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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交车上人多,又是下班高峰期,更是拥挤。
花束很大,尽管她小心护着,难免被挤压,十月的天气到了傍晚还是非常闷热的,所以回到唐家的时候,康乃馨那粉色的花瓣好些已经被压的变了形。
她在门外细心整理了一下才按的门铃。
开门的是玉姐,一个在唐家干了十多年的老人了。差不多是跟唐末晚同一时间来到唐家的,所以感情也格外深。
看到是唐末晚回来了,玉姐特别激动:“二小姐,你回来了,快进来快进来。”把唐末晚迎进去的时候,玉姐又朝后看着,“二小姐,就你一个人回来吗?大小姐没回来吗?还有你嫁人了,姑爷呢,也没一起来吗?”
唐末晚被问的好不尴尬,勉强维持住本来的笑意:“玉姐,你觉得姐姐她会回来给我妈庆祝生日吗?”
玉姐顿时压低了声音:“瞧我,怪我怪我,我炖了冰糖莲子羹,盛点给你喝吧。”
“好啊。”唐末晚终于高兴的应了,跟着玉姐来到厨房,看到地上摆着的那么多菜,不由惊讶,“呀,玉姐,买这么多菜,晚上有很多人来吗?”
“夫人说四五个人,让我稍微多准备点菜,可能是她的几个朋友吧,今天早上一直有人送礼物来。我还炖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肉,你晚饭可点多吃点儿啊,瞧你在外面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吧,都瘦了一圈儿了。”
唐末晚捧起莲子羹就喝了一大口,大呼过瘾:“还是玉姐手艺最棒了,馋死我了,嗯,真好喝。”
玉姐娇憨的看着她:“慢点儿喝,慢点儿喝,还有好多呢。”
喝完了放下碗,她抹了抹嘴:“好,玉姐,那你准备晚饭吧,我上去看看我妈。”说实话,她心里其实并不想与这些人同桌吃饭。
彭媛现在交往的朋友可高级了,都是一些上流社会的富太太官太太,吃穿用度皆是奢华,彭媛喜欢跟这些人来往,因为可以提升自己的品味显示自己的档次,但唐末晚却不太喜欢这些人,因为再昂贵的化妆品也无法掩盖她们那尖酸刻薄的讥笑嘴脸,唐末晚的身份,还是让彭媛抬不起头的最大理由。
所以彭媛生她气,也是可以理解的。自己的存在,就是彭媛此生无法抹去的污点。
抱着花束蹑手蹑脚的上楼,想给彭媛一个惊喜,结果走到房门外,就听到彭媛在里面打电话,虽然听不清里面到底在说什么,不过从彭媛那语气听,应该是很不愉快的。
她还没想好到底是进去还是下楼去,卧室门已经开了,彭媛握着手机站在门后,唐末晚有些尴尬的站在门外,彭媛对着手机说:“就先这样吧。”然后收线,看着唐末晚,“你怎么在这里?”
唐末晚首先看到的,就是彭媛脖子上那条色彩斑斓质地上乘的丝巾,她在最新一款的巴宝莉杂志上看过,售价一万以上。
顿时,自己包里的丝巾黯然失色,哪怕在唐末晚眼里也是非常的昂贵。
彭媛又问了一句:“干什么呢,发什么呆?”
唐末晚哦了一声,赶紧将手上的花递了出去:“送你的,生日快乐。”
看着那有些皱皱巴巴不再光鲜的花朵儿,彭媛的眼中有一丝嫌恶,不过还是接了过去,但唐末晚也没高兴多少,因为她很快在走廊上的鞋柜上放下了,都不曾多看一眼。
呵呵。包里的丝巾,她也没打算拿出来了。
彭媛的心情似乎不太好,一直紧锁眉头,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唐末晚知道问了她也不会说,于是道:“我先去房间休息一下,待会儿再下来吧。”
彭媛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唐末晚的房间在二楼走廊的尽头,原本是一个杂物间,在唐宛如是授意下,她从小就住在那里,而且这一住就是十几年,床还是当初的那张小床,窄的只有一米宽。
跟寝室的差不多,她也习惯了。
房间里除了一张床一张写字台一个破旧的衣柜就没有多余的摆设了,很难想像吧,这么富丽堂皇的唐家,外人眼中的堂堂二小姐,住的其实还不如一个下人的房间宽敞。
不过无妨,她对这外在的一切都不在意,虽身处陋室而内心安宁,方能出淤泥而不染。
她的衣物和私人东西大多都搬到了学校宿舍,留在这里的,都是一些琐碎的杂物,但有一样东西是例外。
她掀开床单,弯腰跪在地上,伸手在里面摸索,很快就摸到一个铁皮的盒子,抽出来,外面用一块花色的布包着,细心的打开,那些被时光掩埋了的秘密和往事,都一一铺陈开来。
这里面有从小到大彭媛买给她的生日礼物,大多数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而且还是在她嫁入唐家之前买给她的,嫁入唐家后,因为唐宛如不喜欢,她甚至没有过过一个生日。
其实她的生日,也快到了。
但那又怎么样呢,自己的母亲都不曾记得,你还指望谁能记得。
在这堆小玩意中间,还有一样是特殊的。是一个紫色的流苏书签。
书签颜色淡雅,因为外面封了膜,所以几年过去,一如当初的鲜亮,就是这书签上面的字迹,似乎稍稍有点儿腿色了。
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唐代诗人贾岛的《寻隐者不遇》,是用钢笔书写的遒劲苍穹的字迹,唐末晚靠着床沿,坐在地上,喃喃念着那句云深不知处,云深不知处。
这么多年过去,确实已不知他隐秘何处去了。
看着看着,就有点儿惆怅。
门口突然传来啪啪的拍手声,她震惊抬头,那个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下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男子突然大步走来,夺走了她最宝贵也最心爱的这个书签,拿在手里把玩儿。
他人高马大,一进来,这个狭小的房间就被挤得满满当当。
“傅子慕,你干什么!还给我!”她站起来抢夺,声音里透着紧张。
傅子慕眯眼,背光盯着上面那苍劲的字迹,幸好,那是一首完整的诗,唐末晚想,凭他,一时半会儿是猜不透里面的玄机的。但她仍是跺脚:“傅子慕,你还给我,还有,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那秀气的眉头此刻都打了结,傅子慕的出现,并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
傅子慕没看出名堂,但见她紧张的样子,就不想把书签还给她:“这么紧张?男人送给你的?”
