地发出像蛇一样的“咝咝”声。
“上帝啊,我还以为快完了。”她注视着我们之间的空隙说。
莱拉现在已进入了妊娠期中漫长枯燥的攻坚阶段。狂风暴雨般的血检和细菌培养,为查看孩子大小并确定可靠出生日期的超声波检查,检测胎儿是否有患上唐氏综合症或脊柱裂的危险而对她实施的比正常多出三倍的筛查,使莱拉最初几个星期的兴奋消失殆尽了。离下次验血还有八周,离阴道检查还有十四周。这些令人讨厌的检查、令人晕眩的次数:称体重、测血压、尿样分析、听胎心、测量腹部尺寸。现在这个时候的莱拉已经可以感觉出孩子不时的拍打和颤抖了,不久他就会在里面乱蹬乱踢了。尽管她的腰围在加粗,失去了过去那种清秀的曲线,但是外表上却看不出来怀着孕。没有人会注意她,然后为她主动开门。没有慈祥的老奶奶会问她,是否可以去摸摸她的肚子。这就像高速路上的一段相当长的路程,没有大树,没有加油站,甚至没有出口。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我问。莱拉只是转了转眼珠。很明显,我们之间的关系需要重新缔造了。哦,又要几周的时间。
“护士记录说你那天一切正常。”我告诉莱拉,“你的血压没问题,尿样里也没有细菌和蛋白。你的体重正在增加,但是恰好合适。药检也合格了。你干得不错嘛!”
她又转了转眼珠,但是这一次她用手摸了摸微微凸起的腹部,笑了。
“我已经一吨重了,”她说,“看看这孩子的个头。”
第五章重新搬回查尔斯家(2)
我拉出一张折叠椅,莱拉倚靠在上面。她抖开被单盖住自己的腿,脱下弹力裙露出腹部。我用手掌边缘找到她子宫的顶部。起初我的手指触摸到的是有坡度的皮肤,然后摸到了子宫底部的上侧边缘,在她的肚脐处有一个硬硬的圆球挡住了它的去路。胎儿就在这里。
“太好了,”我说,“看,这是子宫顶端。胎儿就在这儿。”我用手掠过她腹部上如碗状的突起。“你能感觉到孩子动吗?”
“嗯。我觉得就一点点,就像挠痒痒。”
“等着吧,很快你就会感觉它使劲儿踢你了。”
我打开润滑油的盖子,挤出一些抹在听筒上。当我在她腹部上滑动听筒时,我听到了莱拉的心跳声,一种慢慢的“簌簌”声,随后是急速飞驰的胎儿心跳声,“嘟嘟哒,嘟嘟哒,嘟嘟哒”。莱拉咯咯地笑了。
“我能再做一次超声波检查看看是个男孩还是女孩吗?”今天她第一次这么看着我。这是一个亲近的要求。
“等你三十二周的时候我们会再做一次。到时候,如果宝宝肯合作的话,我们就能告诉你。”
我扶着莱拉坐起身,她揉了揉鼻子。虽然只有沉默的几秒钟,却像过了好几分钟似的。
我知道我应该结束这次检查了,应该与莱拉预约两个星期后的再次门诊,应该告诉她,如果有什么情况就给我打电话,然后就应该走出房门。我确实也有些想这么做。差不多到诊所下班的时间了,外面的世界是那么温暖,我的好多病人都穿上了短裤和无袖T恤衫。但是如果我现在真的离开的话,我会有一种罪恶感。
“好吧,莱拉,我听说你和查尔斯还有他的妈妈住在一起。他们待你怎么样?”
莱拉绷紧了嘴唇,开始扭动她的发梢。“还不错。”她回答。
接下来我什么也没说,只是盯着莱拉看。我告诉自己我已经占了上风,我只需安心等待。
“还好。”她又说了一遍,重新整了整袜子,系了系鞋带。她的指甲被咬到了手指尖儿。
我变化了一下坐姿,把重心换到了另一条腿上。也许,我想,也许事情真的出现了转机。
“除了,”她开口了,又整了整另一只袜子,又系了一遍另一只鞋的鞋带。
我在等待。“除了什么?”
“除了,也许我的怀孕是一个天大的错误。”她看起来好像对自己的声音很惊讶。但她已经无法停止,然后一股脑儿地把心里的话都掏给我。
“我的意思是,既然他已经有了一个孩子,为什么还要让我怀孕?他让她和他住在一起,为什么还要和我上床?她跟他的母亲打了一架被他们赶出家门,他好像一切都完了,所以现在来求我,难道我愿意和他住到一起?你明白吗?过去我住在那里很开心。但是现在我的室友把我的那一半儿公寓租出去了,所以我回不去了。现在他妈一天到晚地唠叨我应该做什么,我应该怎么给孩子起名,还有她是多么地想要一个男孩儿。”
莱拉开始喘息。她对查尔斯的满腔怒火就像一个溃烂的疖子,充满了传染菌,等待着被手术刀切开。
“我都这样了,他还喜欢整夜和他的朋友们在外面鬼混,结果把那病传染给我,我不得不吃那些让我恶心的大药丸,而且他还得拿出他的时间吃他的药。”
我坐在凳子上去缓和她的情绪。
“我真为你难过。听上去你很不幸。”我意识到这句话是软弱无力的。我还意识到莱拉没有其他的地方可以住。
“我是说,我爱他和所有的一切,他说他是真的喜欢这个孩子,但是,我的意思是如果我早知道是这样话……”莱拉耸了耸肩,“你清楚。”
“在查尔斯的前女友搬出后你接着就搬进来,也真是难为你了。”
“没错,你知道她就是个婊子。后来她又打电话找他,他也偷偷摸摸地给她打电话。你知道他是怎么对我说的吗?‘不,那不是她的电话,总之我给谁打跟你毫不相关。’我知道,那就是她。”
“我很抱歉,莱拉。”我顿了顿。停了一会儿,“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这个问题盘旋在我们之间。对莱拉而言,做一些努力改变生活是一个陌生的概念。她盯着我就像看一个聋子、傻子或者令她无法容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