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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亲妈,加上她对臭蛋的确是花了心思的,很多事情她比张秀禾要清楚得太多了。又想起刚才听到的那话,难不成臭蛋真的因为那次发烧,把脑子给烧坏了?如果真的是那样,她就成了罪人了。
张秀禾之前大概是怕强子和毛头出去乱说,隐去了很多细节。其实当年的事情远不像她说的那么简单,是秋收时忙碌,可那会儿她才生下臭蛋半年光景,赵红英是给她寻了一份很清闲的工种,好叫她有精力忙孩子的事儿。偏偏她,身在福中不知福,愣是把清闲的活儿让给了娘家亲妈,自个儿干起了苦活累活。结果,白日里太辛苦了,晚上一下子就睡死过去,连臭蛋烧了一整宿都没发觉。等第二天早上起来,一切都晚了。
虽然臭蛋后来被救回来了,瞧着也没啥问题,可现在呢?就算袁弟来没念过书,她也知道,一般人是不可能考出零蛋分的。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宋卫民回来了,推门问她咋了,该吃饭了。她啥都没说,只是抹了抹眼泪,出去吃饭了。
此时,家里人都已经回来了,张秀禾和王萍也已经把午饭做好端上桌了,一家子老小围坐在堂屋大木桌旁,一面说笑着一面吃着饭。
赵红英尤为高兴:“喜宝这回考了第一名呢,我就知道她是个聪明的。回头,喜宝你好好念书,奶供你上大学!”
“我呢我呢?”毛头不乐意了,“我也是双百分,就是把名字……写错了,曾校长叫我得了个第二。”
“那就看你下回能写对不!”话是这么说的,可是个人都看得出来,赵红英是真的乐呵。班上唯二的两个双百分全部出在老宋家,多光荣呢!
又想到了其他孩子,赵红英问:“丽丽考得咋样?芳芳、梅子,还有臭蛋人呢?”
臭蛋一不小心把菜拨到了地上,噗通一下跳到地上捡起来就吃,听到奶叫他了,他忙起来:“这儿!我在这儿。”
“你考了多少?”赵红英问。
“不知道。”臭蛋答得无比耿直,倒是春丽几个纷纷报出了自己的成绩。
春丽语文七十一分、算术七十五分,春芳、春梅的成绩也类似。这仨姐妹也不知道咋了,从小学一年级开始,成绩就格外得稳定,从未跌出个七十分,却也从未超越过八十分。又因为强子和大伟开了个糟糕的头,哪怕她们仨始终在班里属于倒数的,赵红英也从没有责怪过。也是,起码没往家里拎红灯笼呢。
不过,这是之前了,有毛头和喜宝做对比,赵红英沉默了,没忍心责怪,却也没法开口表扬,半晌才开口:“你们仨压岁钱跟去年一样,还是两分钱,毛头和喜宝每个拿三分钱。”
“奶!”春丽突然凑过来,主动举报,“我哥说,要是他这回还是门门功课不及格,往后就再也不要压岁钱了。”
强子:……!!!
那头春芳也大声告密:“我哥也是,不及格不要给他压岁钱。”
大伟斜眼看着他亲妹,杀鸡抹脖的做着无声的威胁,可惜春芳完全不怕,她在爹妈那头比她哥受宠多了,说完这话立马低头继续吃饭。就这样,宋卫党还生怕她噎了,忙劝她慢着点儿,没人跟她抢。
赵红英了然的点了点头:“回头你俩的成绩单,我会管建设要的。”顿了顿,她又回到了老问题上,“臭蛋,你考了多少?”
臭蛋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朝他奶看过去,随后露出了甜甜的笑容,两个小酒窝尤其显眼。
毛头终于忍不住了:“奶,臭蛋他考了两个鸭蛋!曾校长说,叫他别念了,等过两年再说。”
这话一出,臭蛋倒是笑容依旧甜美可爱,袁弟来却忍不住了,捂着脸起身跑出了堂屋。
宋卫民愣了一下,赶紧追了出去,留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觑。
……
午饭时的突发状况,并未影响到其他人。赵红英是真的无所谓,她还是认为臭蛋年纪太小了,就算已经过了五岁的生日,可当初强子和大伟都是八九才上的学,春丽几个也都是七岁上的学。五岁的孩子懂个啥?养个两三年肯定没问题的,最起码也能考个四五十分,就跟当初强子和大伟那样。
可袁弟来却是真的怕了,如果她没有听到张秀禾的那番话,兴许还能继续自欺欺人下去,偏偏,她听到了。
就连张秀禾,回头也暗自犯嘀咕。她并不知道袁弟来已经撞破了真相,还琢磨着,啥时候去提一嘴,可这事儿又实在是不好说,难不成告诉袁弟来,我怀疑你儿子可能是个傻子?就算人家脾气再好,说这话也是纯粹找揍来着。
倒是宋卫民劝了媳妇儿好久,也亏得临近过年不用出工了,可惜,他嘴皮子实在不灵活,劝了半晌也没啥效果,反而把袁弟来越劝越钻牛角尖了,满脑子都是“臭蛋高烧烧傻了”……
想了半下午,袁弟来越想越害怕,到了夜里,更是完全睡不着,整宿都在想万一这事儿成真了,臭蛋该咋办,她又该咋办。等天亮了,她依然没有合过眼。
宋卫民都呆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儿子考砸了这事儿居然会给媳妇儿带来那么多的烦恼。整宿没睡啊,眼睛红得就跟兔子一样,连他都不知道该咋说了,只能一味的劝着,想开点儿,孩子还小呢。
问题是,袁弟来她想不开啊!
