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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车上见到太后眼皮乱跳嘴唇抽搐的情景,我再次问:“这药是不是吃多了会上瘾,不吃就全身不舒服?”
“是”,两个太医完全不敢抬头。
记得以前深闺幽居,涉猎杂书时曾看到过这样的情节:某帮派首领用吃了让人上瘾的药控制手下帮他做事。原来坊间传奇并非尽是虚构,现实中真有这样邪恶的药。
我赶紧问王太医:“那长寿丸你还有吗?”
王太医迟疑了一下才答:“还有一瓶,如果太后不出事的话,本来应该今晚呈给太后的。”
“那炼药的芙蓉膏你还有吗?”
“没,没有了”,王太医连连摇头,又瞅了我一眼说:“如果娘姐要的话,下官可以再去找找那奎罗商人,他说这月回国的,也许还没走也说不定。”
“谁说本宫要?”我大怒道:“这种害人的东西,你还敢去买?你还想控制谁?从今往后,这件事不许再提起,这药也不许再炼制,以后只要再听到有人在议论此事,或服用此药,本宫就唯你是问。”
“这,娘娘啊,要是那奎罗商人把芙蓉膏卖给别的大夫,下官如何得知?”王太医的脸皱得堪比苦瓜皮,眼看就要滴下苦汁来。
这也是个问题,有药源,有买主,有暴利,就难禁止,不过,这么多年本国境内都没听说哪儿有药,说明炼制比较难,于是我问王太医:“除了你之外,国内还有谁会炼这个药?”
王太医说:“应该没有了吧,至少下官从没听说过。”
胡太医也说:“应该没有,王太医本来也不知道的,是太后提出了那样的要求后,王太医才想到奎罗商人手里有一种吸了能让人暂时忘记痛苦的芙蓉膏,只是芙蓉膏毒性也很强,吃一点能镇痛,吃多了就会死人。于是我们把芙蓉膏买来,里面再添上许多滋补之物,如人参肉桂何首乌等,都是养身补气圣品,就因为加了这么多名贵药材,所以制成的丸子才叫‘长寿丸’,里再真正的芙蓉膏很少,因为这药本来就是用来吸的,不是用的吃的,必须经过多次加工才能入药,外面应该还没有人会炼。”
我也懒得听他们长篇大论的解释,疲倦地一挥手说:“不管怎样,你们把剩下的药丸和药膏都毁掉,以后不许再提起,更不许再炼制,如果市面上出现这种药,你们一定要第一时间报上朝廷,至于那奎罗商人,我会派人处理的,带这种能致人上瘾的邪药入境,他意欲何为?……好了,你们下去吧。”
遣走了所有的人,我恹恹地靠在窗前的美人榻上,即使曾有过一点点残存的幻想,也惭惭成灰,心里已然明镜似的:太后,是不会再回来了。
她服用长寿丸,就没打算长寿,只想在人间的最后岁月留下健康美好的形象。可她自己也清楚,她已经对药产生了强烈的依赖,坐车出宫不到半个时辰,她就五官扭曲,手指颤抖,必垣靠服药才能恢复正常,这个样子,若是让宫里其他人看到,岂不出丑露乖?她本意为维持形象,可服药越久,越压制不住毒性,也越来越维持不住健康的表象,她心里一定非常着急,非常绝望吧。
所以淇水之畔的那一场劫杀,甚至她的落水,我都有理由相信其实是她故意安排的,因为她根本就是一心求死。
不然,为什么要坚持带上宇文娟,却把我一个人打发得远远的?既然是临水招魂,作为父亲的女儿,应该陪着她一起缅杯一起祝祷才对。
以前她曾几次跟我保证,一定会为我解决宇文娟的问题,我怎么也想不到,她会用这么决绝的方式:拉着你一起死!
不管宋方的出现是不是宇文娟安排的,他们到底有什么计划,都正好配合了太后的行动,宇文娟拉上的人越多,太后越高兴,因为,所有闯进她计划里的人,都会被她一起带走。
她不愿让我看见她的痛苦,更不愿让宫里其他女人看见她凄惨地死去,所以她选择在病情彻底恶化的时候自杀,并且抹去自杀的痕迹,给她最痛恨的敌人栽上一个“谋杀太后”的罪名。
宇文娟临时起意,想给太后设套,却钻进了太后早就设好的套里。
太后死意早萌,之所以愿意拖着残破的身躯粉饰太平在宫里周旋,只是在寻找机会拖人入彀,好在临死之前为我扫清道路。一次出游,宇文娟碰巧赶上,让她立刻有了主意,所以,邀请宇文娟同车时,她才会笑得那么得意;坐在车里等着宇立娟迟迟未归时,她才表现得那么有耐性,她就怕宇文娟不跟家里人密谋,就怕不能多拉上一些叛臣贼子,帮着皇上和我把那些人一网打尽。
最后,她如愿以偿了,却在我心里留下了一个大洞,即使怀上了多年企盼的孩子,亦不能填满这巨大的遗憾与悲伤。
如果我们的幸福是别人月生命成全的,这幸福怎能圆满?
