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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浑浑噩噩,不知所之。到真正醒转时,窗外已经能看见天光了。
张钧彦一脸疲惫地靠在床架上睡着了。他地脚边放着一盘水。里面还有未拧起来地毛巾。
“你醒了?”我刚想撑着坐起来。他就睁开了眼睛。同时很自然地把手放到我地额头上试了试体温。随即露出欣慰地笑容说:“谢天谢地。总算是退烧了。”
“谢谢你。昨天真是太麻烦你了。”我由衷地道谢。人家是来救我地义士。不是来服侍我地男仆。遇到我这个好死不死半道上染病地倒霉蛋。也只好聊充仆人干起了床前侍奉汤药地勾当。
突然想起也曾经有过这么一个人。明明有着天下最尊贵地身份。却在我地病床前当了一个月小伙计。药必亲尝。衣不解带。虽然我受伤是为了他。可人家不亲自照顾也使得地。没有人会想到去计较。
人啊。总是这样。拥有时不觉得。失去了才知道珍贵。
一手掀开被子。才爬到床边。脚还未够到地。身子一摇晃。差点栽了下去。
张钧彦忙把我推回床上重新躺下,嘴里絮叨着说:“只是刚退了烧而已,你就以为你好了?还早着呢,伤寒少则三日,多则七八日才得康复。因我们在客边。大夫只给你开了三日的药,先吃着看看吧,药我拜托掌柜娘拿去熬了,等下就会拿上来。”
我急了,“你是说,我们还要在此逗留几日?”
“是啊,等你病好了才能走。现在外面天气又差,风雨不停歇,你好容易才退了烧。要是再出去吹风。弄得严重起来,可就难办了。伤寒最忌反复发作的。”
我差不多用央求地口吻说:“这里离张掖城才几十里,你的马快,我们不肖一个时辰就回去了,何必在这里耽搁呢。”
他一口回绝道:“你的病就是在马上吹风闹的,你自己说,你连床都爬不起来,还怎么骑马?”
“那我们就找辆车啊。”这里又没追兵,完全可以怎么舒服怎么来。
“别逞强了,在这里养好病再说吧,张掖城是军营,哪有给女人养病的地方。”
我急得嚷了起来:“现在这个时候,还养什么病啊,我们快点赶到张掖城跟皇上会合,然后赶紧离开,越早离开越好。”
这里离西京才一天一夜的路程,要是琰亲王发现了皇上的行踪,会提早发动内战也说不定。等他杀了皇上自己称帝,再统合所有的军队跟匈奴作战,若是打败了匈奴,拯救万民为水火,百姓照样拥戴他。他们只求安居乐业,管你慕容家谁做皇帝呢。
这不是没可能的,琰亲王之前以慈祥的王叔形象出现时,都敢派人暗杀皇上了。现在他地谋反大计已经基本上公开化,就差最后一道手续…………正式称帝了,他还有什么不敢的?
张钧彦依旧不肯松口:“你自己说,你行吗?就你这样子,到了张掖城,还是得养好了病才能走,皇上照样没法起行。而且,你去那儿养病,他还要担心你、照顾你,皇上已经够忙了。”
这话让我把我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默默地扯上被子蒙住脸。
这时,门外传来了轻轻地叩击声,张钧彦起身去开门,嘴里说着:“肯定是掌柜娘送药来了。”
随着房门的吱呀声,传来的却是他的惊呼:“皇……”
“嘘。”
我立即抬眼望去,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出现在房门口。
之所以觉得陌生,是因为分别的这一个多月,他好像又长变了许多,小男孩地稚气不见了,代之以成熟俊雅的气息。
我心里有些微微的失落,不由自主地怀念起了那个缠着我撒娇的孩子,那时候他还不是真正的皇上,现在,则是了。皇上是属于整个国家的,不会为谁所有。
“姐姐,你在想什么?人家进来半天了,你都不理我。”
弯弯的眉,亮晶晶的眼,鼓起的嘴,还有那带着一点点哀怨地话语,一下子把离别地时光全部冲散了。
不知为何,重逢的这一刻,我竟然鼻子发酸,眼眶发热,强忍着才没落下泪。
我明明不爱他呀,他亦不是我地弟弟,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我和他,真要讲论起来,可以说没有任何关系。
“姐姐,我好想你”,他俯身,连同被子一起拥住我,脸埋进了我的肩窝,那儿很快一片濡湿。我再也忍耐不住,泪水流进他的头发里。
关系是假的,我和他的泪却是真的。
眨掉睫毛上泪珠的那一刹那,我越过他的肩膀看到了呆若木鸡的张钧彦,心念一闪:他如此惊愕,不会以为我和皇上真是姐弟吧?
不应该呀,在琰亲王的有意散播下,太后和皇上不是亲母子,我才是太后亲生女儿的消息早就在大臣之间传遍了,他父亲既是丞相,怎么可能不知?
