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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墩儿正了神色,说:“不大妙呢,说上面派下来了两个新的武官,专门来拿我们的。”
穆老大一脸冷笑,嗤之以鼻:“多来两个、少来两个,不都是饭桶?”
“这次来的是个满人。”
穆老大便是神色一凛,眼睛眯了眯,冷冷说:“来得好!我说这两日怎么手痒痒呢!”
“老大,还有消息。”郭墩儿神色更凝重,“若说起来,也是我们那日疏忽看走了眼,还记得买粮那日跟我们呛的那几个人么?那个圆圆脸的,就是新来的游击——海兰察!”
穆老大吃了一惊似的愣住了,耳边隐隐飘着郭墩儿气哼哼的话语“……早知道呢!早知道我当时就给他点颜色,就不是红刀子进去白刀子出来,也该灭灭他这个臭当官的威风……”穆老大定定神道:“其他也罢了,他既是来拿我的,带着个女娃做什么?”
那个女娃,神色硬朗得像个俊秀的男孩子,若不是闪身的瞬间瞥见她雪白耳垂上的一个耳环印,还真看不出来。那一瞬间的邂逅,使他的心没有来由地一暖,怦然而动。这几日午夜梦回,身下暖暖的热炕,常让他有了“回家”的错觉,温暖的江南仲春,空气里带着些潮湿,姆妈早早地起床,不忘用柔软的手为他掖一掖被角,手抚过脸颊的感觉……后来再也没有了。
穆老大惊觉自己的眼眶有点潮意,要紧伸手急急地揩了一把,回眸见郭墩已经走了,才放下心来。刚刚一瞬间的心软,在寒冽的北风再次吹来时,如眶边的薄泪一般,已经冻得铁硬,他暗想:既然是朝廷里来的,少不得给点颜色,纵使不能直接报仇,也要好好杀杀皇帝的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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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兰察皱着眉凝视着灯下的几张鄜州地图,好一会儿转过头来,问侍立在身后的知县方仁秀和守备宋瑄:“这图没有毛病?”
方仁秀哈腰道:“回大人的话,自卑职接手鄜州县衙,一直是这个图。”
海兰察听他答得两不搭调的油滑,转眸瞧着宋瑄,宋守备正打了好大一个哈欠,掩着嘴道:“这有什么问题?”海兰察无声叹气,合起地图说:“罢了,县里应该有樵夫,明儿寻几个熟知山里头路途的来见我。”
然而第二日,找来的樵夫鲜有到凤凰山里去打柴的,唯一一个去过山中的,也道是从河上浮桥过去,但浮桥狭窄,上面又是一座峰头,时有凤凰山的匪徒来往,虽不伤平民,但来往盘问细致,平日进出未免战战,也是能不去就不去。海兰察眉心又是颦起,赏了几串制钱给樵夫们打发走了,回到营帐里,对着地图和沙盘发呆。
门外他的亲兵小心翼翼禀报:“大人,有人在门上递了名帖。”
海兰察不耐烦道:“我初来乍到,谁给我递名帖?若是当地士绅,我没时间伺候,打发了走!”
“帖子上写的是傅恒。”
海兰察不由一怔,赶紧起身,揭开门帘劈手夺过名帖,果然拜匣上浅蓝笺子上书“傅恒”二字。海兰察不敢怠慢,立刻紧赶几步到了门口,傅恒带着黑色灰鼠皮帽,着一身酱色缎面袍子,外面罩着玄色羽纱披风,脚下是鹿油皮的靴子,踩在雪停后的雪泥里,有些潮渍,他背着手正饶有兴趣地看里面军士操练。海兰察不敢怠慢,打千儿跪下欲给傅恒行礼,傅恒摆手道:“不急,我有皇上口谕。”海兰察会意,先三跪九叩请了圣安,再重新打千儿向傅恒行庭参,傅恒弯腰伸手扶起海兰察,颊边带着一贯的温和笑容:“你辛苦!我其实是去查甘肃的案子的,不过皇上明发旨意里到你这里来监军,因而叨扰你几天。”又问:“小主子安好?”
海兰察笑道:“好的很。”
“没闹什么别扭?”
海兰察道:“没有啊。难道她是爱闹别扭的人?”
傅恒失笑:“居然你治得服帖她,也是难能可贵!”说着,和海兰察一同进了营帐。刚揭开帘子,里面就传出冰儿的声音:“海兰察,我觉得既然有浮桥,我可以装作采药的去打探打探——”声音截住了,继而乐呵呵的:“舅舅!你怎么来了?”
傅恒含笑道:“恭请金安!”向后看看没有人在边上,方道:“您的折子上记了甘肃大雨,主子爷发现了甘肃巡抚冒赈的大案子,叫我查案呢。案子报上去了,涉案的人也看起来了,就来这边瞧瞧。”
冰儿愣愣道:“什么案子?”傅恒犹豫了片刻道:“皇上肃贪,您功不可没。”便把甘肃的事大致上说了。冰儿扬眉道:“我就知道这些吸民脂民膏的没有好人!该杀!”傅恒脸上一丝不易觉察的不怿,只微笑道:“慎言国是。”
冰儿皱皱鼻子,傅恒道:“皇上问你做了什么,可还顺利安好?”
