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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赌场浪子
已是初春时分。
太湖冰霜已溶,四岸柳枝已吐新芽。
但见画舫穿梭湖面,或赏春赏景,或吟诗下棋,品茶饮酒,一幅烟雨江南,清新高
雅景致、紧紧扣着悠游其间的过客行人。
当然一煞风景之事也不少。
只见得湖边西岸,正停泊一艘白色如玉的巨大画舫,瞧其三层高的雕梁画栋建筑物,
直若一栋可移动之宫殿般那样奢华。
船头撑着一支白色旗竿,足足十余丈高,挂下三朵水缸大白色灯笼,写着“霸王船”
三个血红大字。
任谁都知道,此船乃隶属于江南霸王严海天。
严海夭,年约五旬。
他出道江湖不到十年,即以一手霸王掌打遍江南六省未逢敌手,终也落个江南霸王
封号。
十年前更被推为江南瓢把子,一时人面广开,相对的,开销也就大增,故而在好友
建议下,乃开此霸王船赌坊。
一开就是十年,也未被踩过盘子。
且其信用够,不诈赌,只要你有本事,多少钱,任你赢了即带走,绝不含糊,故而
生意特别兴隆。
当然,想登此霸王船,非得口袋装个千金不可,否则只有到城巷中,较小号的分店
走逍遥,以免蹲在这儿占位,干瞪眼。
尽管来此船者,大都非富即贵。
然而赌性张开,谁不是原形毕露,照样厮杀喝吼,声音甚至穿传数百丈,好端端地
太湖雅致也就全被破坏了。
尤其是第一层,乃是天九场之类的武场,一吼下来,可谓声如杀猪,掀天动地亦不
为过。
还好,最高一层乃是麻将场,本有五间,此时却打通成一间,本是五张桌面,此时
却收去四张,独留居中一张。
四个人分坐四桌角。周道则围了二十余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四位作战者。
第一位年约五句,一身青碧官服打扮,只差没戴乌沙帽,否则准十足像个县太爷。
不错.他老哥即是扬州知府。
沾了官气,他当然者喜欢摆阔。
第二位乃是二十上下年轻人.亦是一身白衣绸缎,一见即知纨绔子弟。
他乃是苏州首富王富春的独子王宝玉。
明明长得鼻如朝天猪,却放作风雅状,身边还带了两名妙龄妖艳女郎,时而挑弄逗
笑。似乎根本不把这场麻将当一回事。
第三位则是一位黑衣夫人。
瞧她不只徐娘半老,风韵更是撩人,那殷红嘴唇老是微张微笑,向着周遭诸人笑,
向着某特定男人盈盈媚笑。
撩得男人恨不得想凑过去猛亲猛柔得她变成蜜糖水,吞入腹中不可。
她正是水夫人,不知是何来历,老以水汪汪般调情眼睛盯着对面那第四位书生型年
轻男人。
她频频浅笑,深深呼吸,尖耸胸脯起起伏伏,更泛着女人致命吸引力,在吸引着挑
逗着男人。
第四位男人倒是莫测高深报以微笑。
二十上下的他,看来像书生,但眼神溜处,又似狡猾无比的大郎中。
尤其模牌、砌牌那股自信,甚让人相信,他是个很难打败且难缠的角色。
洪中白,正是他的名字。
如果常在赌场混的人,都会叫他一声“白哥”,以表示对他尊敬,或而可分点儿油
水吃吃。
老实说,凭着洪中白这副穷酸般的素青书生袍,应该没资格跟三位看来贵气冲天的
大贵人相并而坐。
然而在严海天临时找不到人手,自己又不愿下场之下,只有把书生给推上桌。
何况在水夫人看中意之下,书生也就大大方方坐上位置,准备大打出手。
牌已砌妥,位置也已选定,接下来该是谈赌金了。
那纨绔子弟王宝玉瞄了书生一眼,黠笑地刷开白玉扇,扇着轻风,说道:“怎么算?
公子我一向是用箱算的。”
一旁美艳姑娘娇笑道:“公子是说,他算元宝都是以一箱一千两算的,穷书生你赌
得起吗?”
虽然她说了“穷”字,但似乎对书生并无恶意,毕竟像他那么俊挺男人不多。
尤其那副满不在乎神情,总让人觉得天塌下来,他都不怕似的,姑娘只想看看他反
应罢了。
书生果然满不在乎笑了笑,道:“嗯……打牌……我好像从来没算过银子……”
当然也表示未曾输过。
水夫人媚眼瞟来,轻笑道:“年轻人,你好狂?”
书生笑道:“哪来的狂?我是说,我都是收银票,如此方便得多。”
水夫人笑道:“你不怕输吗?输了以后,有人可能不要你的银票啊!”有意无意瞄
了王宝玉一眼。
王宝玉轻笑:“谁知道他的银票,是不是自己伪造的?”
书生向一旁站立如山的魁梧中年短须汉子,笑道:“是不是伪造的得问严东家了,
我的银票都是他开给我的!老实说,我打牌还没输过。”
想来王宝玉太过份,书生也给他来个下马威。
王宝玉尚未开口,两旁妖艳姑娘已然动容欣笑:“你当真没输过?那不就变成赌神,
家财无数了?”
