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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看准了他这般心思,那声音此时才不缓不滞地传达了回答:「……既
然都敲了门,怎麽还不进来啊?」
「呃……」就像在背後被人射了一道冷箭,余顺明惊愕的回头,还要像个被
施毒酒的臣子一样,马上俯首叩头谢恩。「那麽,我打扰了。」
他小心翼翼地拉开那道霉腐的铁闸,又用指尖把门再推开一点。一道光从眼
前轻泻开来,余顺明眨眨那双无用的眼皮,一时间不能相信这片空间只跟外头那
腐烂的世界隔了一道门。
脚步开展很容易的便走了进去。欧陆式的窗框上还留有铜色的雕花,海军蓝
的窗帘被好好的束在古铜的扣子里,就垂在窗户的两旁。仔细看去,那一排自顶
及腰的窗户上,还覆盖着一层遮阳的白纱。余顺明为这童话般的空间惊叹,一边
又往室内的布置看去。
只见自大门的左右又各设了两度门,漆红的门面上都挂上了精致松果圈,中
间垂着一个小天使装饰,在阳光下尚可看到玻璃上透出的粉红。在门旁的一面墙
又各设了一排书架,上面放的倒也未必是书,而是各种模型、木屑、雕刻刀、或
者其他。在书架前又设了一度及腰高的柜台,就像古老的药店里常见的式样,深
啡色的表面尚泛着岁月留下的亮光。那长长的长方条型就这样各自把房间从左右
划分,有如在中心设了一面镜一样,使得房子内所有的陈设一时都变得左右对称。
在房子的中心还放有一张铁铸的三座位绿椅子,似乎是让客人休憩用的,上
面还亲切地放了几个略带阿拉拍风情,软绵绵地垂着锦黄绵絮条的鲜粉枕头。这
一房子七拉八杂的东西都恰如其份的各安其所,就只有一个余顺明不知所措的乾
着急,转来转去不知要何去何从。
「你是谁啊?」这时那个声音又不知从何而来,余顺明焦急的抬头张望,果
然一个小老头子就在左边的柜台後忙碌着,一双手都沾满了泥,搓来揉去的不知
在弄的什麽。
「我……我是余顺明。」到目光相接时他才发现此举无疑是太过失礼,不禁
慌张的报过姓名,抱着渺小的希望来将功补过。
「哦?」小老头张嘴笑了一声,奇怪的是那满嘴的牙齿竟没一个坏的。他閒
閒的拉下了那顶棕黑相间的猎帽,又把放在一旁的金丝圆眼镜载起,才又从容的
从小椅子上站起来。这时才看到他把银亮的发丝都梳到脑後,用一个小橡皮圈束
起垂在颈後,配合那两面褐色的镜片,整一个老嬉皮的模样。
余顺明本以为他跟教授是同一个时代的人,可这样仔细看来教授还是比这位
小多了。难得这老人家腰板还是笔直的,不似得坊间看到的糟老头的模样,卷缩
在一圈猥亵的拖着日子过。就在余顺明发呆的时候小老头又走出了柜台,边是把
两手的泥擦到深蓝色的围裙上,朝着他便半是打量半是笑:「是秦教授让你过来
的吗?」
余顺明正想着那是谁啊,忽然才意识到那是教授的名字。慌忙地把手上的盒
子送上去,一边赔礼道:「啊,是的。真是失礼了,老……呃……对不起,请问
要怎样称呼你?」
「敝姓常。」小老头这时又一改作风用起古旧的词汇来,伸手又把余顺明手
上的物事接了去。了然的往里头瞧瞧,又感叹道:「呵呵,又打破了。」
「又?」余顺明不解的发了声。不会是在来这边的途中又弄得更碎了吧?
「你看,有补过的痕迹。」这时小老头才应付似的把碎片偷出来让余顺明看
看。果然在那片碎瓷上早有一道细白的痕。
呃?这是什麽回事?该不会一开始便是教授设下的可恶骗局吧?串同这个可
疑的修复人员,目的就是要诈骗自己微薄的贞……不,积蓄?
不会吧?余顺明这边厢正是心慌意乱,那边厢姓常的老头倒无所谓的道了:
「说起来我有个朋友也常常打破东西,你要听吗,他的故事可多着呢?」
「啊,可是我马上就要回去了……」
「嗨!年青人何必要说这种赶急的话?时间可多着呢。」常老头厌恶的挥挥
手,那意思似乎是要他一直等着。
可不是把东西放下,修好了便来取就可以了吗?余顺明不解的看着老头。他
似乎生来就少了一窍,以致常常不明白上一辈人话语间含隐的意思。
常老头活着久了,到底也容易明这种少年人独有的愚昧,他伸手拍拍余顺明
的头,却示意他往旁边的铁椅子上坐着了。「你先别急,我不看看这东西怎修,
还定不了价钱耶。」
哦,那的确是……原来老头是要评估该收取多少的维修费用,怪不得了。一
想到谈价钱的事,余顺明便情不自禁地往钱包的位置抚去,一时间不禁连神情都
乾苦下来。
他当然记得,教授说过要他责任自付的。
唉。
「年青人,常常唉声叹气什麽的。我来给你说说那个人的故事,他可比你苦
多了。」常老头不知从哪里又掏出了放大镜,一边把碎片逐块的往灯下照去。
此时余顺明亦已抱着个软枕乖乖就坐。
「可随便说别人的事到底不好啊……诶,可你也没有事情好做。不过若是被
他知道我说出去的话……」常老头自顾自的苦恼了好一会儿,突然灵机一动,转
眼便狡黠的向余顺明笑道。「那个,我们就叫他作亨利好了……」
__________________希望可以恢复正常吧,只是希望……
「有关大学生活的小回忆」
助手:很多老牌的教授都会有助手,很多助手都是祟拜教授的毕业生。助手
在聘书上的工作是协助管理课堂,实际上只是代教授去主持他不想去导修课,又
或者是上大堂时给教授擦黑版……然而这样的工作,小明应该很想做吧,因为可
以做教授的跟屁虫啊!加油啊!小明!
