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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事,奴才总好去打听。”
冰儿点点头道:“这才是伺候的样子。”她想了想,问:“京里监狱不少,慕容业从顺天府监狱转到刑部这里,好像条件比我那时住的大理寺监狱差得多,能不能转个地方?”
小太监左右看看,想了想道:“其实这里也不是没有好的地方,不过这些刑部的,都是……”他想说“吃人不吐骨头”,忍了没说出来,冰儿却懂他的意思,沉吟了一会儿,从荷包里掏出一把碎金子——瓜子状,宫里叫“金瓜子”的——递给小太监:“总也抵得几十两银子了。”小太监接过手来,沉甸甸的,亮得有些刺目,他沉沉地点点头,一溜烟跑了去招呼,冰儿一个人坐在哪儿,只见刑部监狱外,正盛开着丛丛金黄色的野菊花,看着不由发怔。
过了好一会儿,小太监一路小跑过来,低着头轻声道:“给牢中的胥吏们了。不过这点子金子,怕不能餍足他们的胃口。”
冰儿道:“中户人家一年嚼谷也不过这些,他们倒是开多大的口?”
小太监已经打探清楚了行情,小心地瞥了瞥冰儿的神色,方道:“奴才打听了,里头有干净的牢房,两扇窗户,朝南向的,里头还有高铺,不是草席子,可以自带被褥。只是……进去就要五十吊,去掉链子和手足的桎梏,又要三十吊,一张高铺是五十吊,送被褥进来是十吊。每日家吃饭吃点心,可以单另算钱,也可以包十天一月。若是提审,想要刑罚上轻些,另外有价目开出来;不提审,日常希图舒服,另有牢子和学徒要打点。……(1)”
冰儿脸色难看,但这些陋规,早已有之,如今顾不得以前对不公道事的那些义愤,只想着能让慕容业过得好些,什么都愿意,因而道:“我今天急昏了,钱也没有带足。明日自然会带银钱来,你再跑一趟,说今天给的金瓜子是给诸位头儿们的孝敬,恳请今日先为慕容业去掉手足上梏械,取干净衣裳给他,水也送得干净些。其余的,我明儿一例补上。”
回到承乾宫,第一件事就是找来苇儿问账:“我名下的例银,如今还剩多少?”
苇儿不知这从来不问银钱的主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好在她一向管理得甚是妥帖,立刻回话道:“回主子,去年蓉格儿出宫,赏了三十两,后来支应份例,只支到主子……主子流配前的那个月份,又有宫里年节进奉和打赏的例额,主子回来这段,各宫里派人来道贺,也支了不少赏格,如今约合三十五两——不知主子要做什么用?”
这点银钱,连高铺都买不到。冰儿从来没有为钱发过愁,此时眉宇不展,半晌不说话,苇儿从未见她这副样子,既是奇怪又是担心,终于听到她说话了:“我的首饰衣服里,有些是贵重东西,城里各家典当,小正子都挺熟悉,他身子若好了,让他帮我处理了。”
苇儿不由要发话:“主子,这可不妥当!主子的东西都是皇上赏下来的,京城里典当中的伙计们,哪个不是人精,宫里的东西流出去,慢说他们不敢收,就是斗胆收下,万一将来满了当,店铺里清当的时候拿出来叫人知道了,也是了不得的事!要是叫皇上知道了查问起来,主子怎么回话?必然要惹得万岁爷大怒呢!”
冰儿愁眉苦脸道:“那怎么办?我倒也想过其他法子,又怕弄巧成拙。现在可不敢不谨慎了,害了哥哥可就不好了。”
苇儿半晌才明白这个“哥哥”是谁,见这主子前所未有的谨小慎微竟是为了他,心不由提了起来,亦不敢接话。冰儿呆坐着发了半日呆,才道:“我晚上再想法子吧。你先叫小厨房把明日我要带走的菜单子开出来,多些苏菜,别舍不得搁糖,还要一壶绍黄,要比今天的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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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给太后请过安,冰儿哪有心思和皇后嫔妃们一起陪太后唠嗑,找个话缝儿,对太后行礼道:“太后见恕,孙女儿身子有些不适,想回去歇歇。”太后自然怜她,说道:“你快去歇歇,不消得日日在我这里立规矩。瞧瞧,回来时就瘦得吓人,这阵也没见多长几两肉,脸倒越发黄了!我倒还是喜欢你那时圆嘟嘟的样子,粉嫩得可爱。”
冰儿如蒙大赦,轻轻退出慈宁宫,出了门,步子就急了起来,后面跟的人只差撵不上她。
没成想乾隆面前的小太监正在慈宁门外头伸着头张望,见到冰儿就笑道:“给公主请安,万岁爷叫奴才过来,瞧见公主出来就传个口谕,请公主到养心殿去。”
冰儿脚步一滞,满不情愿地说:“什么事?我这里还有要紧的事情呢!”