瞅着外头天蒙蒙亮了,她索性起身穿好衣服就去找婆婆了。
这时,赵红英正在屋里给喜宝梳头发,喜宝的头发很好,又黑又亮,小时候都是稍微留长了点儿就叫赵红英给剪了的,现在瞅着喜宝大了,她就想着要不干脆留长点儿?扎个小辫子多好看呢。
才这么想着,袁弟来就来寻她了。
“妈,你能给我点儿钱吗?我想带着臭蛋上医院看看。”袁弟来欲言又止,没个准信儿,哪怕心里再笃定,她也不想说出儿子是傻子这种话来。可她这么含含糊糊的,赵红英咋可能答应呢?
往窗户外头瞅了一眼,赵红英满脸的狐疑:“臭蛋这不挺好的吗?你自个儿看,他在院里蹦跶呢,都蹦跶了有半拉钟头了。”
袁弟来抿了抿嘴,哀求的看着赵红英:“妈,你就给我点儿钱吧,我、我想带臭蛋上县里的医院瞧瞧。”
“你到底想瞧啥?”想起昨个儿的事情,赵红英悟了,“你就死心吧,医院不给看笨病。瞅瞅我前头生的那仨,各打各的蠢,那咋办啊?还不得照样过日子?行了,你别搁这儿杵着了,不就是笨了点儿吗?爹妈都蠢,他笨点儿算啥呢。”
眼见要不到钱,袁弟来只能弓着身子苦着脸走了出去,正好一眼看到臭蛋笑得无比灿烂的站在院子里蹦蹦跳跳的自得其乐,她一个没忍住,又再度落下泪来。
一咬牙,她索性简单的扒拉了一口早饭,回头就自个儿去了县里。去县里的路倒是不难找,统共就那么一条大道,笔直往前走,哪怕雪天路滑,磨磨蹭蹭的走上一个小时,也总能到县里的。到了县里就好办了,寻了个人问路,不多会儿袁弟来就来到了县医院门口。
因为兜里没钱,她自然没法去挂号找医生,只想蹲在医院门口眼巴巴的望着,好不容易盼到人家医生下班,她赶紧逮了个面善的白大褂,舔着脸上前问:“那个……大夫,我问你个事儿。”
“你说。”那医生有些上了年纪,脾气倒是好,看对方一副乡下妇女的打扮,以为她是找不到地儿,停下脚步等着她发问。
袁弟来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算起来这是她第二回到县里来,说起来也真是讽刺,上一回她是送臭蛋来县医院看病的,这一回还是因为臭蛋。
“大夫啊,我就是想问问,小时候发烧对娃儿有没有影响啊?”
人家医生愣了愣,直觉认为这人家里有生病的小孩子,当下就职业病上来,好一番叮嘱:“小孩子发烧可大可小,作为家长,你一定得仔细照料,千万马虎不得。我跟你说,这发烧是看轻重的,重的脑子烧傻了也是有的,孩子越小影响越大。尤其这天冷着呢,反正你记得好好照看,有条件的话,还是送医院来吧。”
袁弟来眼圈一红,又想哭,可还是下意识的反驳了一句:“才不是呢,我家臭蛋不是傻子,他可聪明了,打小就特别听话,长得也好看,又爱蹦跶又淘气的,他不傻!”
医生纳闷的瞅了她一眼:“又不是不动不说话才是傻子,傻子有很多种,生活完全不能自理是最严重的一种。像有些人,就是反应慢,还有人脑子记不住事儿,跟他说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说过就忘。”
“我、我……”袁弟来再也忍不住了,捂着嘴就开始哭。
“你这样吧,啥时候把孩子抱过来瞧瞧,光听你说没个准儿。”那医生原本都有些不耐烦了,见人家哭成这样,心知家里肯定有病孩子,略缓了缓语气,劝她,“早治早好,没病看过心里也能安生点儿。”
“好,谢谢您了。”袁弟来哭着道了谢,别看她刚才反驳得很是大声,其实心里却已经信了七八分。
臭蛋可不就是记不住事儿吗?
不过,这会儿她还没死心,顶着寒风回到家里,她第一时间寻上臭蛋,跟他说:“臭蛋,你帮妈一个忙,去隔壁二奶奶家借个擀面棍。”
“好。”臭蛋依旧乖得很,重重的点头。
转个身,他就跑了,眨眼间就冲出了院门。袁弟来擦了擦眼泪,赶紧跟了上去。
此时的臭蛋已经出了门,他站在自家和隔壁的中间,开始思考起了严肃的问题。
他咋在这儿呢?他来这儿做啥呢?是谁叫他来这儿的?
“臭蛋!咱们去玩警察抓坏蛋,你来不?”不远处,几个小孩子聚在一起,冲着臭蛋招手,他们都是队上小学的孩子,不同班,有几个更是不同年级,不过无所谓,横竖都是一个队上的,大家伙儿都熟悉得很,正好缺人拉上臭蛋挺好的。最重要的是,臭蛋脾气好,怎么惹他他都不会恼,哪怕叫他一直当坏蛋,他都笑呵呵的。
臭蛋正思考到一半呢,听到有人叫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