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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含眼眶有点发红,想说什么,又没说。
东子没待多久,简单叮嘱他不要到处走动,等过几天再安排。
“要祭天,册立皇后,卫琨回来了要给他封赏。看太后那边怎么说,你先在这儿呆着。用不着一个月,搬到别的宫去。男宠的日子未必好过,从前学的东西你还没忘光吧?”东子瞥他一眼,给他块木头腰牌,“出入宫禁用,最好这些日子先别出去,出去前给我说一声。当值时候都在承元殿。”
腰牌上刻着个不认识的人的名字,云含捏在手上,问,“东子哥在宫里如今是什么身份?”
东子心不在焉地看着窗户,“皇上说回来让我做总管。”
云含面上浮现起淡淡同情。
东子已出门去了。
回宫之后的第一晚,皇帝同太后彻夜长谈,母子两个少不得抱头痛哭。
翌日上朝,苻秋到得早,摸了摸龙椅扶手。
龙椅很宽,容得下不少三个人,殿内无人,只有东子在台阶下侍立。
苻秋招了招手,“东子,过来。”
东子走近,便被苻秋一把扯到龙椅上坐着,他手松开时,东子立刻弹了起来,躬身于一侧。
苻秋不悦地拧眉,还没说话,外头太监侍卫鱼贯而入。
五更时殿外金锣响,百官入内,个个经过侍卫摸身核对名单。
卫琨姗姗来迟,当时殿内黑压压已站满官员。
卫琨如雷霆般的声音自殿外传入——
“本帅用得着解去刀具?皇帝的命都是本帅救回来的,要杀,早在关外便杀了!”
一时内廷文官纷纷色变,跟着褚家老将的武将们也在卫琨入内之后重站定,个个噤若寒蝉低垂着眼。
“跪——”太监高声叫。
待身遭人都跪了下去,卫琨仍自站着,没等苻秋开口问,他便一拱手,右前踱出半步,朗声道,“皇上,末将这腿有旧疾,不方便,跪下去,恐就站不起来了。”
苻秋倒是不生气,和颜悦色笑道,“既是如此,赐座。”
“慢——”卫琨扬起下巴,曼声道,“这头一回该跪还是得跪,末将孤身进殿,膝下又无子。袁歆沛,既是本帅帐下一员猛将,这跪礼,来代本帅行了。”
殿内无人说话。
谁也不知道袁歆沛其人是谁,纷纷面面相觑。却见一身青色袍子的内臣走下。窃窃私语声渐起,皇帝跟前站着的大太监,竟是卫琨手下的将领。
苻秋坐直身,微眯眼,手在龙椅上捏紧。
“有劳。”卫琨嘴角带笑。
东子面无表情,行至卫琨身前,将袍襟一撩,跪。
倏忽间他抱在身前的拳松开,单手撑地,身体朝前倾,摔下去前刻,止住这股冲劲,立起身。
卫琨一条腿踏在他肩背上,低声道,“本帅腿伤忽然发作,公公担待担待。”遂将靴移开。
东子磕完头,站起身,不卑不亢又重走上殿去。冲两旁太监打眼色,于是便有人给卫琨搬来椅子。
卫大帅总算无话可说,坐在椅上,上朝时闭着眼晃着脑袋,犹如坐在戏园子里听人唱戏一般。
当日坊间便有了说当年袁家流放案的前因后果。
袁家流放十一年后,不但被反贼召回,袁光平还从大学士升为右相。三个儿子,一个入宫当了宦官,说来好笑,仅仅因为皇后在白马寺听僧人说这个小子是皇帝的保命符。于是本该被斩的袁家人改为流放,如今小儿子是皇帝跟前的红人,升任内宫总管。
说书人绘声绘色,两度经战火破城的京城百姓一时惶惶。
“放你妈的狗屁!”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儿猛掷出茶碗,瓷碗打着旋儿飞向说书人。
说书人眼手俱比不上脚快,腿下一软滑入桌底。
茶碗在背后墙上砸得四分五裂。
“别生气。”
苻秋在前头上车,东子随即钻进车内劝道。
“朕不生气。”苻秋扬头,朝前吩咐,“回宫。”
过了会儿,吃上茶,这才朝东子说,“朕下道旨意,把这些胡说八道的家伙都下狱,一个二个长着嘴巴不说人话。王八羔子……老子真是……”
东子顺手把自己那杯茶也给他。
“你怎么不生气?”苻秋脸色因激动而发红,扫一眼东子,见他神色淡淡,有点无语。
“又不是真的。”东子说。
“对,不是真的。”苻秋点头,“三人成虎,回头满城都以为是真的了。”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我父现官居一品,树大招风是自然,三个皇帝了,他不仅没有丢了脑袋,反倒成了右相。有人说也应当。”
“那就等他们去说?”苻秋难以置信地叫道。
“带方家小姐见过太后了吗?”东子没回答,反换了件更烦的事。
苻秋没好气道,“母后彻夜未睡,现多半还睡着,今日朝上的事情让底下人别乱传,传到母后耳朵里更睡不着。”
“太后也有人。”
“朕成什么了,囚车里的猴子吗?”苻秋哭笑不得,卫琨在宫里有没有人是不知道,但回京来之前卫琨管着,现太后管着,再有了皇后皇后管着。他脑袋要变两个大了!