冰儿大大咧咧道:“一切都好,就是天天闷在这里,没做成什么事情。”傅恒轻声咳嗽,冰儿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钦差代圣上问话,赶紧跪下请了圣安,重新说了一遍。傅恒这才道:“圣躬安。口谕尔等实心办事,不可稍有玩忽。”又目视冰儿道:“皇上口谕,叫公主不可贪功冒进,应以筹谋为主。”
冰儿撅着嘴道:“我又没读过兵书,不知道怎么运筹帷幄。倒是出去想想法子,或许能有点用处。”她来了劲一般说:“比如,让我到凤凰山附近探探风声——我就说我是采药的,有些药就要冬天取才好呢——说不定穆老大的密道就给我找出来了呢?”
“不行。”傅恒斩钉截铁。
冰儿大不服气,斜过眼瞪着海兰察,海兰察吐吐舌头说:“开玩笑!你不要命了,我也不要了不成?你出了事情,皇上还不要了我的脑袋!”冰儿道:“至于吗!我又不是呆的!万一看到山匪,我不会跑的?”海兰察说:“那日穆老大一刀还没给你颜色看够?你的小身板是他的对手?缚鸡一样能把你抓牢实了!”冰儿面红耳赤,冲傅恒道:“舅舅你看他!”
傅恒吞笑,正色道:“海兰察说的是正理儿,你不要胡搅蛮缠。我这里有几件事和海兰察商量,你出去看看操练得如何了。”
冰儿平素不知天高地厚的一个人,偏生傅恒、海兰察都拿捏得住她,弄得她一点脾气都发不出,甩了门帘子走了。
傅恒和海兰察还没商量几句,冰儿又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急得气都喘不上:“舅舅,海兰察,抓住一个细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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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作带进来一看,就是上回在穆老大身边的一个——郭墩儿,人如其名,矮矮墩墩,眉毛粗得几乎抵到眼睛上,个子不高,气势却不矮,横着眉叫道:“青天白日的,买件估衣也犯法么?”直到见了海兰察,声音矮了一些,醒了醒鼻子,又嘀咕着:“就是来买估衣的……”
海兰察瞥瞥傅恒,傅恒微一颔首,海兰察冷笑道:“收起你的谎话篓子吧,这里人都知道,没的掉价——大丈夫连自己是谁都不敢认!”
他这番话攻心有效,郭墩儿怔了片刻,朝地上吐了口浓痰:“老子山上的,怎么着吧!”
海兰察歪着头看着他,半晌问道:“你来探看我们的军情?”
对面昂着头不言声。
海兰察又道:“看出什么眉目没?”
不言声。
“是了,你还看不懂海爷我呢!”海兰察一声冷笑,突然变了颜色厉声道。“今日你说实话,我或许为你求情免去一死,否则,县衙里的刑具不怕你嘴硬,只叫你求死也不得呢!”郭墩儿唇角一抽,眼角也一抽,见海兰察眯着眼睛盯着自己,却又“哼”了一声别过头。
冰儿道:“给我根鞭子,我不怕打不服他!”海兰察冷笑道:“鞭子算什么!最厉害也不是衙门里的三木刑具,是衙役手里的私刑,什么‘二龙吐珠’‘老虎板凳’‘凤凰展翅’‘遥盼佳期’(2) ……据说都是极其‘享受’的,你可要试试?”
郭墩儿的脸青一阵白一阵,但也未失了本色,“呸”地朝地上啐了一口,倒是宁折不弯的样子。海兰察变了脸色,叫人去请县令方仁秀。
方仁秀到来,听海兰察说要私刑吊拷郭墩儿,脸上作难:“大人,这私刑是国法不允的。”海兰察道:“我无所谓,要是县里肯用夹棍,也说不定能招。”
方仁秀脸色更难看,许久方道:“虽是大盗土匪许用夹棍,到底他不是主谋……”
海兰察冷冷打断:“怕是县太爷心里有顾虑吧?”他自然明白,穆老大前年劫狱的事,在县令方仁秀心里留下阴影,酸书生畏死,自然不愿动刑拷掠的事情算到自己头上,万一将来应景儿时会发山匪穆老大之怒。海兰察脸上便现出轻蔑之色,道:“无论公里、私里,都算我的,我有这个膀子担这个事情,好么?”
他担这个事情,郭墩儿着实倒了大霉,两日后冰儿再在海兰察营帐里见到他,已经浑身血葫芦似的,气息奄奄。海兰察见冰儿目光有些躲闪,笑着问道:“怕了?”
冰儿强忍不适,道:“没有。”
海兰察道:“战场上比这残酷百倍,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到时候没有片刻的间隙许你怕一怕或是躲一躲的,你不杀人,便是人要杀你。你敢跟我出来,心里就该有这个准备。”
冰儿明白他的意思,直视着郭墩儿那血糊糊的样子,定了定神说:“他招认了什么吗?”
海兰察对左右的士兵说:“今儿不很冷,给他身上上药,喂点热粥水,然后倒吊到辕门上,吊一个时辰,放下半个时辰,要是有人来问,就如实说抓到个山匪,要明正典刑呢。”俟郭墩儿被左右带出去了,才轻声道:“我也佩服他是条硬汉子!折磨得几近昏死时说了几句胡话,醒过来又翻口不承认了。不过这几句话我琢磨了一下,该有些是实话。”海兰察从书案上拿了几张纸,念着:“河谷西边水极浅……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