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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一巴掌,梁斌就身子一歪,差点儿没被扇到地上去。踉跄得倒退了好几步,勉强稳住了身子后,他刚要找刘芹算账,就听到一阵哄笑声。
下意识的侧过身子往后头一看,他的老师满脸都是鄙夷,而他的同学们更是笑得前俯后仰,有几个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见他不敢置信的瞪眼过来,还对着他指指点点,全然没把他放在眼里,也完全不怕他事后报复。
梁斌徒然间从脚底板升起一股子凉意,他觉得这回是真的完了,如果不是笃定他没有起来的机会,这些天之骄子怎么可能直接撕破脸呢?
还没等他想明白,又一巴掌甩了过来,正好给了他个左右对称,就是这回他没防备,一不留神就摔在了地上,手掌直接被地面磨破了皮,渗出血来。
抬头一看,第二巴掌不是刘芹打的,而是刘芹她哥。
刘芹这会儿已经捂着脸哭开了,边哭边控诉梁斌,一桩桩一件件,听得这些吃瓜群众两眼锃亮,纷纷表示支持她严惩负心汉。
“现在是婚姻自由!我跟她不是因为爱情结合的,是他们强迫!强迫我的!!”梁斌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如果真的因为刘芹闹事而被勒令退学的话,那他就真的完了,彻底完了。
然而,他这话一出口,就引起了嘘声一片。
“要不要帮你报警啊?告他们强抢良家妇男!哈哈哈哈哈哈哈……”
刘芹放下了捂着脸的手,满是泪痕的脸上没有一点儿表情:“我要跟你离婚。”
“我又没跟你结过婚!”
“那就先结婚,再离婚,省得小顺和桂丫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说他们爹不知道是人是鬼!”刘芹冷着脸说完这番话,她哥立刻把她拽到一边,上前就狠踹了一脚,然后一把揪住梁斌的领子,问已经看入神了的毛头:“派出所往哪儿走?”
都不需要毛头回答,就有好心善良热情的大学生帮着指路,因为稍微有些远,期间还要绕好几个胡同,干脆就自告奋勇帮着带路。
这时,副校长急急的上前拦阻,以为他是来抢人的,刘芹她爸还有几个叔伯立马虎着脸挡住了他,把他吓得面无人色,忙不迭的摆手解释:“等下再送可以吗?请务必要给我们一点时间,让我们先把勒令退学的声明书打出来,你们看成吗?”
毛头赶紧上去拉人:“让他开,先退学再去派出所也来得及。梁斌是在考上大学之前就已经抛妻弃子了,跟学校没关系。”
副校长感激的看了毛头一眼,这小青年长得虽然黑了点儿,关键是思想觉悟高,再戴着滤镜仔细一看,毛头那黑黝黝的脸上满是劳动人民的善良和质朴,一身的英雄正气,看着就是个好人。
刘家的人虽然到现在也没弄明白人副校长的意思,可毛头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横竖就是稍微晚一点,不妨事儿。
而教育学院,也以从未有过的速度,开出了勒令退学的声明书,其速度之快,叫人很怀疑是不是老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这一刻了。
当然,那就不是很重要了,等将人扭送到派出所后,好戏也不过才走了一半。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侯一山今个儿一大清早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他回忆了半天,只记得小时候他奶说过,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可问题是他左右两眼都拼命得跳着,这又算是怎么一回事儿呢?不止眼皮跳,他心口也在噗通噗通猛烈的跳动着,叫他忍不住想跟领导说明天请半天假,好去医院做个检查。
成功的请到了半天假,他急急的回了家,结果还没走到家门口,就看到围了一堆的人。
“让让,让让!”
勉强挤开人群走到里头,在看清楚里头的情况后,侯一山彻底懵了。
京市的住房条件一直很紧张,侯一山和老婆孩子都是住在一个类似于喜宝名下小院差不多的院落。只不过同在一个院子的,还有另外两户人家,侯家只占了一间东厢房。也就是说,毛头那天看到的女人衣服和孩子的尿布,其实是邻居家的。可毛头也没说错,侯一山的确又另外娶了媳妇儿。
他离开第七生产队的时间要比梁斌晚上一年,因为高考恢复的缘故,他在复习之后,就参加了次年的高考,可惜最终还是落了榜,而且差距有些大。无奈之下,他索性也不考了,找父母兄弟借了点儿钱,加上他本身就是高中学历,愣是寻了个还凑合的工作,等上班以后,又经人介绍找到了现在这个媳妇儿,没多久就结了婚,再然后生了儿子,一切水到渠成,近乎完美。
如果不是眼前出现了他的前妻和五个儿女,他都已经忘了,原来自己曾经还有另外一个家,还有其他亲生的孩子。
“侯一山,她是谁?你告诉我,她是谁?!”
