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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晋缓了声气,对英祥道:“你到里面来,我慢慢和你说清楚。”
英祥的胸口一起一伏,挨蹭了一会儿,低着头跟着进了房。小丫头则在屋外收拾好冰儿扔掉的匣子,依样送了回来。英祥眼睛一瞥,见一匣尽是银两珠翠,便知道事情大概了,忍不住就要发作:“额娘是拿这些去埋汰人家的么?”
福晋却好整以暇地啜着茶,瞟一瞟神色不定的黄妈,又瞟一瞟气鼓鼓的英祥,终于道:“你不要跟我犯急,我先问你,你和这位冰儿姑娘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已经回禀过额娘了!”
“是呵,听你说的,不过是发乎情,止乎礼。”福晋又喝了口茶,用腋下系着的手绢擦擦嘴角,瞥见桌上的《木瓜》诗,突然厉声道,“我就没瞧见人家对你有什么情!”
英祥正是大不服气的时候,一别身道:“原是额娘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的!”
福晋一拍椅子扶手道:“我平时是怎么教导你的?你年纪还小,正是该在学问武艺上巴结的时候,没的学了那些纨绔子弟,只在美色上巴结?!你阿玛是这个毛病,我看你也是这个毛病!”她顿了顿,见英祥沉着脸不作声,又道:“退一万步,你和那冰儿真的成了,你准备把她置于何地?”
英祥抬眼看了看母亲,好一会儿方说:“我没想这些……就算成了,也要看她的身份……”
“是呵,”福晋道,“她若是出身微贱,开脸给你做姬妾,将来你正娶的时候,人家好人家姑娘要不要犹豫?将来妻妾间岂没个饥荒?她若是出身大家——当然我觉得不会——你怎么娶她?找媒人说你们自己好上的?不怕丢死他们家的人?她是旗人姑娘,都要参加选秀,万一选上了,到时候你又撕掳不撕掳得开?再说,你是郡王长子,有身份有爵位的人,皇上新下了严旨,宗室皇族的女儿都须指配蒙古,你便在指婚之列,到时候你好抗旨他娶?还是委屈把她娶进来当妾?你想想!”
英祥觉得母亲的话有道理,但一想到冰儿那双又活又亮、俏皮可爱的美目,心又是一动。少年情愫最为甜蜜也最为珍贵,怎么放得下呢?福晋见他神色变化不定,忽而微露笑意,忽而愁眉不展,忽而似乎明白了,忽而又有不忍之色,心里也是微微一痛——谁无少年时!福晋只是柔声道:“别多想了,过一阵自然就好了。昨晚你阿玛跟我说,要带你历练历练,也是在那些贵人眼里留个印象,总对你将来有好处——你不要露这种脸色,我知道你是名士派,不希罕这些,但咱们萨郡王家希罕!”
英祥深吸一口气,仍不答话,福晋被他的沉默激得有点怒了,对小丫头道:“窦玉柱那个狗才呢?叫他滚进来!”
小豆子连滚带爬“滚”了进来,他在哪儿都狐假虎威,就是怕这个福晋怕得要死,在地上连连磕响头:“奴才在听福晋吩咐!”
“就你满肚子的花花肠子!没的总挑唆你们爷不做正经事!你看着,这次回府我不好好给你松松皮!”
小豆子吓得满头是汗,刚才的情景他也依稀见了,精灵的他已经猜出个三分,这会儿不求福晋反而求英祥:“我的好爷!天涯何处无芳草,您赶紧地应了福晋吧!爷,您最疼小豆子了,小豆子挨顿板子是小,没人尽心伺候爷,小豆子才是真急死了!我的好爷!上次咱们去法源寺求的签您还记得不?签上说你命中要娶贵人,不定就是个固伦公主,貌比天仙,才高八斗,还……”
英祥被他夹七缠八话逗得“喷”地一笑,轻轻踢了他一脚道:“你这蠢东西!见天儿的胡说八道!额娘的话,我几时有违逆的?”福晋便也一笑,道:“走吧!”英祥犹豫了一下,给小豆子使了个眼色,小豆子会意,悄悄后退,却叫福晋看见了,福晋厉声道:“窦玉柱!你当我没瞧见你们弄鬼么?!”
小豆子身子一矮,陪笑道:“福晋这话说的……”见福晋眉毛一横,要紧收敛了嬉皮笑脸的神色,乖乖地跟上了英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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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儿受了冰图郡王福晋这样一番气,连在外头逛都没有心思,早早地回到园子。园子口是侍卫见到她就舒了一口气:“公主可回来了!皇后正在找您呢,吩咐奴才们一见到您回来,就立刻通禀。”
冰儿一听就厌烦,没好气说:“真是烦透了!我难得出来两次,就一遍一遍地催!”
侍卫陪着笑说道:“五公主,您担待!怕是真有急事,不然,皇后也不这么急!”
冰儿只好转脚到皇后住的地方,例行公事地蹲身请安,冷冷道:“皇额娘找女儿有什么事?”
那拉皇后身子已重,见冰儿吊儿郎当的样子就有气,碍着乾隆宠她,也不好为难她,便也冷冷道:“自然有事才敢找你。你皇阿玛昨天发的加急旨意到了,叫你收拾一下,明儿就启程就去承德。”
冰儿不由喜上眉梢,蹲身道“遵旨”,又对皇后道:“那我就去收拾了。”
皇后道:“你去吧。”停了停,犹豫着又说:“皇上……皇上八成是要给你指婚,你好歹收敛着点脾气。像这些日子这么任性妄为,到外面随便逛着,叫你皇阿玛知道,可有的饥荒好打。”
又是冰儿不爱听的话,何况“指婚”是冰儿最不耐烦的事,她的脸一下就掉了下来,冷冷的连告退都省了,鼻子里头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了。
“看看!”皇后发着牢骚,“好赖我还是个皇后,见天儿的还得看她的脸色!好心好意教导她两句,脸色那个难看!叫皇上慢慢管她去吧!我倒不信,她这脾气迟早不惹祸!”
