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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本想; 公子霁是如此,桓夙也是如此,可想到桓夙,便不由又念起了那个逃回郢都的孟宓; 他在郢都的人马已经随着他金蝉脱壳之计撤出了大半; 为了掩护他出城; 损伤了不少人马; 如今除了楚宫里不成器的茶兰和小泉子,鄢郢内部已所剩无几了,无法探知她的消息。
孟宓,孟宓……
他想起; 她在南阁楼读书,映着一豆灯火,嫩白隐红的娇俏小脸一如画上艳抹的海棠;她在雨檐下淋雨,湿漉漉的圆润杏眼,无辜而纯澈;她挑着雪白的绡纱裙摆,赤足踩在鼓点之中,疾速地旋转,好似从白芙蕖之中捧簇而出的明珠;她倔强地靠着红柱子,坚持不肯嫁他时,那冷静又固执的神情;她想着桓夙的时候,对着梨花落泪,那轻盈滴落的泪珠,软的是他的心啊……
美人关难过,他何尝不是。不是处子又如何,不是郑国人又如何,他要的,已经不再是一个床笫间的伴侣,是那无数次残梦孤酌间,那窈窕清丽的影子!
“公子?”张偃的身体俯了一点,蔺华收回手,将手中紧捏着的丝绢放在烛火上燃尽了。
“没什么。”上阳君恢复了一贯的淡漠,方才的出神和失态尽数罢如江海凝清光,淡淡地抹去了,“王兄的实力,我很清楚。又是冲动出手,不惜代价地胡搅,这一战,他必败无疑。”
张偃颔首,微笑不言。
他的主公不能算料事如神,但这一战毫无悬念,公子霁倾巢而出要夺公子手中的驿站和地下死士,却没有料到回防啊……
“信上说,桓夙的眼睛瞎了。”蔺华淡然地扬起下颌,问张偃,“依先生看,此事可信否?”
张偃略一迟疑,“小泉子与茶兰虽是楚王宫中的旧人,但行事却有些莽撞,若是那位楚侯不至于昏聩,应当早已有所察觉,他们传来的消息,已不可靠。”
“先生所见,与我不谋而合。”蔺华不相信桓夙真瞎了眼睛,但心底却隐然掠过淡然的狐疑,无缘无故,小泉子何必与他说谎,桓夙是楚国国君,又怎么会突然瞎了眼睛?
此事到底足不足信,蔺华眼下暂时不愿深究这些了。
这一夜尧城外的十三处驿馆均燃起了滔天大火,将一座城池尽数映照在透亮的火色之中!
令箭乍起,呼啸的风捎来地动山崩的摧枯拉朽之音,刀兵出鞘声,喊杀声,砍杀声,足足响彻了一夜,尧城百姓人心惶惶,因着公子霁素来爱民如子,信奉儒学,也没有苛捐杂税这些政令和强迫手段,他们一贯是以为公子霁与民交善,不会有这种刀兵之祸发生的。
可是,自打上阳君入了尧城,一切都变了!
连二十年不见的天灾都降临了!
他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们早已将二十年前大巫的预言翻了出来,说上阳君身上便带着灾祸,唯有送出郑国,郑国才有一夕安寝。果然,自打上阳君出世之后,郑国与楚国数度交锋,连战连败,被打得十年不能恢复国力,将上阳君送出做了质子之后,郑国才终于休养生息,且不久前与中山国的交手之中,让敌国铩羽而归。
百姓最愚昧也最单纯,这样一颗种子已经在人们心中成了形,暗中滋长。
这场郑国公子之间的博弈,很快便见了分晓,火光冲入城主府邸,公子霁提携着一柄秋水长剑,浴血搏杀,门客惊慌失措,这群儒士几乎是落荒而逃,早早地便自后门溜走,但此处已经尽数落入了上阳君的手中。
蔺华有屯粮漫仓,饥荒之年,极容易收买道路上的乞儿奴隶,要使他们效忠不难,虽然这群人没有武力,但却是城主公子霁的子民,这堵厚实的肉墙围在那儿,纵然公子霁有万夫不当之勇,也杀不出重围。
眼见死士后边,乞儿和奴隶抱成肉墙聚拢来,府兵有提议放箭者,火把熏黑了脸的公子霁忽然咬牙,发出一声虎吼:“谁也不许再动!”
“公子!”“公子!”喊杀声叫停了片刻,所有人艰难地望向公子霁。
公子霁长剑殷红,这剑上的每一滴血,都是郑国同胞的,是他赎不清的罪孽,乞丐和奴隶虽然卑贱,可正因为手无寸铁,他们的性命,才是他最该看护的。
胸怀仁义也好,妇人之仁也罢,他都认了。
公子霁扔开长剑,闭了闭眼,望着不远处被火光映亮的云,恍惚之间看到了殷殷梨花坠露的脸,凄恻堪怜,她茫然地站在人群之中,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
他输了。
胸口骤然一痛。
他垂下目光,雪亮的兵刃穿体而过,穿骨的疼痛让他涌出了大颗的汗珠,一切的喧嚣都远去了,仿佛听到有人焦急地唤他“公子”,他笑了起来。
真好啊,殷殷,我来见你了。
尧城几乎在一夜之间易主。
消息传回新郑的宫廷,正伏在美人身上大开大阖地动作着的老郑伯,忽然僵住了身体,拔身而起,美人“嘤咛”一声,难耐地咬住了唇,暗骂一声“老东西不中用”,然而郑伯已经卷着龙袍出了寝殿。
“再说一遍,那逆子对尧城做了什么?”
