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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台山乃是文殊道场,所以各庙正殿里往往供的都是文殊菩萨的宝像。
叶相僧自然不会自己拜自己,所以是逢正殿而不入,只是这般做法,却落在了有些有心人的眼中,大感奇怪。
此时他已经脱了帽子,露出光头,人人都知道他是和尚。本来这些五台山的僧人们都以为他是游方僧,并不怎么在意。但看他偏偏不拜正殿文殊,却留了些心思在他身上。
往五台山一幽静谷中去,由南而入。不知怎地人竟渐渐少了起来。谷中清凉一片,偶有山风吹过,带动头顶一线天际里的蔓草荒枝籁籁作响,好不幽静。
叶相僧赞叹道:“好一处清凉所在。”
刚说完这话,迎面一座破落地寺庙便入了他的眼帘,只见那寺庙红墙卷皮,灰色断垣在旁,正殿极小,殿上地黑灰瓦片上满布着深青色的湿苔,也不知道多少年没有人来修理过,看着十分凄凉。
而在正殿之前,却有个牌子,写了很模糊的三个字:“清凉寺。”
……
……
“这地方有些眼熟,倒似许多年前来过似的。”叶相僧微微皱眉,但文殊前数十世的记忆交杂在一起,让他有些记不分明,只是觉得这清凉谷外的清凉寺与自己应该有一段故事才对,旋即他一拍脑门,傻呵呵笑道:“那本叫鹿鼎记的小说里,韦小宝是便入了清凉寺吗?叶相啊,你又记混了。”
在省城小书店里当了好几年地低级图书批发商,叶相僧看的闲书也渐渐赶上了易天行的水准。
然而清凉寺能给叶相留下深刻印象,自然不是武侠小说提到过这么简单。
寺前有一方大石,黑绿相杂,十分普通,却非常突兀地摆在院中,知道偌大一块方石,是怎样被人运进寺内,又是为何一直摆在此处。
叶相僧的目光在这巨石上一扫而过,心头微怔,噫道:“为何这石头如此面熟?”
不及多想,他轻踏一足,于空中凌虚而上,施施然踏着空气上了巨石,双脚落在石面之上,举目望去,只见清凉寺破败不堪,各处院角里杂草丛生。
“南无我佛,凭那本小说,也应该有些善男信女来拜才是。”
他正微笑想着,打从寺院外面却传来雷吼一般的声音:“那外山和尚,为何踩在我五台宝石之上,好不放肆!”
说话间,从清凉寺外行入一伙僧人,这些僧人油光粉面,腰宽体肥,一看便是平日里营养有些过剩,骂咧咧地便冲了过来,杀到黑青石下,将叶相僧围住。
叶相僧一愣,行了一礼道:“诸位师兄有礼,不知小僧有何冒犯?”
“你踩在哪儿的?长眼的和尚。”有一个肥和尚冷笑骂道:“此石乃是我五台镇山之宝,传说中,是当年文殊菩萨亲往龙宫讨来的歇龙石,你居然敢踩在上面,也不怕折了福寿。”
叶相僧微微一笑,诸般前尘往事尽数涌上心头,将这石头的来历清清楚楚记了起来——当年五台山叫五峰山。文殊菩萨尚是童子时游历至此,于诸生众中说法,因心忧五峰山天气炎热,所以亲往东海龙宫借了块歇龙石。当时借石之时。还曾与龙王家发生过些不愉快,最后还捉了几条小龙关在了那个清凉谷里,直到很久以后才放了出去——叶相想到自己脚下这块方石竟然也是从东海里抢过来地,不由便想起来归元寺后圆里的那位,童颜湛清光,呵呵笑道:“看来与大圣的缘份着实不浅。”
底下围着他地几个肥和尚,看着这个漂亮地外山和尚竟然不答自己问话,不由又怒又气,骂道:“你聋了不是?”
叶相僧满面慈悲问道:“这石头踩便踩了,当年文殊菩萨也是心忧众弟子不敌酷暑,才会从东海借来此石。诸位师兄如此恶言相加,不免有违菩萨本意。” 当
肥和尚骂道:“你也瞧瞧你的嘴脸。这石头乃是文殊菩萨坐石讲经神圣所在,岂能容你随便践踏。”
叶相僧眉头一挑,沉默半晌后,悠悠叹道:“踩便踩了,那又如何?”
“嗯……”肥和尚皱眉少许,似乎在盘算什么复杂的事情,半天后咕噜道:“破坏文物保护。罚款吧。”
“罚多少?”叶相僧依然是没有表情。
“两千。”
……
……
叶相僧苦笑了,还好,没有想哭的冲动,跺跺脚,似乎想把这石头上的景苔踩下来。从石上慢慢爬了下来,他拍拍手中的湿泥,对着身边的几个肥和尚又行了一礼,温柔说道:“师兄们真是狮子大开口了。”
领头的肥和尚长的有些黑,油光蹭亮。特像鲁智深的打扮,一拍他肩膀,嘻嘻奸笑道:“师弟出来游方。总有庙里报帐,怕些甚?至于说到狮子大开口……他转头望向高处地山峰,那里文殊菩萨的骑狮雕像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地面上也多出了一丝骄傲:………你要知道,咱们五台山,本来就养着天底下最厉害的一头狮子,我们口张大点怎么行呢?”
