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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叫他不答应,心里又觉得难堪。
“英祥!”
这飘飘悠悠的声音突地传入英祥的耳朵,他蓦地回首,却见冰儿哀婉地站在一边,打扮得如福晋身边侍奉的丫鬟媳妇子一般,他张了张口,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似乎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方颤着声音道:“是我对不起你!你如今可能原谅我?”
冰儿着一身清素的蓝袍、黑绒的便履,像猫一样轻轻悄悄地走进来,眼神在英祥脸上一绕,并不与他说话,就转向兆惠,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兆中堂,那时我和你,还有海兰察一起喝酒的时候曾说过,军旅里的交情是生死之交,最牢不可破的,你还记得吗?”
兆惠低了头,犹豫片刻道:“记是记得,不过……”冰儿不等他说完,打断话头道:“好,我求兆中堂卖我个人情!”
兆惠此次监刑,最怕见的就是冰儿,要是这个“冷面公主”来个胡搅蛮缠,他翻脸又不是,顺从又不是,煞是为难,他狠狠心道:“公主,国有国法,若是有悖道理的事,兆惠不能从命。”
“算我求你!”冰儿哀哀说道,竟一屈膝就要往下跪,众人都是一惊,以公主之尊,有什么事要跪求兆惠?兆惠慌忙来扶:“公主!兆惠不敢当!您先说便是……”就在他靠近冰儿的一瞬间,冰儿以极快极凌厉之势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剑顶在兆惠喉头,以至于兆惠的后半句话都压在嗓子下面,里外一片惊呼。兆惠饶是在战场上滚爬过的,见多了大阵仗,还是好一会儿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冰儿放缓了声调,又道:“兆中堂,今天我是要让您为难了!我要带英祥走。”
兆惠定定神,直视冰儿白得毫无血色的脸,一字一字道:“公主,你不要犯傻!”
英祥回过神来,对冰儿叫道:“冰儿,你不要做傻事!不值得的!”
冰儿仍盯着兆惠,微微偏过脸,用眼睛的余光瞟瞟英祥:“英祥,以后的路,不知会怎样艰难,你愿意不愿意和我一起吃苦?”
“只要你好,我连死都愿意!”英祥哽咽道,“我知道你的心了,可是我不要你为我犯错!放下剑,你回皇上那儿去,皇上素来疼你,将来也必会好好看待你的。”
两行泪从冰儿脸上滑过,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冷冷笑道:“兆中堂,你相信么,一个女人没有了丈夫,锦衣玉食还不是粪土?!生离死别的事我经过,那时候就知道,世上什么都是假的,人没了,一切都是烟云。”她脑中次第闪过孝贤皇后蜡黄憔损的脸色、大阿哥永璜消瘦灰败的双颊、慕容敬之高悬的人头,还有慕容业洒落刑场的一地鲜血……心里痛楚是次要,“珍惜眼前人”才是要务,自己半辈子浑浑噩噩,没抓住的东西太多,今儿个违了皇命,忤逆了父亲,冒天下之大不韪来劫人,才是自己不再错失所爱的本心,纵使事情不谐,也断不后悔,大不了两人同赴黄泉。冰儿想着,嘴角勾起一抹笑,兆惠看得心里一跳,听她在耳边轻轻讲:“我今天要是不能和英祥一起离开,您就准备着连我一块儿杀了。”
“公主!”兆惠大声道,“皇命难违,你想劫法场,你看看这周围的人!”
冰儿狰狞一笑:“可现在你在我的剑下!叫其他人放下刀枪,退到两边,背过身子!”半晌不闻兆惠做声,冰儿咬牙对两旁人道:“别打量我看不见!谁敢不听我指令,谁敢乱动的,便是逼我杀军机大臣的帮凶。——都慢慢退到一边去。”
旁边的人都傻了,见这位公主面目冷峻,牙关咬得腮边都在跳动,眼睛里杀气萦绕,让人觉得她真的做得出来,都是两股筛糠,犹疑着往后退却。唯有兆惠岿然不动,盯视着众人,让他们亦不敢离开不管,其他人觉得两难,兆惠咬着牙不说话,一点一点地拖延着时间。冰儿刀上使劲,在他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求你,别乱动!别逼我做对不起老朋友的事!”
正说着,外面门房上来报:“兆中堂,外面快马传旨,傅中堂到了。要不要——”他这时才看见里面的形式,一句话不由吞下了半句,张大了嘴不知说什么才好,反应过来转身想跑,冰儿一声断喝:“站住!你敢动一下,我就杀兆惠!”那门房不过是个奴才,哪敢担这个干系,冻在原地不敢动弹。
“公主你听见了,有旨意——”兆惠的声音已然干涩。
冰儿怔了怔。
此时的旨意,无外乎两种,一是发驾帖,催人升天,交代死后置办事宜;二是发恩旨,圣命开恩,赦归不死。然而谁知道是哪一种?!何况傅恒虽然和善,执行圣意却从不含糊半分,手腕也很厉害,冰儿对他素有忌惮之心。如果自己希冀着有望恩赦,遵命接旨,那下面就再没有突然一袭的可能性了。此时抉择虽艰难,却容不得半分犹豫,若等傅恒进来,万般计划皆休矣!