书生淡笑:“也许吧!”
王宝玉但见身旁女人倒戈——为别个男人赞言,脸面已挂不住。
他冷喝道:“你行,那就一万两金子一把,如果你输了,严东家你敢不敢负责?”
显然他不但表现财大气粗,亦表现赌术过人,当面向书生下战书。
严海天干笑道:“洪公子的银票自无问题,只是赌注要这么大吗?”
王宝玉冷笑:“我的行情岂只这些?玩不起,还是赶快走人吧!免得到时脱裤子都
还不了债。”
严海天脸色稍动容:“我是怕公子……”下一句“输太多”他未使开口,一时不知
如何说下去。
王宝玉冷眼再恼!
冷冷地道:“怎么,你怕我输?我会输给别人?就算输,插个花不就赢回来?我总
不会把把输吧?附带说一句!”
转向书生,黠笑道:“我打麻将,从来可以无限制插花,你行吗?”
书生淡笑一声:“行。”
一旁从不吭声的扬州知府老爷陈东光,此时已等得不耐烦,说道:“就一把万两,
谁愿插花就插花,开始吧!打牌,桌上争输赢才是英雄;王公子你就杀他一个片甲不留
便是。”
王宝玉重重点头:“有理!”头一甩,瞧左边嘴角长痣妖艳姑娘:“插花五万两花
红。”
妖艳姑娘一愣:“我……我哪来这么多?”
严海天道:“公子说了就算数,不必摆台面。”
王宝玉硬是耍派头:“第一次,总不便摆空,喜春.把头上的彩凤玉簪拿下,我倒
着看谁能赢得了。”
那叫喜春者有点儿舍不得。
但公子乃是苏州首富之子,五万两算什么?他总会赔自己吧!
于是当真把头上镶了不少珠翠的贵重发簪给取下,落落大方置于桌角。
她笑道:“好吧!我陪公子助助气势便是!”
发簪终于落定。
书生瞧那发簪翠绿剔透.自知价值非凡,淡然一笑:“打个牌,还让姑娘破费,于
心不忍。”
王宝玉斥道:“赢了再说,你押不押?
大有不押即是穷小子姿态。
书生淡笑:“我打牌从来不押花红!”
王宝玉正待取笑之际,围观者竟然开始哄动,大堆人喊着要插花,立即有人扛来桌
子,置于书生左侧角。
各自拿出似乎早就准备妥,且写好名字之布条,包着银子押在桌上,有的来不及准
备,干脆把名字写在银子上,异口同声喊着要押书生花红。
一刹时。
桌面堆出好高,看来少说也有万两之多,迫得严海天叫来手下,找个大桶子装上,
以免被人推倒而起纠纷。
如此情景,倒让在座三人感到意外。
三人先是一愣,但他们似乎经过大风大浪,随又立即恢复平静。
水夫人笑道;“小兄弟看来真有过人之处,竟然受到那么多人捧场?”
书生笑道:“大概我手气较好些吧!”
水夫人笑道:“听说你叫‘红(洪)中白’他们都叫你白哥?”
书生笑道:“随口说说,没什么。”
水夫人笑道:“我看有什么。连名字都取红中、白板,看来你当真是大赌徒哩!”
书生苦笑:“状元考不上,无以维生,只好流落风尘,夫人见笑了。”
水夫人笑得更媚:“是吗?你是这种人吗?”
目光瞄向书生左手有意无意露出之汉玉扳指,笑声不禁更媚了。
此时一旁群众已有人讪笑说着:“白哥就是喜欢白板,你们别打就没事了。”
又有声音斥来:“你怎可乱说话!他们不打,我们哪来赢线?”
一个响头敲得那人唉唉叫痛,他仍尴尬笑道:“纵使别人不打,白哥照样能胡牌!”
这话听在王宝玉耳中,更是难受,他斥道:“哪来这么多烂杂人物?”
严海无闻言,立即制止一旁的诸人不得说话,干脆把他们赶向书生那头,以免落人
口实。
群众虽对王宝玉不满。
但看在利字头上,也就聚了过去,暗地里却咒他最好把家当通通输掉,看他还能耀
武扬威到几时。
群众已安静。
严海天始又问及在场四人,除了王宝玉插花之外,水夫人和陈东光只表示志在玩玩,
并未插花,于是牌局开始。
书生很快抓来三手牌,竟然是一二三万,一二三条,一二三筒,外带红中三张,此
牌已瞧得一旁诸人心怦眼跳,直道第四手,第四手,第四手已抓起来。
一张发财,又见发财,简直又是发财。
终于有人失言喊出:“是发财耶!”
猝又已知失言,赴忙掩口,周道数十只眼睛瞪了过来,瞧得他面红耳赤,低头溜向
最后头,不敢再吭一声。
水夫人闻言,瞄向书生。
她含笑道:“看来你拿了一手好脾?”
书生笑道:“会胡牌的才算好脾,不是吗?”
剩下一张,他连动都未动地盖在正中央,惹得群众更是惊心动魄。
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