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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葛衣叟自己则亲去掌舵,这更是全船生命关键,他自己承当。
柳红波呢?没派到职事,反叫她进舱去,谎说叫她看伤者,其实实因她是女流,不愿叫她冒此风险。
柳红波哪有不知之理,但她却不领情,坚持守在薛仇身边。当然,她也有顾忌,如若遇险,她有薛仇相救,真有不幸,她愿死在薛仇怀里!
人手分配准备停当,风浪早起。
刹那之间,狂风怒啸,波浪滔天,四周暗如黑墨!伸手难见五指,仿佛置身鬼域,柳红波紧紧抓住薛仇的手臂,任由浪花扑打在身上。
隐约间,仍能看到那一座座小山似的巨浪,压顶而来,若被击打在船上,只这么一下,就可能将船击得粉碎。
而船身呢?刹时升起,如置身峰峦山巅,倏忽落下,又如沉下万丈海底,惊险之处,简直可说无与伦比,胆小的怕不当场就被吓昏过去!
柳红波虽说内功深厚,究是个女儿家,起始时,还可免强支撑,逐渐的已觉头脑昏眩,胸闷欲吐。
而薛仇要看顾着那些人摇桨,唯恐一时无力,他就必须出手相助,处此情形之下,薛仇只得将柳红波送入舱中。
船身颠簸摇晃,起落不停,薛仇每跨一步,足下均施展开千斤坠功夫,如若不然,很可能就有被吹下海的可能!
进入舱中,舱中早已绑满了伤患,连落足之地均无。
薛仇一皱眉头,不知如何是好!
蓦地记起左方有一木箱,斜眼望去,箱上果真无人,薛仇立将柳红波抱到箱上,想叫柳红波就在木箱或躺或坐,休息一阵!
忽又想到,坐木箱上不如睡木箱里,若遇危险,这木箱也可救她脱险。
柳红波进入舱后,被血腥一冲,头脑更昏,她也不管,遂任由薛仇摆布,将她放进箱中。
当薛仇再次出舱时,突听一阵阵喧哗惊呼,他以为自己离开这片刻,船头大木桨出了纰漏,心中斗然一惊,忙紧走两步!……
倏听“克嚓”一声暴响,一道厉风,压顶而下。
薛仇仰首一看,暗黑中仍见一道黑影,直劈而落,黑影还挂着过半未收的大布帆,使他想到这是船的主杆。
厉风罩头,杆落如疾电,薛仇脑筋未转,巨杆已然及顶。
若是平地之上,薛仇尽有余暇,从杆下逃生,却因风波过大,船身不稳,既不敢绷,又不敢跃,万不得已,只好抬掌硬托。
半分不差,被薛仇双掌,将巨杆托个正着。
此杆粗如合抱,挂着过半面的帆,被强风吹得满满的,从后压折而下,其势之大,有如泰山压顶。
薛仇双掌刚刚撑住,即觉胸口一痛,喉头一甜,一股血箭,从口中疾射而出,眼前金光并射。
喧哗声中,似听有人叫道:“快!快!协助稳住杆帆,不然船要翻了!……
这叫声一出口就被狂风吹散,薛仇哪里听得到,心知自己已受严重内伤,昏昏然之下,哪还顾向别的!
猛力一推,薛仇已将木杆推过一旁,他身子也摇晃了两下,只是,他这身形未稳,船身猛侧,一股巨浪,将船整个击得翻了过来!
昏昏悠悠,迷迷糊糊,薛仇身上一阵疼痛,醒了过来。
睁眼看时,眼前一对怪鸟,红鼻,绿头尖嘴,高有三尺五六,凶睛圆滚,一付狰狞吓人模样!
薛仇看到它们时,怪鸟两只长嘴正身他身上啄来,一惊之下,忙双掌分朝两只鸟拍去。
双掌方出,尚未拍实,两只怪鸟已展翅冲天而起!
只是,薛仇反而一声痛叫,险险又昏了过去!原来,他浑身骨节,均如散了般,疼痛万分!
那只怪鸟,飞起十数丈高,见薛仇躺着不动,又复扑了下来。这一次,来势凶猛异常,双翅张开,总有一丈二三长短,所带起的风势,骇人已极。
薛仇心中大吃一惊,不禁暗忖道:“完了!想不到会丧生在这扁毛畜生嘴下,这在他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
眼看一双怪扑下,就这千钧一发之际,忽听一声低低轻啸,从海上传来,一双怪鸟闻啸煞势,一个翻身扑人林中,霎时,又复冲天而起,倏忽之间,已没入云层,不见踪影。
薛仇重伤下,仍能看到怪鸟四只爪子,抓着四个葛色野果飞走了。
不知啸声发自何人?来至何方?但却暗叫侥幸不已,错非这声轻啸,一双怪鸟长喙下,他可能尸骨无存!
薛仇心知自己已受严重内伤,不过,他革囊中有治内伤灵药,遂忍住痛苦,缓慢地探手入革囊,取出那个小玉瓶!
当他正准备倾出一粒,放入口中时。
突听暗器破空之声,疾射而来,所指竟是他的手腕!
薛仇手执玉瓶,已觉骨骼痛苦不堪,且颤抖不停,明知暗器射向手腕,却无力闪躲,万分痛苦的一沉腕,仍然迟了一步。
“啪”的一声,腕上中了一下,落地竟是颗小指头般的小石。
可是薛仇重伤之下,手腕哪受得了,手中玉瓶,当场滚落跌出两三尺远,一条手臂更是痛得无以名状,就好像已与身子脱离了般。
随听一声冷笑道:“畜生,你也有今天?咱家倒要看你怎么死!”