“猴子,来。”东子伸手。
苻秋趴过去,懒洋洋偎着,脑袋搁在他肩头,想了想说,“卫琨要对袁家下手了么?”
“不一定。”东子闭上眼,摸了摸苻秋的耳朵,“不足为患。”
苻秋本躁动的心随这句话稍安,喂了块姜汤给他,东子张嘴,腮动两下,咽下去。
苻秋又喂了一枚乌梅。
过会儿东子偏头,核穿过车帘缝隙飞出去。
他仍未睁眼,嘴唇尝到个什么温热柔软的东西。张嘴来吃,登时脸孔发红,忙吐了出来。
苻秋哈哈大笑,在东子身上蹭干净手指。
“……”
马车一颠,东子把苻秋捞回来,让他脑袋枕在自己腿上。
“这回真是九死一生,朕答应你的,总管也让你做了。不过外间传得这样难听,你想出宫去吗?”苻秋黑溜溜两个眼上翻盯着东子,东子心头一动,抓住他的手指晃来晃去。
“不出宫,陪着你。”东子亲了亲他的手指。
苻秋心底一暖,笑笑,“不出宫好。”
时近黄昏,太后总算睡醒了,召见方殊宛。
晚膳传在太后宫里,院子里鲤鱼冒头吐泡,太监宫女们鱼贯而入,手里捧着各色盘子,吃食。东子在院子里喂完鱼,朝内走,边看天边想,晚上要下雨了。
与从前相比,总管的工作内容并没有大的变化。依然伺候皇帝,最多指挥指挥太监宫女办事,没人对他呼来喝去了。
东子像个木头桩子杵在屋子里,皇帝、太后、未来皇后三人其乐融融一张桌子吃饭。
布菜的太监一早选好的,都是些嫩生生的面孔,撑死了十三岁。
像他进宫那会儿,也才十多岁。
吃过饭伺候着主子们漱口,端茶进门的是一拨人,将茶端给太后的是另一拨人。
东子只管皇帝一个人。
宋太后经这一乱,两鬓生出白发,还没来得及染。皮肤仍旧光滑,如同羊脂玉面。
太后闲闲喝着茶。
方殊宛如坐针毡,背脊挺直,仍着素服,看着十分单薄。
“多少年没见了这是,小时候你们几个孩子,本宫都见过的。”宋太后笑笑,她眉眼弯弯,一笑便令人如沐春风。
方殊宛松了口气,轻声对答,“随祖父家去才两年,上回进宫应该是民女十岁那年。”
宋太后笑点头,“老太傅把你教养得好,本宫也很放心。”
提及祖父,方殊宛憔悴的形容透露出哀痛,宋太后拍了拍她的肩。叫人仔细送她回去时又打赏了三副头面。
灯转过狭隘的回廊,东子便即返身,屋内传出宋太后无可奈何的话声——
“方家已不是从前的方家,京中不是没有更好的人家,褚家那个长孙女,已十三岁了。”
“……”苻秋笑声极低,片刻后才道,“十三也太小了点!”
“小才好拿捏,本宫入宫时候也才十四。”
东子进屋,见苻秋歪在太后腿上,走进前去,像尊雕塑静立在苻秋身边。
宋太后瞥他一眼,没说什么。
母子两个又说了会话,末了,宋太后叫自己宫里人送苻秋回去寝殿,留东子下来说话。
烛火寂静燃烧,露出一截焦黑的芯子。
宋太后亲拿过金拨子挑亮灯,凤目轻扫,膏脂丰润的嘴唇轻启,“一路有劳你了。”
东子直身跪下,朝宋太后磕了两个头。
“这是做什么,袁家流放的恩旨,可不是本宫去求的。”宋太后笑道。
东子补上第三个头,磕得极响,抬起头时,额心一块红印,缓缓沁出血来,刺在眼中。他纹丝不动跪着,宋太后满意地微扬嘴角,“本宫就喜你这样,说话少的。赏你的玉佛可还在?”
“借给皇上了。”
“给皇帝的还叫借?”宋太后揶揄道。
“不让还的借。”东子说。
“先帝在时怎么说本宫不知道,但先帝驾崩前,你是在跟前的,那句话还记得?”香灰自宋太后手中洒落,屋内顿时散发出一股甜丝丝的气息。宋太后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若记不得了,本宫便再给你说一遍。”
“属下还记得。”东子坦荡直视宋太后。
绣金凤的袖口徐徐滑过桌面,宋太后歪在榻上,拿起一卷书,手指白皙衬得史书微黄。
“那便下去罢。该休息时便休息,哪儿有铁打的人一天能撑十二个时辰,皇帝睡觉时,派别的什么人守着便是。现而今你是总管了,事事亲力亲为,反倒让人笑话。你还年轻,要学的事还很多。不忙的时候,过来陪本宫说说话。”宋太后打了个哈欠,摆摆手让东子告退。
屋外已有早桂散发香气。
门再度开启时,宋太后搭在抹胸上的手一愣,紧接着一个小香炉把东子砸了出去。
片刻后屋外传来问话声——
“带回来那个人要安置个宫殿,想求问太后娘娘,安在何处。”
宋太后如雪的面孔此时正羞恼得通红,死死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