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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儿既有些失落、生气,又似松了一口气,背着木柴回到了官庄。
大家的晚餐也都用好了,好在这次留了一份给她。喝着冰凉的薄粥,咬着硬邦邦的酸菜梗,她竟然浑然不觉得难吃,淅沥呼噜下肚,只觉得胃里有些泛酸,却也顾不得。张妈过来,递过一叠衣物:“喏,每天晚上就数你手里清闲,虽说不会女红,学着缝补缝补总是可以。”
“我真的不会。”
张妈一努嘴:“喏,叫胡衍璧教你。”
好在心情不错,冰儿捧着衣服移樽就教,胡衍璧手把手地教了半天,终于教会了冰儿缝补了一件衣服。胡衍璧含着笑说:“瞧着你像是大户人家的姑娘,怎么针黹上这么……”
冰儿大大咧咧笑道:“我从小就不是这块料。”
胡衍璧笑道:“谁生下来就会的?还不是慢慢儿学得的!按说呢,淘小子出好的,淘姑娘出巧的,你呀,理当是个巧的。”
冰儿笑着轻轻一拧胡衍璧的腮帮子:“就你骂得俏!”
胡衍璧笑了一阵,收了欢容轻声问道:“怎么突然把你派了做打柴的差事?一般男人都嫌累呢!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冰儿撇撇嘴道:“我也不知道。要得罪早得罪了,不知为什么突然调我的活儿——只怕和我同屋的那位使绊子有关。不过我也不怕,反正能耐有限,做不完他总不好拿鞭子逼着我。真把我惹急了……”
话却没再说下去,因着傍晚时那阵箫声,所有的不快都烟消云散,甚至恨不得早上赶紧地来,好再到山林里寻这个不知身在何处的伊人。
然而一夜乱梦却着实可怕。
冰儿早上醒来,已经是一身淋漓的冷汗,李吴氏狠狠地推着她,怒冲冲道:“天还没亮,你撒什么癔症?!尖叫得我都醒了!不想睡,赶紧地起身,我昨晚上做活做得晚,现在还困着呢!”
冰儿人虽醒了,四肢像魇住了一般压得沉沉的无法动弹,也无法张口说话,只是梦中鲜血层层,似鄜州的霰雪一般从无垠天宇中洒下来,看不到起点在哪里,也看不到落点在哪里,只沾了自己一身淋漓的污浊,挥之不去;而血泊中那个人的脸,带着诡异的微笑,却是渐行渐远,只恨自己呼唤不出,也伸手不及。好半天才觉得呼吸平稳下来,手指也能动弹了,渐渐翻身起来,背上仍是一片凉津津的。和自己睡在一条通铺上的李吴氏又倒下卷了被子睡下了,平素两人言语并无交集,此刻也不指望她能做听众。冰儿顿感难言的孤独,停了一歇缓了缓神,起床穿衣,冷水洗漱,又偷偷把碧绿的玉箫带在身边,早早地出门备着斧头绳子之类,准备上山打柴。
张妈一脸诧异,道:“早点还没有好。”
冰儿道:“没好就没好吧。”
张妈见她比冬季刚来时瘦了一圈,想起苏里图嘱咐的“既要吃苦,又不可太过为难”,心里也觉得上司这个要求实在难做,缓了声气道:“这样,昨天厨下预备了些窝头,不过是凉的,你带几个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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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里早晨充满凉意的空气让冰儿的心里稍稍平静了些,劳作了一会儿,既是疲累,又是气闷,忍不住把东西胡乱丢在地上,坐在一棵大树下面发愣。早晨的山林深处静得让人害怕,冰儿忍不住伸手取出玉箫,凝视了好一会儿,那翠色的箫管通透莹澈,隐隐的红斑散布在四处,轻易也看不出来。这是她视作如生命一般重要的东西,无论去哪儿都会带着,凑到唇边一吹,仍能熟稔地飘出旋律来,纵使没有曲调,也颇显得婉转多情。
声音飘飘然散落到丛林的深处,似在山间打着旋儿又回来,不知何时,荡回的声音多了一重,比之于玉箫,音色清冷而诡谲了好些,带着些空洞的鸣音。冰儿一怔,停了吹箫,而远处的声音果然没有停息,呜咽一般继续震荡着她的耳膜。
“业哥哥……”
起身去找,林海茫茫,哪里觅得到?
冰儿不甘心,又取箫吹,声音较刚才急切,一会儿,对面也换了支曲子,仿佛应和一般,只是曲调本是欢快的小调,在那竿箫吹来,毫不觉欢畅。
是他!