冰儿瞥见兆惠足下运气,似乎要反戈一击了,时不我待,她牙一咬,手一扬,一把毒粉扑向兆惠脸上,兆惠只觉得双眼迷蒙,头里发重,浑身一点劲儿都使不出,似乎看见冰儿到英祥身边,手一挥间杀向了准备相拦的四个理藩院狱卒,其他人便噤声不敢再向前了。她拉着英祥就直往门外闯,兆惠伸手想拦,却是筋酥骨软,两眼昏黑,隐隐听得刀兵之声、马蹄之声,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兆惠再次醒来时,正坐在地上,面前是焦急的傅恒:“和甫,好些没有?”
兆惠使劲眨眨眼:“傅相……我……五公主和额驸呢?”
旁边有人小声上前说:“回兆中堂,他们骑了匹马,出了理藩院,就向外城去了。”
“哪来的马?!”
“五公主来时就骑着了,一直要停到监牢门口,我们拦不住,也不敢拦,谁知道会……”
谁知道会!兆惠心知五公主行事胆大妄为,此时怒极,对回话的人劈头臭骂:“饭桶!先不敢拦,你们后来也不会拦着?!”
来人小心翼翼地答道:“回兆中堂,公主一路见挡住的人就杀,一路上死了三个,伤了十一个,我们怎么拦得住?虽然有人把守,但总不好对公主动刀吧?事先又没有其他什么准备,一点办法都没有。”
兆惠无奈地站起身道:“那还不快追!”转头又对傅恒苦笑道:“这番出了大丑了!居然在我手上被劫了法场!傅相,带我上皇上那儿谢罪去。”
傅恒也苦笑道:“这也怨不得你,五公主行事,太让人触目惊心了。只是可惜……”
“可惜什么?”兆惠问,又想起了什么,“对了,傅相到这里做什么?”
傅恒拿出一张上谕,呆呆地看着:“五公主再等片刻我就赶到了。这是皇上赦免英祥的旨意!”
作者有话要说: (1)清初莽古济格格被杀。处死见于正史,被凌迟于盛京则见于野史。取后者。
(2)驾帖主要出自明代,表示皇帝亲自发命,在重大刑事或处决案件中会使用。我在清代史籍中见该名词主要于柏葰科场一案中。有书中说驾帖指恩赦,也有书中说驾帖仅指确认命令,一般在执行普通人犯的死刑须有刑部驾帖,执行重要人犯的死刑时则必须有皇帝亲发的驾帖为证,以免错杀。这里姑且从第二解释,否则找不到其他名词可用了。
☆、定兵策仁心难为
没奈何,兆惠随着傅恒进宫谢罪,递牌子进了养心殿。却见乾隆脸色已是铁青,坐在那里紧抿着嘴不说话,下首站的是军机大臣、大学士来保和刘统勋,垂手低头,面色凝重。傅恒递了个眼色给兆惠,两人拍下马蹄袖行了大礼。乾隆泛泛抬手道:“罢了吧。”竟连差事办得怎么样都不问。
傅恒见地上扔着折子,用的不是平常写折子的黄绢面儿、夹宣里儿,而是粗糙的毛边纸,纸上折痕、污迹、血印不一而足;瞟着起首的地方是“奴才班第恭请皇上圣安……”后面的内容却被折着看不清,他心里一紧,班第正在西疆节制阿睦尔撒纳,五百号人,对抗阿睦尔撒纳二千乱军。可惜驿路不通,消息传递得极慢,只听说之前极其不顺,此番折子,潦草得不合规矩,想来也没有什么好事。那五公主劫法场之事……他暗暗对自己说:“瞒不过的,乾隆总会知道。”暗叹了一口气,却听乾隆滞重的声音响起:“……偷传消息,令阿睦尔撒纳在回承德觐见的路上逃脱;拖延班第用兵,无由攻讦,使班第自解兵力,台站只剩五百八旗军……他胆大妄为到极点了!没什么好说的。他既然罔顾国法,纵是朕的女婿,也逃不了西市一刀……”
傅恒顿时心一跳,抬头讶异地看乾隆,却听刘统勋长长的一声叹息,而来保却是猛跪在地,“咚咚”直磕响头,一叠连声地说“皇上三思!”
傅恒正在怔忡,突见乾隆的眼神飘过来,眸子里全是痛楚与无奈,他定定地看了傅恒一会儿,苦笑道:“你看看班第的遗折吧。”
傅恒膝行到折子前拾起捧读,头脑里越发乱如麻,心跳声咚咚催得太阳穴都阵阵鼓胀,好容易看完了,已然明白和敬公主的额驸色布腾巴勒珠尔惹下了泼天大祸:果然是他同情阿睦尔撒纳,果然是他故意牵绊监视阿睦尔撒纳的班第,果然是他泄漏乾隆要捉拿阿睦尔撒纳的绝密军机……连起来一想,乾隆之前把色布腾巴勒珠尔从西疆召回,还命固伦和敬公主从科尔沁一起回来,恐怕也早有用心,可叹三额驸亦是自以为是、胆大妄为。班第与色布腾巴勒珠尔本来同宗一姓,但身份悬殊。战场无情,自大弄权的色布腾如今终于招得班第忍无可忍,字字泣血,矛头直指于他。
大将军死节的遗折,不可能留中不发,若是公示天下,谁长着眼睛不知道其中曲直?现如今阿睦尔撒纳是乾隆西线用兵的头等心腹大患,就连英祥也是倒霉在阿睦尔撒纳身上,杀英祥不过是敲山震虎,那真正的祸首色布腾巴勒珠尔又从何逃得命去?!
乾隆见傅恒已经翻到折子最后,却半天没有看完的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