叶相僧哭笑不得,一甩手,便准备离开。
那几个和尚露出凶颜拦住了他,本来这些和尚是从山脚下的寺里跟上他的,见他孤身一人,年纪又小,偏生穿着的不俗不佛又挺华贵,所以动了些鬼主意,此时眼见能讹一大把银子,哪能轻易放过?
“龙王当年以为文殊菩萨带不走这石头,所以让他带走。如果你们以此发财,那菩萨当年何必留这石头在此处?”叶相僧仍然耐心教诲着。
可谁会耐得下性子听他教诲?
“你这和尚尽拿菩萨说事,有本事你也把这石头变走,带走。”胖和尚冷笑着,逼了上来。
叶相僧学易天行耸耸肩,一摊手……
一道清光闪过,淡淡香气弥漫寺院,众和尚一揉眼,发现寺院里那么……老大一个石头居然平空见!
叶相僧摊着手掌,如白玉般的掌心静静躺着块小石子。
他叹口气,一挥手,一道佛息吹过,那几个肥和尚面上露出一丝无知无觉的微笑,双手不由自主地合什,蹲到墙角开始蹶着肥肥地屁股画圈圈。
上了中台,入了演教室,先从偏厅走过,看见那处的小间里供着阿弥陀佛,旁边的观音大士持瓶若有所思,另一旁的大势至菩萨面相柔美,蓝瞳幽幽,宝瓶于顶,全不见一丝厉气,只觉威势。
叶相僧盯着大势至菩萨的宝像半晌,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轻轻拂袖,往正殿去,在心头自问道:“你还不来?”
……
……
你还不来?
原来这慈悲和尚此次出行,竟然是存着舍身饲鹰的想法。明知道易天行在天上打的苦,叶相自然希望能够分薄净土一方的力量。而如果能将净土方面名气最小,但实力最为恐怖的大势至菩萨诱下人间,易天行地压力自然就会小上许多。
而想引诱大势至菩萨舍了童子来到人间,除了他这个文殊菩萨,还有哪个目标能有这样的吸引力?
所以他才离开了省城,离开了老猴霸道的庇护,单身来到了五台山,放开心神,毫遮掩自己地神通,希望这个消息能尽快传到天界,让那厮下来。
他虽是文殊菩萨,然而初醒,神通未能全复。即便他全然恢复,左青莲右宝剑,智慧与威能相加,只怕也不是那个一动天地六动大势至菩萨的对手。
有个凡人说的好,是境界高,打架就厉害——宗教领悟不是P!升级——如果领悟得越多,打架就越厉害,那当今人间,就不会出现霍金被老婆虐待的事情了。
在正殿里,孺童文殊的宝像设在正中,叶相僧咪着眼细细看着,内心一片宁静,似乎已经做好了迎接又一次终结的来临。毕竟被打下须弥山后,他已经被大势至菩萨杀了无数次了,这种一次复一次的无聊举动,确实很难引起他的太多感慨。
超生脱死,证得大菩萨果位,确实蛮容易脱离人间的一应情绪。
他细细摸着自己的脸颊,比对着文殊菩萨的宝像,微微皱眉,心想这工匠知道是谁,怎么把自己这么漂亮的小脸蛋给生生做成了白胖小子的脸——孺童文殊,毕竟不是那个胡搞的小易朱啊。
日上中天,五台山上下笼罩在金色的阳光之中,显得一片圣洁。
叶相僧自取了一个蒲团,坐在了演教室外的长槛上,撑着自己的下颌,等待着什么。
在他的身后,正殿里的孺童文殊菩萨宝像渐渐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黑色的小髻上流露出纯正的黑玉之色,面容里有淡淡清光浮现了出来,渐渐清光越来越盛,荡在宝像的面容上,似是要活了一般。
清光大作,由宝像延漫开去,将殿前门槛上的叶相僧全数包裹了起来。
余光飘洒直上九天,旋即低垂而下,与笼罩四野的阳光一混,金素交杂,显得无比美丽。
檐角铃铛轻响,庙内佛偈声声。
叶相撑颌微笑,菩萨宝像微笑。
清光处处里,不知哪个菩萨是真,哪个菩萨是假。
第七卷 空城 第五章 菩萨是这样炼成的(上)
这一坐,便是半日门槛硌的他的臀部有些痛了,太阳也开始远远地悬挂在西边的山腰上了,叶相僧才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往年他在省城里避着大势至,避的无比辛苦,今日他刻意等大势至来,而大势至偏生不来?——虽不是情郎等着佳人漏夜私奔,但心头焦虑可堪一比。
“唉,你什么时候才来呢?”
……
……
他站起身来,并不意外地发现身前院中站着数十位服色各异的僧人。既然在清凉寺中显了一手,这五台山里真正有些境界的大德们一定能感应到叶相的气息。
那些僧人服色相差极大,倒也不奇,毕竟五台山上青黄相杂,和尚喇嘛在一座山上呆了许久。今日双方同时感应到山中来了位境界莫测高深的大人物,所以循着气息,找到了演教室,论青庙黄庙之间有何龃龉,但当外敌来时,双方还是可以做到同声同气。
但先前菩萨宝像清光微作,那个清俊小和尚在门槛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