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冰儿在他面前常常使性儿,嘴一撅道:“你管得倒宽!这么说吧,我在家蹲得无聊,想出去走走行不行啊?”
英祥一副“拿你没办法”的神色,道:“我还管得了你?不是关心你吗?想去你就去呗,自己别大意就是了。唉……”无奈地摇了摇头,又问:“不要我陪你?”
“不用。”冰儿笑道,“不过如果回来得晚,或者……或者有什么事情,你自己吃饭便是。对了——”她又拉拉杂杂说:“明儿天气特别好,你帮我一起把屋子里头最下面的那个藤箱翻一翻,好些皮毛衣服正好趁大太阳晒晒。”她重复着:“藤箱是睡觉的西稍间,靠床的东头,最下面的那个。”
若是此去有难,那里有她的遗书,平素翻不到的箱子,若是此刻不格外交代,有个万一,他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英祥却想不到那许多,笑道:“瞧你还有几年才到四十,怎么这么老婆子嘴巴?啰嗦死了!早些去吧,早去早回!”
出了家门,冰儿倚着骡车的车窗,怔怔地望着沿路的景致。这辰光太阳还不很高,做事的人都尽量赶着此刻不算特别炎热,纷纷忙碌着。从清幽的西郊,慢慢看到了京城的热闹,又慢慢恢复了清净,这种感觉似曾相识,恍然若梦。她问驾车的车夫:“老黄,到哪儿了?”
车夫笑道:“夫人不是要去京城郊外么?快了,这里人少路好走,再过个一两刻钟就能出外城门,然后是去——”
冰儿点点头道:“先去东郊那里的一座弥勒庙。”
车夫问道:“夫人是去进香?京里也有好庙宇,为什么找那个地方?”
冰儿说:“还愿去,哪里在乎庙宇的大小、气派与否,只要灵验就好。”
那车夫闲着也是闲着,问:“那里真的灵验?求什么最灵?我也要去拜拜呢!”
冰儿笑道:“我能求什么?求儿女家人平安罢了。”
车夫道:“呵呵,求平安也值当还愿?不过霄二爷真真一飞冲天啊,若是弥勒佛保佑的,真该去还愿呢!”
到了地方,太阳已经有些炎热了,找了半天、问了好些人,才找到一间小小的弥勒庙,冰儿歉疚地对老黄说:“对不住,我记性不好,忘了地方,得亏你肯帮我问,不然都不知道上哪儿找去!”从腰里摸出一串亮闪闪的铜哥儿塞过去:“这旁边我看到有家茶酒铺子,你拿着钱要点酒、要点菜,消消闲。我自己进去便是。”
车夫一脸的笑,推脱两句就接下了钱,乐滋滋拴了骡子在草料槽前,手搭着凉棚找到了不远处的铺子,憨憨道:“谢夫人的赏。那我就到那里,夫人出来可以直接找我。”
冰儿点了点头,看了看这座小庙的山门,脸色凝重起来,犹豫了一小会儿,提了裙子跨进门槛。
和京城里面的那些庙宇相比,这座庙小得简直是只麻雀,进了山门不足四十步距离,就到了后殿——说是后殿,也简陋得很,殿顶用的青瓦,墙上垩着泥黄色,柱子的朱漆都剥落了大半。冰儿对着后殿供奉的菩萨稽首一拜,再抬头时,瞥眼看见了墙壁上嵌着的一扇木门,轻轻闩着。她轻轻走过去,拨开门闩,门后是下山的台阶,弯弯曲曲不知道绕向哪里,石阶粗糙的缝隙里生着茸茸的青草,曲折蜿蜒地扒着泥土,在已然酷烈的午时光线下晒得油亮。顺着石阶往下走,好半天才能到山底下,那里绿树掩映,是几间荒陋的民宅,瓦片散碎,木柱倾侧,但是门面很宽,进深似乎也不小,幽幽静静地杵在那里,随着脚下软鞋踩过碎石时轻微的“啵啵”声,余外几乎不闻一丝声响。
门“吱呀”一声被她推开了。门房里干净,是有人住的痕迹,里头果然很深,还带着影壁,大约曾也是乡间有些钱的人家居住的,不知怎么竟破落成这副样子,一个人正拿蒲扇盖在脸上打中觉,突然听见门响,一激灵猛地竖起来,眼神还有些迷糊,扯着嗓子问:“你找谁?”
冰儿伸出手轻轻按在唇上“嘘”了一声,柔和笑着问:“刚刚在上头上香,突然有些内急,荒村野路的,不知小兄弟可否行个方便?”
那人揉揉眼睛,似乎清醒过来,上下死命打量了几眼,才道:“走走走!”转而突然又说:“别走!”疾步上前闩了大门,回身道:“不对!你是哪路的神仙?”
冰儿压根没有要走的意思,身子一旋,已经拦到了那人前头,那人只觉得脖子一凉,耳边传来轻轻而冷静清楚的声音:“别动。我找你们少教主。”
这个人明显没有什么对抗的经验,已然慌了,哆哆嗦嗦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冰儿听着他明显的山东口音,冷笑道:“骗来骗去多没意思!放心,我不是官军。我找少教主,或是博奕雯,随便谁。你带我过去。”
那人还待抵赖,冰儿一把捂住他的嘴,用刀在他脖子侧面的血管处画了浅浅一路血痕,湿漉漉的感觉大约是让那人难受、紧张起来,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你是什么人?总要告诉我,我才好告诉里头的二当家吧?”