皇上也察觉到了我的异样,回过头看见张钧彦的样子,命令道:“你出去吧,在楼下等着,朕马上就带着公主下去了。”
张钧彦躬身道:“皇上,公主病得很重,实在不宜远行。皇上也不宜在此久留,不如皇上带着人马先回幽州,待公主在此休养几日后,属下再带着她回去。”
我忙出声表态:“没关系的,我能走,皇上是骑马来的还是乘车来的?”
“既然来接姐姐,肯定是乘车了。”
“那就没问题,我又没病到不能坐起,骑马只是嫌风大了点。”
话音刚落,门外再次传来了急促了扣击声,张钧彦刚打开门,一个人就冲进来说:“皇上,店里突然来了许多人,虽然不知道来历,但其中很多一看就是练家子。”
我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手紧紧地握住皇上的手。
正文 第九十七章 乍然又相逢(二)
更新时间:2009…6…2 19:36:12 本章字数:2977
听说下面店堂里突然冒出了许多形迹可疑的江湖人士,我首先想到的是,糟了,皇上已经暴露行踪了!
心里忍不住慌乱,手心直冒汗,腿有点发软,皇上是为了接我才冒险离开军队来到这个小店的,若因此出什么意外的话,要我如何弥补这份愧疚?生难安,死亦难安。
皇上揽紧我说;“别怕,也许只是巧合,我们来得这么匆忙,就算走漏了消息,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派人过来。”
张钧彦拱手道:“属下去探探他们的底细,皇上和公主先留在房里别出去。”
皇上点了点头。
不过事情已经有了新进展,只见掌柜的蹬蹬蹬跑上来打躬作揖说:“客官,真不好意思,下面的客人说要包下小的这家客栈,让小的……”
“把其他客人都赶出去,是不是?”张钧彦接过他未完的话。
“是”,掌柜的头都快低到地下去了,一面擦汗一面说:“他们都是操家伙的,一看就来者不善,小的惜命,不敢跟他们对抗,实在是对不起几位客官。预付房价原银奉还,晚餐就当是小的请客,给客官赔罪的。”
房里的几个人明显地吁了一口气,我更是喜出望外,因为这样一来,不仅皇上没事,我也可以顺理成章地跟他走了。
这时皇上开口道:“你做点小生意也不容易,房钱和饭钱我们肯定要付的,至于惜命之说,谁不惜命呢?能不惹祸上身,自然是不惹为好。”
“多谢客官,多谢客官,小的惭愧之至。”说到最后这句,掌柜的几乎要哭了。看得出,他很感动,皇上的风采和气度。一看就来历非凡,这样的人,不高高在上刁难他,反而如此体谅,他当然会感动。
我惊讶地看着皇上。才一个多月不见。他不只容貌气质有变。连语气谈吐都像换了一个人似地。原来那个有暴君雏形地阴郁帝王怎么变成体恤百姓地贤明君主了?
其实。只要他愿意。他是可以善解人意地。甚至可以很细心体贴。只是从他正式亲政到御驾亲征前地那段时间。经历了太多地打击和挫折:王叔地算计与背叛。国家多故。内忧外患。天灾人祸。再加上朝臣们地观望态度。让他年轻地心不胜负荷。本来温和地性格渐渐趋向急躁。最后变成了用严刑峻法来维持自己脆弱尊严地暴戾皇帝。
我偷偷看向他地侧脸。几近完美地轮廓。这样地长相。这样地身份。本该人人艳羡才对。同时拥有美貌和权势是每个男人地梦想。可是他地压力。他地不易。谁又知道?若是生在平常人家。才十五岁地男孩。该是无忧无虑上学堂或在私塾读书地年纪。他却已经挑起了天下地重担。
那么。是什么让他改变了呢?
只有一个解释。他走出了深宫。体察了民情。亲眼目睹了那些百姓是怎么生活地。那些下层官兵是怎么在保家卫国。他地心终于走出了狭隘地死胡同。不再纠结于王叔地背叛和朝臣地淡漠。一旦走出了那个人设和自设地牢笼。他就恢复了本真地善良与宽厚。
庆幸于他地改变。同时心里也有一丝疑惑。觉得他变得太快了。
掌柜的见我们好说话,立刻领着我们下楼,才走到楼梯口,那伙人就发出怪叫:“哟,里面居然藏了一群俊俏小倌。”
“什么眼力,第三个明明是女人。”
此话一出,所有的目光都投向我,这下不得了了,店堂里简直像炸开了锅:“真地耶,是个女扮男装的女人,还是个大美人!”
“老大,快来看美人,您要是看中了就点头,哥几个给你捉回去做压寨夫人。”
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才发现临近街道的窗边,有一个人独自坐了一张桌子,阵阵喧哗声中,唯有他不发一言,慢条斯理地自斟自饮。
皇上也一直没说话,只是紧紧拉着我的手,在随从的保护下慢慢走下楼梯,然后径直朝店门口走去。
那伙人被激怒了,喜欢咋呼的人,不怕别人跟他对上,就怕别人不理睬。见我们竟然无视他们的存在,哪里肯依?立刻就有几个人抢上去堵在门口说:“大爷在跟你们说话呢,你们聋了?”
另一个扒开他站到最前面说:“聋了哑了没关系,把这个女人留下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