“要你管!”唐末晚恼羞成怒,“还给我!”
“呵,我不管,难道要傅绍骞管吗?”
突然提起傅绍骞的名字,唐末晚的心头狠狠一震,看着样子极为古怪的傅子慕,这是他们自闹出她怀孕事件后第一次见面,他的眼神则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她赶紧将手放在腹前,阻挡他的窥伺,咬唇:“你到底来干什么呢,傅子慕。”
他眼中闪过钝痛,复又讥诮:“你好歹现在还是我老婆,我岳母过生日,我就不该来瞧瞧送份礼表表心意?不然你叫傅绍骞来?看他会不会来,不过唐末晚,我也真的挺佩服你的。”他的视线,将她从头到脚打量,“居然可以睡到我小叔,本事大的很啊。”
她怎么可能听不出那浓浓的讽刺呢,但也无法示弱:“你可以睡到自己的继母,本事也不小啊。”
此言一出,听到门口的脚步声,两人皆是一愣,唐宛如满面春风的站在门口,唐末晚面色微僵,有些后悔自己出口太快,然而唐宛如却似乎毫不在意的接口,甚至是骄傲的洋洋得意的冲她扬眉:“末晚,我跟子慕,是我心甘情愿的,这跟你不一样。”
唐末晚怔忪,反问:“哪不一样呢,违背人伦,暗渡陈仓,再怎么自愿也是下作,傅绍骞还自愿呢,你们又有什么资格来批判我呢,让开吧,看着你们就让我觉得恶心。”
这里是唐家,唐宛如可以肆无忌惮的跟傅子慕亲热,呆在这个狭窄的房间里,让人觉得窒息,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欲转身离去。
结果却被傅子慕拉住胳膊,唐宛如又去拉傅子慕的胳膊,一时间,三人像粽子似的,窜在了一起。
不知道怎么收场时,楼下传来玉姐的呼喊:“大小姐,二小姐,二姑爷,下来吃饭了。”
多可笑的称呼啊,不过,谁在乎呢,唐末晚抽回自己被扣住的手腕,冲着傅子慕努嘴:“我想我姐姐在的话,你还是别轻举妄动的好。还有,我怀着你堂叔的孩子,你或许可以叫我堂婶儿了,还有姐姐,咱们以后可真能姐妹相称了呢。”
久不见他们下去,彭媛亲自上来叫人了,看到这样的场面,眼中确实闪过几分惊讶,唐末晚终于挣脱了他的束缚,率先下楼去。
后悔,太后悔。早知道傅子慕会来,打死也不回来。
都这样了,后面的饭怎么还可能吃的安生。
各怀鬼胎的一桌人,再上等的珍馐美味也吃的味同嚼蜡。
唐末晚的手机有短信进来,她悄悄的拿出手机,但这个动作没能太过傅子慕那一双厉眸,他看到了她的新手机。
居然是傅绍骞发回的询问,问她干什么去了,为什么还不回去。
感受到傅子慕那凛冽眼刀,唐末晚悄然回复:我妈生日,我回来吃饭,你,能过来接我吗?
信息发出去后她就有些犹豫,万一他拒绝呢,按照他的性格,百分之九十是会拒绝的。
哎,可这骑虎难下的,似乎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要命的是,后面无论她怎么看手机,手机都悄然无声的,静静的躺在桌上。
她看的次数多了,就惹人不悦了,彭媛教训她:“末晚,一直盯着手机看什么,还有没有规矩了,吃饭就吃饭。”
唐末晚死心了,他是不会来接自己的,就收好了手机,默默低头吃饭,然后又思考下面要怎么脱身。
现在她看到傅子慕,就觉得心虚又发怵,根本没勇气跟他对视。
说起来唐镇远和彭媛脸皮也够厚的,她都跟傅子慕这样了,他们居然还敢叫他一起来吃饭,你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吗?
好在谁也没点破,还能维持这表面的平静。
心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