在大理寺和宗人府的牢狱里百无聊赖,也曾翻来覆去地想,无奈无论是慕容业,还是穆老大,虽然形容那么清晰,在脑子里总是如在梦中见到一般,都只模模糊糊一个影子。两厢见面,在那么从容的时候,那么不会被打扰的时候,却突然觉得异常起来。
山林间被踩出的小路,曲折蜿蜒,掩映在绿树丛中,那个人带着一身露水,一丝笑也没有,静静如林间的小鹿,出现在面前。冰儿握着玉箫望向他:仍是一身黑色布衣短衫,领口袖口磨得翻着毛边,腰扎得紧紧,腿扎得紧紧,又高又瘦,挺拔而阴鸷,手里紧握着一竿白莹莹的骨箫,腰里插着一把尺余长的小刀,毫不起眼。望到脸上,最抢眼的是鹰翼般刚硬的长眉,浓黑舒展,几乎长至太阳穴边,而一双闪着寒光的眼睛在这样粗重眉毛的压迫下,竟也毫不显得逊色,一瞥过来,眼睛里永远消不掉的沧桑与仇恨,使目光如刀,生生地剜在人身上。
两个人相对无言,静静站了许久。慕容业终于道:“看来你还好。”转身要走。
冰儿急急道:“等等!”见慕容业果然停下步子,却没有回头,只好自己挨过去,想了半天,竟问了最不合时宜的一句话:“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做什么?”慕容业转脸,唇角如以往一样,是阴测测的微笑,“原是我没有地方去了,才来这里罢了。”
冰儿咬了咬嘴唇,放缓了声气说:“遍天下都在搜捕你,你也不躲一躲!好容易救下你的性命,你别自己糟蹋了,我现在也自身难保呢,可再帮不了你了。”
这话说得不好,慕容业神色有些狰狞,转身一把用力握住冰儿的肩膀,冷笑道:“你帮我,然后让我看你落到这副可怜的田地?”
冰儿闻到他身上一阵扑鼻的酒气,觉得不适,甩开慕容业的掌握,别转身子说:“我可怜不可怜的,与你无关!”
慕容业手上只是约略地一犹豫,又飞快地捏住她的肩膀,声音低沉而阴鸷:“怎么与我无关?你老子杀我老子,这就无关了?我就能记不得我们慕容家的仇了?”
冰儿挣扎了一下,发现他用力更大,捏得更紧,觉出危险来,伸手掰着他的手,嘴里也不肯示弱:“我还指望你报我的恩么?!你就是白眼狼!”
她的话没有说完,慕容业已经扑了过去把她压倒在地上,冰儿惊得来不及挣扎,头脑空白了好几秒后才怒吼道:“混蛋!你干什么!”
慕容业咬牙冷笑着:“你不是要我报恩么,我报你的‘恩’,还顺便报下你皇帝老子的‘恩’。”说着,竟然动手撕扯冰儿的衣服,冰儿见他失去了理智,又惊又急,手抓脚踹地挣扎,慕容业的脸颊上立时多了几道抓痕,眼中怨怒之气更重,一双大手抓住冰儿一对细细的手腕,捏在一起,按在一边,冰儿欲挣脱,他就用力一扳,冰儿尖叫道:“你弄疼我了!”慕容业冷笑道:“还有更疼的呢!”右手往下去扯冰儿的汗巾,冰儿用力地蹬、踹,怎奈身上压着的是个练过武功、做过苦力、又一心怨气的男人,如何挣扎得过?她只觉得腰间一松,慕容业愣了片时,右手又毫不犹豫地向她身体上探去。
天上,白云悠悠,正是尚阳堡难得的好天气,冰儿只觉得上午的金色阳光从树缝间射进来,渐渐不再那么刺眼,身上凉凉的,是沾衣的露水,耳边凉凉的,则是一滴一滴的泪水;肌肤上被他粗鲁的抚摸弄得生疼,而心里空落落的,仿佛所有的感情都被抽光了。慕容业肆意动作的手突然停止了,那双鹰隼一般的眼睛里怒气褪去,突然剩下的全是惶惑与不安。他停下手,翻身坐到一边,见冰儿衣服散乱,一条水红的湖绉汗巾抽开落在一边,颤抖着手想帮她整理,伸了一半又缩了回去,喃喃道:“我……你自己整理下。”
冰儿起身,也顾不得抹去满脸的泪水,匆匆理好衣服,系好汗巾和衣带,见慕容业还在呆呆地望着自己,怒从心底生,扬手一耳光狠狠地甩在他的脸上。慕容业没有躲,甚至都没有捂脸,紫赯脸上几个清晰的指印肿胀起来。冰儿犹未解怒,扬手想再打,慕容业扬起脸似乎示意她打,冰儿的手便没有落得下去,恨恨地跑开了。
也许是心里着急难过,只走了几步,冰儿就被一根树藤绊倒了,她想站起来离开这个地方,脚踝上却是钻心的痛楚,情知扭伤了,挣扎着要站起来,跷着脚怎么也走不快。慕容业从后面追上来,扶住冰儿:“慢点。”
“滚!”
“冰儿……”
“离我远远的!”冰儿回头直视着慕容业的双眼,“以前的什么都算了。就当我不认识你,你不认识我,好吗?我们以后一无纠葛,好吗?你不是我哥哥,我也不是你妹妹,好吗?你也不是我救命恩人的儿子,我也不是你杀父仇人的女儿,好吗?”
慕容业抬手想擦去冰儿不争气又倾泻而下的泪水,手被冰儿一把打开:“慕容业,你放过我吧!我在这儿只要十年,我拿十年换我当时放你,算是对义父义母的一个交代。我和你……不认识!”
“冰儿!”慕容业语无伦次,“我喝多了,我早晨起来喝多了……你不知道,我心里的难过……我……我不想伤害你的,我只把你当妹妹。我……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家破人亡,又回到这种地方,想起阿爷和姆妈,又想起十年前自己受的苦,我心里又恨又怨,我……我求你原谅我。原谅我,我以后再也不打扰你了!”他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顿足叹息,最后扭头就走。
冰儿呆了,先是恨,这会儿又心软了,慕容业急走了几步,忽然停下来,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两个嘴巴,头却没回:“我是个混蛋!你要气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