薛仇闻声,胆碎魂飞,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遇到他?敢情,这说话的声音正是少林寺的叛徒悟元和尚。
薛仇痛苦的偏转了头,没看到悟元和尚,却发觉自己原来躺睡在海边的沙滩上,碧绿的海水,离自己不过一丈五六远近。
他知道,在这个时候遇到悟元和尚,那真是老天不睁眼,冷死不准活,如若让他服过一粒灵药后,只需片刻工夫,他就可将内伤治愈,那时若让他遇到悟元和尚,那真是他求之不得的事。
如今,可就不同了!他想:“如若能让我爬入海中,或许也能逃过此劫!”原因是他虽受重伤,水却淹他不死!
忽听悟元和尚的声音又道:“姓薛的,你还想那……生死簿吗?”
薛仇虽重伤不能动,然而脾性仍在,闻言不由突发傲劲,道:“为什么不想,我薛仇一时一刻不死,我随时随地都想!”
悟元和尚哈哈大笑道:“死到临头,居然还白日做梦,出家人讲究的是缘法,与咱家相遇,总算有缘,咱家岂能看着你死不瞑目,咱家做做好事,修修来生的德,就让你看看你心目中向往的‘生死簿’吧,也好让你阴曹地府去告上一状……”
语音未落,“啪”的一声,薛仇身侧落下一本摺叠的黄绢簿,簿子不大,与他革囊中的喜庆簿相差无几。
薛仇心中一痛,热泪突地涌满双眼。诚然,他是多么希望见到这本簿子,因为他要从这本簿子里去寻找仇家,为铜堡七十余人的惨死而复仇。
如今,总是如愿以偿了,却万万想不到是在这种情况之下,眼看离死不远,就算看到,又能如何?”
诚如悟元和尚所说,看了他只能将记忆带到阴司去,在阎罗王面前,告他们一状。
薛仇明知,看了生死簿,死后更难瞑目,但他却不管这些,他仍然要看,因为这究是他所希求的东西呀!
纵然看毕立死,他也心甘情愿!
他万分痛苦地伸手将那黑道“结盟簿”抓起!抖开一看!只见上面一连串的名字……
天中天黑风头陀……
海上海神风剑影熊东海……
山外山武林一奇巫百年……
洞底洞鬼婆印婵娟……
少林寺护法僧法和尚……
武当三清观诸葛真人……
无极掌门舒百会……
一连串的名字,总有四十余人之多。
突地,在倒数第三人中,一个名字跳入薛仇的眼帘,不禁把他吓了一跳,原来那名字竟是穷帮主“追风无影”、“独脚神乞”,这怎能不使薛仇大大的惊吓莫名?黑道“结盟簿”中,出现了少林、武当、无极派的人,不算惊奇,居然还出现了闻名宇内,横霸南北鼎鼎大名的丐帮老帮主?
依他的身份地位,他不相信老帮主“追风无影”、“独脚神乞”会得参与此类结盟,依他近日所作所为,更证实了其中有人陷害!
薛仇一怔之下,又听悟元和尚哈哈笑道:“姓薛的,看完了吗?你得牢牢记住,要不你将终身后悔,死不瞑目!”
何止牢牢记住,薛仇一目十行,只需一遍,足已刻骨铭心,只见他恨得钢牙紧咬,脸上金光映射,有如佛像脸神相若!
这些人物,除了上面记载的,其余都是黑道中一流高手,薛仇他哪识得这多,他只紧紧记住,一个也没遗漏!
“嚓”的一声,薛仇手中簿子,已被人一手夺去,紧接着身侧出现一个黑脸和尚,正是少林叛徒悟元和尚。
悟元和尚阴恻恻的一笑,道:“姓薛的,还有什么不能搁下的吗?……”
薛仇心中一凉,万念俱灰,立即紧闭双目,等待死亡的降临!
忽听悟元和尚又怪笑道:“姓薛的,你何不讨饶?”
薛仇突的双睛一瞪,道:“铜堡薛仇今日落到这般地步,要杀要剐,任凭尊便,如想对我遍加凌辱,我可要骂你啦!”
悟元和尚仰首大笑道:“身处荒岛,终日望洋兴叹,无人对语,怪寂寞的,就多留你活两日吧,不过,你可千万别打歪主意,那是你自速其死!”
悟元和尚说完,拾起那绿玉小瓶,看了看道:“这也不知是什么药,咱家要它无用,还是丢掉,绝了你的妄念吧!”
薛仇一听大怔,刚想喝声阻止,玉瓶已然出手,被抛入海中去了,薛仇心中大叹可惜不已,这可是上古灵丹,真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妙用呀,竟被悟元和尚视如粪土,抛下海去,岂不可惜。
至此,薛仇心中百感交集,感慨无穷,天池五年日夜辛勤,发奋练艺,下得山来,实指望替薛家一洗沉冤旧恨,替亲人寻仇报复。
哪知,仅数月之久,仇人的名字刚刚入眼,自己已经走到死亡边缘,等待死神的降临。
不过,有一点薛仇还是不明白,那是黑道结盟簿倒数第三人写着的“追风无影”、“独脚神乞”!
这会是陷害?……
有两个“独脚神乞”?……
会不会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