小太监心道:万岁爷要见你,才是最要紧的事情,其他都得靠边站!嘴上自然不会这么说:“公主这话,奴才答不上来,总是皇上有要紧事才叫传公主过去。倒是瞧皇上这几日忙得焦躁,公主别耽误了,惹万岁爷生气。”
没奈何,跟着小太监到了养心殿,请了安进去,乾隆正在展着皇舆全览在看,俄而抬首瞥了她一眼,命身边服侍的人都下去,才道:“你膝盖上的伤还没有好透,现在见朕,不用跪了,肃一肃就罢了。过来。”
冰儿挨过去,心里有点紧张,果然听乾隆问道:“听说你把半年的份例银子都预支了,还准备预支上书房给读书皇子发放的文房银子——你是还打算到上书房读书么?”
那自然只是借口,冰儿怕被问及这个话题,畏畏缩缩摇摇头。乾隆问道:“你缺钱花么?”又是点点头。乾隆一声冷笑:“说说看,什么地方这么要银子使?说得有道理,朕就不追究了。”
冰儿腹诽:军国大事都这么忙了,还有空问我支点银钱的事!可见他双目炯然盯着自己,这样的精明英察的父亲,撒谎是瞒不了他的,因而只好说实话:“慕容业在刑部大牢,需得打点……”
“嗬!”一声带着轻蔑的冷笑,“倒没有想到,你还知道这些陋规!”
冰儿低着头不敢接话,感觉乾隆把她的手抓过去,心里不由一紧,怕要挨打,没想到乾隆只是轻轻地握了握她的手腕,微微叹息一口气道:“好像比刚回来时丰润一些了……”停了好一会儿又道:“罢了,这也不是出格的事情,朕叫内库里赏二百两银子给你,算作你这一年吃苦受罪的补偿。把上书房支应的银子退掉,弄得人家为难,你也多了难看!”
冰儿不由抬头望向父亲,他一如往常,神色平淡得看不出明显的喜怒,然而这样细碎的体贴关爱,只为着自己不太过伤心,只为着自己能多吃点饭长点肉,冰儿还是心头一暖,止不住就要落泪。乾隆道:“不许哭!”手指温柔地揩抹她的眼角:“生离死别,人所难免,要学会接受、忍耐、视之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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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好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日子一天天过去,冰儿亦知慕容业的生命就如晚间更漏里的水,一点点流逝掉,却不会再次被加满。虽然明知道有此结局,但一天天眼看着就要来临,内心狂躁难安,又说不出来,哭不出来,苦到极处。眼见着丛丛黄_菊渐次败落,冰儿的眼神越发空洞起来,任人说话都爱理不理。这日,乾隆独自来到冰儿的屋门口,自己打着帘子阴沉沉看着冰儿正拿热手巾敷着眼睛。“皇上!”旁边伺候的苇儿突然看见了他,惊呼出声,冰儿丢开手巾,蹲安道:“皇阿玛怎么来了?”
乾隆冷冷一笑,踱到正中的椅子上坐下,喝了一口苇儿奉上的茶,才对侍立一旁的冰儿道:“你又哭什么?朕还有什么没满足你的?”
冰儿不知乾隆来意,惴惴道:“皇阿玛这话说得重了,我只是一时有点……伤心。”
乾隆乜眼瞟向冰儿,又是冷笑:“是么?伤心慕容业不听你的话?”
冰儿大惊,强自镇定着问:“阿玛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自己心里明白!”乾隆站起身,狠狠瞪了冰儿一会儿又坐了下来,大口喝茶,墩下茶碗,“你那点阴微心思朕还不知道!?要再有下次,你就甭想再看到慕容业一眼!”说罢,撇下脸色煞白的冰儿,拂袖而去。
冰儿许久才蹲身相送,起身时神不归主,定定地望着门帘上万字不到头的纹样发楞,苇儿连叫了她三声才猛地回神,也不顾她说的是什么,只道:“都随你,都随你……”“什么随我?公主,您这是怎么了?”苇儿都有点生气了,冰儿却是长叹了一口气,凄凄道:“皇阿玛已经不相信我了。”泪水随之漱漱而下。
原来,这天下午,冰儿又去俗称天牢的刑部大牢看望慕容业,未近牢门,先闻凄楚婉转的箫声,冰儿在门口怔怔地望着慕容业凝神吹那杆骨箫,直到余音皆尽,才长出一口气道:“你的箫吹得太伤人心了。”
慕容业冷冷一笑,抚弄着骨箫不说话。冰儿没话找话又道:“阿爷的那杆碧玉箫还在我那儿。”
慕容业淡淡道:“不是早说过了吗?阿爷传给了你,自然就是你的。我一个将死之人,还带它去做陪葬么?”
冰儿忍泪轻声道:“也不尽然。”她左右看看,狱卒和她带来的小太监正在稍远处对着大门聊天,压低声音道:“今天的食盒是我亲自装的,里面有些好吃食。”慕容业沉沉地看了她两眼,微微揭开盒盖,入目是胭脂鹅脯、糟溜青鱼、炉肉白菜和酱肉西葫芦丝,笑道:“挺费心思啊!谢了。”揭开盒盖取出碗碟。而此时压在碗底的一把闪着青光的解手刀便露了出来。
慕容业一怔,抬眼看冰儿正是机心极深地看自己,一会儿微微抬起下颚,露出洁白无瑕的颈脖示意。慕容业明白冰儿的意思,轻声道:“何苦!”
冰儿亦轻声道:“只此一法,否则我救不了你。”又仰了仰头:“来吧。他们会顾忌我的。”
慕容业不言声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