正文 第二百五十章 摔断象牙梳
更新时间:2010…6…15 10:16:34 本章字数:3677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隐约传来杂沓的脚步声,接着是皇上略带轻责的询问声:“你怎么一个人坐在那里,也不点灯?”又回头骂宫婢:“你们是怎么侍候的,娘娘现在这样的身子,出了什么事朕饶不了你们!”
我笑着起身道:“不怪她们,是我不让点的,好一个人安静地想些事情。”
皇上亲手提了一盏六角琉璃灯走进来,在我脸上照了又照,嘴里劝解道:“别太费神了,你现在主耍是养好身体,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你想也改变不了.何菩析磨自己。”
“嗯”,我拉他在身边坐下,心疼地抚上他的(脸)颊,他脸上的倦色一览无遣,若不是真的走不开,他不会拖到这么晚才回来。
两个人一起用过晚膳,在院子里稍微坐了一会儿,殿宇沉沉,星空浩瀚,太后最爱的紫藤花爬满了院墙,在桃李缤纷中,那神秘的紫色渲染得仿若一幅水墨画,格外清远幽深。
春阴垂野草青青,时有幽花一院明。晚泊孤舟古祠下,满川风雨看潮生。春喧如许,只是那笑盈盈拉着我去郊游赏春的人,巳乘着一川风雨不知去向何处,独留我在这高高的宫墙里,从此失去了依恃。
嗟叹良久,回到寝殿的大床上躺着,看着头顶云朵状的烟蓝色纱幔出神,皇上给我拉好轻如羽絮的薄丝被,用带点歉疚又有些无奈的口吻说:“本来是想让你换个地方住的,可太医说,你妊娠未满三个月,这个时候最好不要搬家,免得动了胎气。”
我点头应和道:“老家的时候也听人说过这话,怀孕未满三月,胎还未稳,不宜挪动,连走亲戚都不让的。”
我知道他的意思,怕我继续住在此地,每日一出门就看见太后住的屋子,难免触景伤情,不如索性搬去别处,也好眼不见心不烦。
听我也这样说,皇上便道:“那暂时还是先在这儿住着吧,再等两个月,坤翊宫那里也修整得差不多了。”
这话可就涵义深了,连我也不敢随便接腔,就怕自己理解错了,闹个没意思。见我恍若未闻,皇上索性挑明道:“等坤翊宫弄好后,我就封你为皇后。”
我忙转身道:“别急,现在时机还不成熟,琰亲王未获,始终是个祸根,朝廷里面的那些老臣也还没消停。”
皇上支支吾吾地说了一句:“如果百日之内不举行封后大典,难道再等三年?”
我黯然闭上眼睛,“百日之内”,也即热孝期间,虽然太后只是失踪,可是大家心里都明白是怎么回事,所以皇上才有此一说。
一条绢帕轻轻捂上我的眼,人也被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头抵住他的下颌,侧耳倾听他如鼓点般有力的心跳,我忍不住鼻酸地想:若身边没有这个人,此刻的我又当如何呢?若非他爱上了我,我和他根本没有半点关系,一旦失去太后的庇护,也就失去了一切。
不像现在,我不只有夫,腹中还有了孩子,老天爷从我身边夺走了许多重要的东西,但也给了我更多,让我不至于陷入痛苦的深渊不能(……)
因为昨宵几乎无眠,这一晚倒是睡得很快,可惜才刚迷迷糊糊没多久,床前就传来了低低的呼唤声:“皇上,皇上……”
“什么事?”一个睡意浓重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
“宋大人醒了,说有要事禀报。”
皇上火了,既有被吵了瞌睡的不耐,也有对宋方本人的厌烦,故而吼着说:“醒了就醒了,要交代什么你们拿笔记录下来不就行了,怎么大半夜地跑这里来了?朕一再叮嘱,贵妃娘娘现在需要好好休息,你们都没长耳朵吗?”
我适时开口道:“没事,我已经醒了,小安子是有分寸的人,你就听听他说什么吧。”
小安子赶紧向皇上回禀:“胡大人说,宋大人伤得太重,很难好转了,这次醒了,还不知道有没有下次,宋大人又坚持只对皇上一个人说,奴才们也是没办法才来了,就怕这一耽搁,会误了皇上的事。”
皇上嘴里低咒了一声,却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无奈地坐了起来,回头见我也跟着起身,一把按住道:“深更半夜的,你就别起来了,朕去看看是怎么回事,要是又故弄玄虚,朕就索性结果了他。”
我拉着他的袖子劝:“他既然半夜求见,肯定是真有很重要的事要向您禀告,他现在就一口气吊着,虚弱得很,您去了态度可得放好点,要不然,他那口气上不来,您不结果他,他自己就隔了。”
他没吭声,只是拍了拍我的手表示他心里有数。
我躺回枕上,看他站在床边,由弄珠领着几个宫女给他净面梳头,温润剔透的象牙梳子在他如锻的黑发间穿行,我示意举镜的弄蝶把镜子朝我这边转转,让我可以欣赏到玉人梳发的美景,还没如愿呢,啪!象牙梳子在地上断成了三截。
弄珠大惊失色,咚地磕下头去请罪,皇上只是皱了皱眉说:“再拿把梳子来就是了,动作快点,那边还等着呢。”
弄珠顺手从妆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