2 :7 「「亨利不爱吃甜的。
亨利不喜欢坐汽车。
亨利从不做多馀的事。
有关亨利所不做的,我们全部都知道;有关亨利想要做的,我们却始终含糊
不清。要说那其实并不是什麽紧要事吧?亨利始终也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人。要
说那其实是非常重要的,想想亨利究竟也是我们当中的一员啊!
有关亨利的事我们只知道铁钉钉的「不」,然而事实上我们还知道一件可以
肯定的事,那就是,其实亨利还是愿意去爱一个人的……」」
「那跟我有什麽关系?」教授懒洋洋的转过脸来,散漫地把眼珠子斜瞄。这
才注意到他眼角原来是生成上斜的,这一弯儿巧妙地便把岁月一剔而去,也难怪
教授怎看也不显老。
余顺明暗地在心中笑了笑。说个男人不显老又有什麽用呢?岂且教授就是长
保青春不老,凭良心说,与俊俏也是靠不上边的了。可是……余顺明不禁又做出
吞口水的动作,就似美食当前不得不忍一样,当了个瞢鼻菩萨在一旁垂涎欲滴。
「嗯?」
教授警告的鼻音一响,余顺明便整个人都绷紧起来:「没有啊,我也是这麽
说。然後便走了。」他连忙把手下的力度又多加了两分用心,一边便讨好的问。
「怎样?还舒服吗?」
「不过不失吧。」教授全身舒畅的躺在自家的沙发上,一边享受着体贴的服
务一边还吝惜着赞美的话。
余顺明一边为自己像头小狗一样叫「过来」便兴致勃勃的跑过去感到可耻,
一边却又为着被呼唤而感到欣喜莫名。此刻他就像教授的专属助理一样,一边为
筋骨酸软的教授做着全身按摩,一边汇报着连日来发生的诸多小事。同时他也忘
记了,他本来便只是一个出版社的小职员而已。
「就这样吗?」忍耐着工作的辛劳,在下班後第一时间赶到教授家中就是为
了这样吗?即使是犯贱如余顺明,也未免会感到有点失落。
教授似乎亦意会到背後手劲减轻的情由,感到麻烦似的闭上眼睛,一边又缓
缓慢慢的道:「不是都说过犹不及吗?」
余顺明都有点怀疑,当初教授就是凭着这种蛊感人心的本事才当上教授的。
然而这种大不敬的事又如何能说出口?他只是满足的微笑着,一边转身把准备好
的东西提起送上。
「啊,刚才下班时我路过了饼店,买了点东西给你吃。」他想了一想又觉不
妥,转声又温柔的道。「你也饿了是吧?」
「嗯。」教授舒坦的应一声,突然又有所补充。「等一下你去给我买瓶宝矿
力回来。」
「嗯,知道了。」余顺明破天荒地没有把教授的话作优先处理,只顾着把手
上奶绿色的盒子拆解。
这是他特地绕路买到的。那家饼店的甜点出名甜而不腻,清淡芳香。如果是
这种口味的话,教授应该可以接受吧?余顺明一边把封口的胶纸撕开,一边探头
去看里头的糕点。
虽然不知道教授坚持要吃甜甜圈的理由,不过让他少受点罪也不会错吧?余
顺明一边自以为是的想着,一边把美点呈上:「来吃吧?」
果如其所料,教授看到甜甜圈以後马上皱掉眉头,然而那只乾瘦的手还是一
路伸去,准确地忽略其他糕点,就摸在那沾满砂糖的甜甜圈上。
余顺明正要安慰的笑,怎料教授才咬了一口,便厌恶的甩手掉了下来。他搞
不懂教授这种突然的转变,把对方掉回的甜甜圈拿在手里吃了一口,只觉一度清
甜在嘴内化开,也并无什麽不妥。他委婉的看向教授,轻声的问道:「怎麽了?」
「那味道和平常的不一样。」教授亦理所当然的答了。
那当然不一样啊!这个比那个好吃多了!余顺明在心底惨叫,脸上却仍旧温
和而讨好:「不好吃吗?」
教授摇摇头,看了盒子内一眼,也便拒绝再吃:「只是我不喜欢而已。」
怎麽会这样的啊?当下余顺明经已可以判定,教授是个类近没有味觉的人,
而且异常的固执,认定了一种东西的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