侍卫长艰难道:“公子华杀了公子霁,夺走了……夺走了尧城!”
老郑伯眼下发黑,险些便要栽倒下去,幸得身后宦者扶住了他,郑伯大口喘气,扶着宦者大发雷霆,“霁儿……霁儿被那逆子所杀?”
“王上……”
郑伯恨得切齿拊心,蜡黄的手指颤巍巍一砍,“给寡人,千里击杀那逆子!”
“庆元二年,尧城兵变,公子华杀兄夺政,莫之能御,郑伯大怒……”
旦夕之间的事,也在旦夕之间便化作了楚侯案头的一卷文书,孟宓念书的时候是专注的,所以没留意到楚侯微讽的哂笑,她放下手中的绢帛,诧异地问:“夙儿,是不是麻烦了?”
桓夙的手指摁在红木案上,他眼上的锦带尚未摘下,目不视物,手指不留神沾了一点朱砂,孟宓便从怀里抽出一条用自己的胸口捂热的白绸子替他擦手,丝丝缕缕的温柔缠绕而来,仿佛陷入了一张不能逃脱的蛛网里,桓夙的脸色有些不自然,微微侧了脸。
“孤以为,蔺华刚愎自用,不成大器,只是没想到,郑国王室之中,有比他还愚昧自大之人。”若是公子霁能沉得住气,绝不至于如今身死人手,落得个尸骨无人收殓的下场。
孟宓却有些不以为然,“那是上阳君杀了公子霁心爱的美人。”她近来胆子愈发大了起来,仗着身怀六甲,胆大妄为地往楚侯怀里一钻,大逆不道地笑他,“大王自己还不是一样呢。”
还敢单枪匹马地闯到尧城救她,虽然孟宓没有随他走,但那晚感动得都哭了。
楚侯耳梢一红,面露愠色,“孤早已选好退路,与他不一样。”
听着楚侯振振有词地为他的情深做掩饰,孟宓感动得无以复加,不敢造次地扑上去亲吻他,只敢紧紧抱住了他的脖子,不留缝隙地贴住他,“谢谢你。”
“笨。”
又是这个字,每次总是让她听起来觉得无限宠溺,孟宓甜蜜地微笑起来,抱着他轻声道:“夙儿,你的眼睛要快点好起来,要快点看见我。”
“会的。”桓夙迟疑地伸出双臂箍住了他的娇妻。
“我在花玉楼学过跳舞的,你好像不知道。”孟宓见桓夙偏过了头,好像讶然地俯下脸来询问她,孟宓的笑容便多了几分得意,“我跳给你看,还有,等你味觉也好了,我做菜给你吃,上次那个,不能算,你都尝不出味道。”
孟宓想到自己忙活了一早上,却给一个从来不知道五味为何物的人吃了,便觉得遗憾,嘟了嘟唇,“不是所有人都能吃到的,阿娘说,女儿家做的饭,只能给家人做。”若是他一直好不了,那她的厨艺便白学了。
“孤是你的家人。”他的手指扣住了她纤细的皓腕,忽然出声打断。
孟宓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嗯。”
楚侯很少说这些腻腻歪歪又暖人的情话,他正经的时候,威严得紧,那大约是二十年刻入骨子里的威仪,轻易改不了了的,但孟宓却觉得这样挺好,他只对她一个人特别,这样很好。
“夙儿,还有一件事。”
“你说。”
“陵园里,还摆着我的牌位,可是,我还是个大活人啊——”
“孤都忘了。”之于桓夙,撤走一个子虚乌有的灵牌是小事,软玉娇莺在怀,他已经不在意那个了,“你自己处置便好。”
“嗯。”孟宓用力地在他怀里蹭了蹭。
曦光暧昧迟疑地升上高耸的宫殿上,打断了楚侯和王后的亲热,孟宓离开后,桓夙缓慢地低下头,手指抚过一片凸起的竹简,脸色莫测。
孟宓近来心情一直算是愉悦,直至那刻着王后之名的牌位呈到她眼前,那用指尖蘸了鲜血笔锋如刀的镌刻,好像瞬间挖空了她的胸口。孟宓发愣地盯着眼前的牌位,仿佛看到,那个孤独地跪在陵园的少年,固执地咬破了满手指头,永失至爱,用血肉模糊的手绝望地刻着她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公子霁……嗯,这是一个比较悲剧的人物,但是,最后还是会得偿所愿的。
PS:冷冷的狗粮拿去温暖你们哦2333
作者君要去考试了哈哈,希望评论很快破三百,么么哒你们~
☆、第67章 重刑
孟宓将手抚了上去; 寸寸划过他刻字的地方; 冉音跪在牌位面前; 轻声哽咽:“王后娘娘; 大王那时曾说; 他一生,只有一个王后; 没有王后娘娘,他就不再有子嗣了,所以,才让人接公子戚入宫; 封他为楚国的储君。”
如今孟宓怀有身孕,若是产下了男婴; 必定对公子戚的地位有所撼动; 何况孟宓和孩子自个儿也尴尬,冉音既是感慨那时失魂落魄的大王,心怀不忍,又是借机告诉王后; 公子戚何以成为楚国太子。
其实孟宓并没有那么大的野心; 公子戚的能力; 朝野都是服气的; 她自然不能多说什么,她只要他们一家三口健康长寿,这便是最重要的了,孟宓从未想过; 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