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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斌苦大师禅房与惊讶的老和尚打了个招呼,便拿起电话给肖劲松打了个电话,这几天袁野已经回高阳县城陪老太爷了,鹏飞工贸的事情都先交小肖和周小美理着。在电话里请他帮忙置了些年货,让他早些送过来,这才歇了口气,转身对斌苦说道:“主持,明天那件事情怎么准备?”
斌苦大师知道他说的是头柱香的事情,眼睑微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点香敬佛,天天都在做的事情,不用准备什么。”
易天行想了想,说道:“那人身份尊贵,太过怠慢恐怕不好。”
“无妨。”斌苦摇摇头,“世俗人都有一端毛病,你若太看重他,他反而不会在意。心诚则灵,这事情本就如此。”
“高明。”易天行点点头:“难怪您能当副主席,小子只能混江湖吹风雨。”
离了禅房,便往积着白雪的后园去,进了被雪水染成乌色的后园拱门,走过那间关着省城江湖大佬的临时囚舍时候,却听见里面传来了一些极奇怪的声音,脆生生地像是什么硬东西落到了地上。
易天行停住脚步,侧耳倾听,听了半晌,忽然幽幽叹道:“棺材居然也舍得掉地上。”
一推门,便看见一张麻将子正在青石地板上蹦跳不停,半晌后停了下来,刚好是牌面向上,果然是一张八筒。
麻将桌子旁的四个人眼光本都注意在这张牌上,听见声音一抬头,便看见了少年那张似笑非笑的寻常面容。
这四位齐齐唬了一跳,手一抖,桌上青翠可人的竹背麻将子儿滚的到处都是。
易天行一脚跨进了门槛,看着这四位省城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哑然半晌终于开口道:“幸福!诸位这日子过的比我还幸福啊。”
起先他曾经开过一句玩笑话,说捉四个人刚好在归元寺里凑一桌麻将,谁知道今儿这四位本该在禅房里痛心忏悔的囚僧……真的在玩麻将!
……
……
“别吓他们,这事儿是我吩咐小沙弥办的,这四个人太可怜了。”门外传来了一个有些悲天悯人的声音。
不用回头,易天行也知道是谁,苦笑着摇摇头:“闭关结束了?慈悲不是这么发的,你得知道这四位人物手上沾着多少血?”
被关了这多天,嘴里早淡出鸟来的四个黑道大佬今日忽然有麻将玩,本以为是春节福利,哪里知道面前这位“佛子”小爷居然不知情,敢情是那清俊和尚自作主张——四人想到后果,想到易天行的手段,不由面面相觑,脸上表情有畏惧有期盼有躲闪,可谓精彩之极。
叶相僧一身粗布僧衣站在门口,冬天里淡淡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竟似给他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晕。
易天行回头看见他,微微咪眼,有些惊讶地发现这僧人如今身上有了些说不清楚的变化,一股若有若无的淡淡佛息笼罩其身。
“你们继续玩,只是别再把八筒掉地上,今儿年三十,棺材落地不吉利。”易天行说完这句便出了屋,反手将门关上,与满面微笑的叶相僧在后园里并排而行。
“护法何苦吓他们。”
“对付恶人,只有吓才有用。”易天行眉梢一挑,接着纳闷问道:“你这次闭关是怎么回事?好象得了多大便宜似的。”
叶相僧双手合什,对着西天遥遥一拜:“托易师兄庇佑,叶相于文殊院讲法堂里得见文殊智慧菩萨宝像,心有所感,冥思半月,稍有所悟。”
“文殊菩萨的宝像?”易天行斜着眼看了他两眼,可不信菩萨的分身会在人间显形,心想这小子不会是那天被清静天长老的夺神大法给整成白痴了吧?但叶相此时的状态明显与往常不同,淡淡佛息遮掩全身,竟让人瞧不清楚他究竟到了什么境界。
“来,给兄弟说说,你悟了些什么?”他凑到离叶相僧极近的地方问道,恍然间,才发现原来这和尚年纪应该不小了,但面相生的却是莫名离尘清俊。
今日的叶相僧显得沉稳许多,一合什,面上散出雪莲般淡雅的笑容:“世人多苦,当以慈悲渡化。”
“所以你开始变老好人了,开始给那些世人眼中的恶人麻将玩了?”易天行毫不客气道:“文殊菩萨一手执青莲托金刚般若经,这是智慧,另一手是金刚宝剑,斩世间一切烦恼,如此才是真慈悲。你这慈悲让我很是烦恼,层次也低了些。”
叶相僧却不与他斗嘴,反自咧嘴一笑,一片稚子纯正之意扑面而来:“师兄说笑了。”
易天行笑着摇摇头,拿这忽然不犟嘴了的清俊和尚真没办法。
“文殊菩萨宝像入心,叶相,你要以大慈悲渡化世人,准备怎么做?”
“跟着师兄你一起做。”叶相僧回答地理所当然。
易天行一个激零,连连摆手:“我可没那大志愿,您自去苦修,我就不奉陪了。”说完这句,便往湖那边跑。
不料叶相僧竟是不离不弃,紧跟着他往那边走,也没见他如何用力,速度竟也不慢。
“师兄,你是有大智慧的人,叶相我只识得慈悲,却不知如何渡化,菩萨传法小僧,令小僧随师兄普渡世人……”叶相僧在他身后唠叨着,易天行在前面捂耳朵:“不听不听,般若波罗蜜!住嘴!”