许静插着腰冲着侯一山大吼大叫,相较而言,侯一山后娶的媳妇儿就要温柔多了,当然也有可能是被这阵势给吓到了。尽管老许家来的人不多,可架不住刘家那头办完了事儿,以及其他陪同前来的村民,都一股脑的涌了上来,粗粗一数,起码也得有几十号人。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京市人,侯一山媳妇儿已经被吓懵了,只搂着儿子瑟瑟发抖。
好在其他人也没打算为难她,毕竟想也知道侯一山不可能把事情真相告诉后娶的媳妇儿,都是可怜人,就没必要互相折磨了。
老许家直接把矛头对准了侯一山本人。
眼见这人只是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他们看,许静一个没忍住,上来就是一巴掌。
刘家跟梁斌协商的结果是,先领个证,等抚养费到位了,再离婚。等到了侯一山这边,这招肯定是不行的,因为从法律角度来说,角落里蹲着的那个瑟瑟发抖的女人,才是侯一山真正的媳妇儿。好在,许静本身也不是过来要名分的,她要的是孩子的抚养费。
“我现在有工作,每个月都有工资,如果你不闹的话,我可以每个月把一半的工资寄给你。”侯一山沉默了半晌,最终开口提出了解决方法。
许静刚才甩了他一巴掌,这会儿倒也冷静下来了:“你每个月工资多少?光嘴上说说,连个凭证都没有,叫我怎么相信?走,去你们单位,你别给我甩花招,我连你家都能找到,想去你单位简单得很!”
侯一山真没想耍花招,不过他也确实没想通,怎么过了这些年,早已被他抛到脑后的乡下穷亲戚就这样突然到来了。可现在也不是考虑那么多的时候,他扫视了一圈,见有村里干部在,就邀请他们一同前往,至于其他人就歇了吧,这是协商,不是打仗。
呃,假如协商不成的话,也是可以随时改成打仗的。
好在,社会人跟学生就是不一样,侯一山找了一个平时关系不错的领导,又请了居委会主任当个见证,立下字据,每个月工资一半寄回乡下给前妻和孩子们,直到最小的成年。至于工资,他现在是每个月三十七块六毛钱,以后肯定还会再涨,反正就是一半,简单明了,直到他尽完了当父亲的义务。
怎么说呢?这个结局未必就遂了所有人的心愿,可对于许静和她的孩子们来说,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唯一叫她无法接受的是,明明自己才是侯一山的发妻,就因为当初只是办了酒而没有领证,莫名的就变成了未婚生子。
等字据立完,各自或是签名或是按了手印,之后就是桥归桥路归路。也是到了这个时候,许静才突然哭了出来,好在她的孩子们一直站在她这边,安慰她支持她,大儿子更是直接站到她前头,凶悍的瞪着曾经被他称之为父亲的人:“我不会认你的,我也不会养你的,你不配!”
侯一山面无表情的离开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比如说安慰他现在的合法妻子,还有他的宝贝儿子,别是被这帮乡下泥腿子给吓到了。
直到这个时候,他还是没有弄明白,好端端的过了这么多年,怎么就突然被找上门来了?
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告发他的人是毛头,老宋家的癞毛头。
无名英雄。
深藏功与名,行善不留名。
……
好不容易来了京市,就这么回去肯定是不成的。正好,事儿也都办得差不多了,除了情绪不佳的刘家和许家人,其他的老早就四处撒欢去了。
赵红英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索性就亲自送毛头回去,这一举动吓得毛头连话都不会说了,看向赵红英的眼神里明晃晃的全是惊悚。
“奶、奶你到底想干啥啊?我发誓,我最近都老老实实的,除了逮着两个负心汉陈世美外,我啥都没干。奶!”
“那你跟我说说,你在学校里都干了些啥?为啥那些人对你那么好?”赵红英是真的不明白,照她看来,就毛头这德行,不被人揍已经是天老爷保佑了,咋可能被所有人喜欢呢?主要是,毛头他太贱了,他还贱得光明正大,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多贱。
以前在村里倒还好,毕竟那会儿他年纪小,被他暗算明算的多半都是知青,哪怕看在赵红英的菜刀份上,也不敢太为难毛头。等后来,毛头长大了,就跟喜宝一起去了县城上学,留在村里的时间少了,远香近臭,也没人会特地记恨他了。
就毛头这么个德行,只能说,能全须全尾的活到现在,大概也是花光了一辈子的好运。
“说啥啊?有啥好说的?”毛头同样想不明白,他觉得很正常啊,他那么努力那么上进,文化课永远是第一名,超过第二名一大截,专业课也都认真听讲尽全力配合老师。他付出了那么多,有所回报又怎么了?
最重要的是,他问心无愧!!
最终,赵红英还是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倒是反而被毛头劝着赶紧回去:“很晚了,天都暗下来了,我把小院的钥匙给你,奶你赶紧去睡一觉,明天可以去京大瞅瞅喜宝,别在我这儿浪费时间了。去吧去吧,您赶紧去吧。”
毛头脚底抹油,一溜烟儿的跑了。
赵红英想不明白的事儿,其实换个角度来看,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