韩嬷嬷劝解着:“主子何苦跟她一般见识!您是好心,她懂个屁!当年为那个山贼子丢尽了天家的脸面,如今谁还敢娶她!听说这些日子她也是在外头不三不四地和男人吊膀子,唉,真真叫作孽!”
“皇上就不知道她这德性?!”
韩嬷嬷冷笑道:“皇上怎么能不知道!下面哪儿没人?只是皇上对她也是叫个溺爱!谁不知道‘娇子如杀子’?奴才看总有一天……”皇后却皱了眉头:“你少说两句吧!巴巴儿的好心倒落个坏名声!我是没什么地方对不起她和先头皇后的,她要再有什么事,都是她自作孽。”韩嬷嬷张了张嘴,终究只应了声“是”。
皇后捧起身边的茶,啜了一口蹙起眉头:“都放这么凉了!去换!……做事没个经心的!——说是给她指婚,那边是怎么个情形?”
韩嬷嬷道:“听说是两家蒙古王爷,挑一个。”
“这丫头命倒还不错!”皇后笑道,“不过以后在各扎萨克(1)里,可由不得她任性子了。”
“可不是!”韩嬷嬷压低声音道。“听说皇上的意思,指婚的两个里,有一个是阿睦尔撒纳!”
皇后不由倒吸了口凉气:“是他!”
阿睦尔撒纳归顺朝廷,乾隆自是欢喜。他的身份比较特殊:他原是厄鲁特蒙古辉特部台吉,准噶尔汗策妄阿拉布坦的外孙,名为辉特台吉伟征和硕齐之子,实是和硕特部拉藏汗长子丹衷的遗腹子。
当年,策妄阿拉布坦将女儿博托洛克许配给拉藏汗之子丹衷,按着风俗,女儿在自己娘家住到生下长子才回婆家。准噶尔汗的公主博托洛克先和丈夫丹衷生了长子班珠尔,又怀了阿睦尔撒纳在肚子里,本是敦敦睦睦的一家人。但策妄阿拉布坦野心勃勃,要夺青藏的领地,于是在女儿回婆家的路上,偷偷派数千勇士尾随在后,出其不意地攻下拉藏汗的地盘。他不顾女儿的求情,杀死亲家拉藏汗,又一不做二不休处死女婿丹衷,把大着肚子的博托洛克改嫁给了厄鲁特四部之一的辉特部台吉伟征和硕齐。
康熙六十年,博托洛克生下遗腹子阿睦尔撒纳,阿睦尔撒纳自小勇武聪慧,胆大过人,又不乏心计,伟征和硕齐倒是视如己出,颇为宠爱,把台吉的位置都传给了这个养子。
而策妄阿拉布坦的野心膨胀,惹得清廷震怒;又怕从西藏到青藏到天山南北不得平静,康熙帝和雍正帝用兵西北,战的就是这个策妄阿拉布坦。一仗打了几十年,准噶尔部兵强马壮,将士骄悍,地理环境又独特,进能攻,退能守,清廷虽是中原正朔,执掌着偌大的权力和兵马,对付策妄阿拉布坦还是一直头疼不已。后来,策妄阿拉布坦被大军逼到伊犁,既然掌控了一方领土,便主动称藩纳贡,向朝廷投诚。朝廷打仗多年打得辛苦,也需修整,于是平安无事了多年,只是这内里彼此的敌意并未完全消失。
早在乾隆十年,准噶尔新领袖噶尔丹策零逝世,他是策妄阿拉布坦的儿子,而他的三个儿子——亦即策妄阿拉布坦的孙子——内部争位,斗得你死我活,又引得其他各部众人觊觎,策妄阿拉布坦才二十三岁的外孙阿睦尔撒纳便拥立噶尔丹策零的侄子达瓦齐为汗,杀死噶尔丹策零的三个儿子。功成之后,达瓦齐为酬谢阿睦尔撒纳,将草水丰美的塔尔巴哈台牧地赠与阿睦尔撒纳,自己则在部落里吃喝享用。
阿睦尔撒纳见达瓦齐如此不堪,英雄之心顿起,当时,他自己已是辉特部台吉,哥哥班珠尔是和硕特台吉,妻子娘家是杜尔伯特台吉,他手挥五弦,恩威并用,把这三部(2)控制得牢牢的,皆是俯首帖耳。这时,羽毛丰满的阿睦尔撒纳向他所拥立的汗王达瓦齐要求以原有的厄鲁特四部分统厄鲁特蒙古,共霸准噶尔汗国,达瓦齐这才如梦初醒,断然拒绝。一场大战开始,阿睦尔撒纳凭借自己的智慧和神勇,初时屡屡获胜,然而这个“拖油瓶”的辉特部台吉,并不被众人看好。旋即,得到回部支援的达瓦齐,以六万大军大败阿睦尔撒纳,阿睦尔撒纳损失惨重,牧地被占,人众伤亡,畜群尽失,妻子也在战乱中中箭死去。他只好与哥哥和小舅子带着病残余部、妇女老弱,经科布多,投奔清廷。
阿睦尔撒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