“师兄高明,只是心经只修己身,般若波罗蜜乃是以无上智慧到达彼岸,小僧无此智慧……”
“啊呀!”
易天行沿着后园的湖跑了三圈,没想到身后这和尚竟是轻轻松松地跟了上来,听着这唠叨终于忍不住了,碰的一声停住脚步,叉腰做泼妇状:“你这和尚恁没道理,恁罗嗦,究竟意欲何如?”
这一着急,连唱腔也都出来了。
叶相僧站在他身前,甜丝丝笑道:“师兄还是将那四个可怜人放了吧。我佛慈悲,怎舍见世间骨肉分离……”
“stop!”易天行睁大了双眼,“敢情你折腾半天就为了这件事儿?”
叶相僧微笑道:“这是第一件事儿。”
“我不答应怎么办?”易天行开始耍无赖。
“师兄心里早就答应了。”叶相僧一合什,躬下身子给他行了一礼。
易天行一愣,这才想起自己心里早就已经做好了放人的准备。
毕竟省城江湖不可能让古家一人占着,这是很招忌讳的事情,何况当时也已经被蕾蕾说服,这趟回省城便是准备放那四个黑户和尚。只是轻轻松松便被面前这和尚点了出来,他面子上却不好过,哼哼唧唧了半天才说道:“给你面子,下不为例。”
叶相僧满脸慈悲:“师兄才是真正有慈悲的大德。”
“就这件事吧?没事儿你就去放人吧,人还等着回家看儿子抱孙子咧。”易天行有些怕了这厮的作派。
“还有一件事情。”叶相僧一合什。
“啥事儿?”
“菩萨点化,今后叶相修行佛法,便当入世,还要请师兄多多指点。”
易天行品着这话里的意思,一时间傻了,半晌后才喃喃道:“难道你准备告诉我,你要还俗和我一起在社会上玩?”
“为什么要还俗?”叶相僧睁着双无辜的大眼睛,“不过师兄今后去哪里,我自然也是要去哪里的。”
“难道要我带着个大和尚开书店?!”易天行此时的眼神可以烧掉整座省城。
“然。”叶相僧满脸静穆,浑体圣洁。
“苍天啊,大地啊……我的文殊菩萨啊!”易天行蹦了起来,对着省城冬日的天空破口大骂:“瞧你们把这孩子害成什么样了!”
……
……
雪洗后的天空碧蓝一片,偶有几朵白云在缓缓飘浮,时聚时分,某一刻,却将将遮住了淡淡的日头,阳光从云朵的缝隙里渗了出来,宛如佛光弥漫。阳光给白云勾勒出了一道轮廓,若此时有人抬头望去,一定会悠然发现,像极了一张慈悲俯看着人间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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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的适应能力总是比他们想像的更要强。不出一个钟头,易天行便适应了自己多了个尾巴的事实,好在叶相僧此时也只是微笑着,并不多言语。他在寺门外接着肖劲松派人送来的年货——又和上次一样是个大纸箱子——又是独自一人将箱子提进了归元寺。
进后园,走进那四位“可怜人”的囚房。
“都走吧。”
四位黑道大佬一时愣在原地,不知如何应对。老邢终究是住的时间要多上一天,斟酌了会儿道:“您有什么话请明讲。”
“大过年的,放你们回去吃团圆饭。”易天行还抱着那个大纸箱子懒扬扬站在门口,似乎根本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老邢一听这话险些老泪纵横,和尚庙的生活真不好过,吃的是白水青菜,更不可能有桑拿按摩,最关键的是这一屋住着的四人平日都不知有多少仇怨,是睡也睡不安心,生怕被人下了毒手,真是比在监狱里的生活还要苦,度日如年是一点儿也不夸张——这时乍一听可以走了,怎不喜形于色?
“哪有这么简单。”四人里最阴煞的那位开口了,“你究竟想干嘛?”
易天行微咪着眼看着他:“你是我第三个抓的,姓舒?当天你喝高了,正在床上和姘头胡天胡地,没带保镖,所以你不服气?”
其实听了另外三人的遭遇,这人早就心寒了,只是仍然强硬着:“古三厉害,我是知道的。”
“我的厉害你不知道。”易天行冷冷哼了一声,真火命轮里的道心微微一胀,试了试从六处偷看到的上清雷法,心神化为一股气势往那人身上压去。
姓舒的那人面色一白,张口欲言,却说不出来一句话,双手捂着自己的喉咙,呵呵作响。
其余三个黑道大佬面无表情,实则幸灾乐祸。
“阿弥陀佛。”叶相僧又准备像在说法堂里一样开始念往生极乐咒为此人超度。
这下易天行倒是分了心:“大慈悲的,怎么不拦我?”
他松了心神的控制,姓舒的流氓头子缓过劲来,胸口一阵剧痛,嘴一张吐出来一坨东西,细细一看却吓的不浅,原来是一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