冰儿心思一动,问道:“你先告诉我二当家是什么人?”
那人说:“少教主年岁小,如果没有二当家的照应,早被官军拿去杀掉了。我们上下,自然都听二当家的话。二当家名讳叫林清,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不少江湖奇士,冲着清水教白莲圣母的神力和二当家虚怀纳贤的名头,都来襄助我们夺取天下呢!”
冰儿道:“我是博奕雯的母亲,我不用你通报,你直接带我进去。”
被顶着脖子,除非不怕死,否则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那个人无奈,只能歪着脖子任由刀顶着,一步步带着冰儿走进里面。
通过影壁,后面是一座穿堂,里面有几个人坐着,看到这副情景,都惊诧得站起来,横眉立目地喝道:“你是什么人?”
冰儿虽是以寡对众的形势,但她素来勇气卓绝,并没有丝毫怯色,笑笑道:“我是博奕雯的母亲。你们杀我容易,可是我身上带来的消息,你们二当家的也不想知道?耽误了消息,我固然活不成,你们以为自己又能活下来?”
这些人面面相觑,转而一人吼道:“等着!”返身到里面找人去了。冰儿估量了一下形势,拿刀架着这个门房再无意义,撒开手放开他,见此时剑拔弩张的气氛,她反而松弛下来,在穿堂下首一张空椅子上坐下,那把解手刀也随意放在一边茶几上,摆出了一副“全无威胁”的姿态。
不过片刻功夫,里面传出杂乱的脚步声,冰儿抬眼一望,穿堂北边走进来几个人,中间簇拥着一名男子:不高,但健硕,皮肤黝黑,一身青布短打,乍一看就是一名农夫,但他不大出彩的脸上,偏有一双极为出彩的眼睛——长得倒也一般,但是眸子中神采奕奕,望向谁时就是死死地盯住,哪怕脸上笑容可掬,眼睛里也一点笑意都没有。冰儿心存警惕,起身道:“您就是二当家的?”
那人下死地看着冰儿,不是那种一般人见到美色时的神色,而是满目惕厉,随即笑着拱手道:“听说是奕雯姑娘的母亲,未能迎接,反而让这帮子粗人吓到了您!在下林清,听奕雯姑娘多次说起您,实在是不让须眉的巾帼,我这里久仰了!”
冰儿笑道:“听林当家的谈吐,看来是读过书的人。那咱们也不用盘马弯弓,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的好。奕雯在你们这里,多蒙照顾,我实在不好意思,今日终于寻了过来,请林当家的给个方便,成全我对女儿的念想。”
林清笑道:“好说好说!我不过年幼时跟父亲认了几个字,实在算不上读书人。但是‘忠孝节义’四个字是怎么写的还是明白的。奕雯是您的女儿,理应孝顺父母,我也劝过她多次,无奈不是我劝就有用的。”
冰儿忖度:他自然不会那么便宜就让奕雯跟着自己随便离开。因而也不做妄想,说:“谢谢林当家的体贴!奕雯这孩子不懂事,少不得我亲自来劝她!”见周围人都是一脸冷峻,想想干脆把话说透:“我也知道,大家顾忌奕雯的哥哥在朝为官。其实呢,也不是坏事,奕雯跟我回去,我少不得要回报诸位。能得消息寻条活路,总强过在这里没头苍蝇一般躲着,是不是呢?”
林清笑道:“自然要让你们母女见面的。不过,我这里能撑到现在,自是因为大家都相信白莲圣母,秉承上天的启示,要给我们汉人一条天道,反清复明是大业伟业,我们为之抛头颅洒热血也在所不惜。博夫人若真有心,倒不妨听听奕雯姑娘自己怎么想。”
冰儿心道:你还想说服我一起反清是怎么的?笑笑不言语。林清并不相强,冷冷一笑,说:“对了,除却奕雯,我们这里还有人特想见见博夫人,还请夫人不要推辞。”
既然进了虎穴,就不指望一切按自己的想法走。冰儿有充足的心理准备,点点头说:“好。见见就见见。”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轻得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心想穿堂中间那么宽的道路不走,这个人怎么尽走人家背后?扭头一看,却怔住了,半晌道:“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救女身入不归途
来人留着长须,头发和胡须都已经近乎全白,然而虽是鹤发,竟还有童颜,脸上红润饱满,几乎不见皱纹——长皱纹的地方在眉心和鼻侧嘴角,深深地折下去,是平素不苟言笑,常常皱眉撇嘴才生出来的痕迹。虽然隔了二十多年没有见,冰儿还是对这人的形象不能忘怀,怔了一会儿,站起身执礼甚恭:“师父!”
那人扯扯唇角,连笑容都挤不出来,神色如当年一样淡漠,挥挥手道:“你如今出息了,不用这么叫我。”
冰儿心里惨然:他知道自己的身世,如果他是清水教的人,那么他们也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了。这在计划之外,却不能不面对。她低头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冰儿身世起伏,可只把自己当普通人。师父当年救命大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