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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使我难舍的是小妹,我们之间还是一张白纸,虽说心中嵌满她的倩影笑语。到了这感伤的时刻,我却只能把这一腔离情,硬生生的咽下肚里。别时,宫家大伙无不议论纷纷,讶异父亲的不近情理。我悄悄地偷看了她一眼,她若无事然,好象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在我离开她家大门时,在人群中也没有找到她的倩影。
在台北时实在太忙了,忙于察看父亲的脸色,又忙于等待机会,跳过墙去。来到台中,时间才真正属于自己。这一刻,我发现已经面临了人生的抉择--马上要考大学了,究竟我对未来有什么打算呢?
当时的制度是将大学的科系区分为“理、文、农”三组,每组有不同的课业与教材,由高三起,分组授课。我必须先决定读哪一组,然后才能分到适合的班级。
我决定学音乐,当我在心情郁闷的时候,就有种大声呼啸的冲动,唱歌便成为最理想的发泄方式。宫家老二也喜欢唱歌,但他唱的是情歌。我们经常有意无意相互比赛,看谁的吼声能把屋顶震垮。
但真的对音乐发生兴趣,则是看了几部有关音乐的电影。其中“翠堤春晓”一片最令我着迷,从初中第一次看到后,每次电影院重演,一定少不了我这个观众,一看我就想做个音乐家。只是,我从来没有想到,居然也有机会决定自己的未来。
当然我也仔细地研判过其它的可能性,只因台中一中的升学辅导在高二,我没赶上。所以只能根据自己所知道的科目考虑。老实说,我对大学的认识十分有限。
政治是我最怕的一种人类行为,我家进进出出的达官显要见得多了。每个人在人前及人后,都戴着几副不同的面具,为了争夺权利,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我很欣赏《列子》所载的故事:帝尧为了寻贤禅让,到了首阳山,遇到一位贤士,帝尧要请他去做官。这人听了,忙逃进山中,到溪边洗耳朵。一位放牛的看到了,问他在做什么,这人说听了帝尧要请他做官的话,污了耳朵,特此清洗一番。放牛的一听大怒,忙把牛牵到上游,嫌洗耳朵的污水脏了牛胃……自古到今,厌恶政治的显然不止我一个人。
经济也是我讨厌的,父亲是清官,家中差堪温饱。我从小没有零用钱,虽常以为苦,可是眼见初中时,那些同学都毁于金钱,因此对钱颇为反感。另外还有一些无形的影响,例如我常听人赞佩父亲的人格操守,听多了,清廉便成为我的一种价值标准。
此外,外交、社会、法律、历史等学科,都与我的个性相违,刚浮上台面便被淘汰了。数学本是我所喜爱的,可是自从我的“基数论”被代数老师羞辱后,心里觉得很别扭,也就对数学失去了兴趣。后来又碰到家中巨变,无心学习,程度越差越远,数学课本终于成了标准的“天书”。
由于我好动又好奇,从小见到任何新事物,总是缠着大人东问西问,不到弄个明白不休,最后总是换来白眼。再若是看到能动的机械,就有一种难以抗拒的诱惑,驱使着我非把它拆开不可,这也是我惹祸上身,常常挨打的根本原因之一。好在拆多了,经验丰富,家中的东西一坏,我总能修好。更妙的是,每次修完了,准会多出几个零件来。
记得最令我困惑的,是个上发条的老式留声机,不论我怎样拆了又装,装了又拆,始终找不到机器里面那个唱歌的“小人”。直到有一次,我偶然发现把唱针插在火柴盒上,划过唱片上的回纹,火柴盒居然也能发出声音来。我才知道唱片的纹路并不平滑,使得唱针振动,声音是盒子共鸣所发生的。
我的修理技术得到肯定,是因为一个德国制的闹钟不走了,店家说不能修。我便彻底把它解体,发现原来是动力发条断了,那种发条是钢制的,弹性极强。我想尽了办法,胶不上,黏不住。最后只好学铁匠,把剩下较长的一半发条,丢在厨房的“煤球”炉子里,等到烧得通红,将一端搥得叠回来,再钩住固定的柱子。终于,钟给修好了。只是有一个缺点,一天要上两次发条才行。
父亲有支四五口径的手枪,无意中被我发现了。花了些功夫,我能很熟练地把它分解、还原,而且经常上油、保养。我常幻想,如果遇到强盗,有枪在手岂不威风?于是我将子弹上膛,并把保险扣上。这些“技术”完全是我自己摸索出来的,而使用枪的“观念”却丝毫没有。有一天我正偷偷地把玩,突然被妹妹发现了,她叫着说:
“我告爸爸去,说你在玩枪!”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把枪对着她,恐吓她说:
“你敢告?我先打你!”
“你不敢。”
我为了吓她,便扣着扳机说:
“我开枪啰!”
“你开吧!”她毫不在乎。
我一扣扳机,保险闩着,扣不动,我便拨开保险钮。这时心里突然一动,为什么上了保险呢?再把枪膛拉开,一颗子弹平躺在膛中!
剎时,我浑身上下直冒冷汗,手脚发软,竟然滑倒在地上。妹妹以为我在陪她玩,自己装死,带着胜利的微笑走了。自此以后,我一见到枪就心惊胆跳。
前面提过,我自己动手做“油印机”,做反射式“放映机”,还设计过玩具水枪以及很多有趣的机械。可是当时社会环境配合不上,父亲认为只有读书重要,这些雕虫小技会“玩物丧志”,在家中绝对禁止。
有一次我做得太过火了,那是在初三,我学会了装收音机。但由于台湾是戒严地区,所有的通讯器材都受到军事管制,有钱也无处可买。我发现父亲汽车里有个直流式真空管收音机,从来没有人用过,于是我偷偷地把能拆的零件都拆了下来。一面参考书本,一面动手,将之改装成一部“交流式超外差五管收音机”。
靠着这五只真空管,我做了不少电子实验,那一阵子对电子简直入了迷,见到任何电器都想要,得不到便偷,包括宫家也是我偷窃的对象之一。每天不管去哪里,总会带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回来。
我发现“矿石耳机”并不需要“天线”,那时我所能找到的耳机,都是电磁式的,一片铁片下面是个感应线圈绕着的磁蕊。当直流电通过感应线圈时,磁蕊便会产生磁力线,使铁片振动。空中的电磁波是交流的,矿石具有整波的功能,能将空中的电波分割成为直流半波,立即可以收听。
当然,除了耳机外,还有选台、天线、音量增益等问题。但是我对矿石耳机有兴趣,唯一的目的是希望做一台超小型的收音机,以便上课时偷听。矿石耳机不论怎样设计,因为音量小,分频都不理想。而我所用的器材都是军事报废品,经常不是这里坏便是那里失灵。最可恶的也就是这种“不可测”的因素,非常浪费时间及精力。
有几次,我猜想是耳机坏了,便把耳机拆了下来。那里面的线圈比头发还要细,一不小心,线一断,可就真正报废了。拆了几次,技术熟了,我认为耳机虽小,里面的空间还可以充分应用,便设法把矿石固定在耳机里。
这种小工程可大不易,首先是矿石的灵敏度不稳,良好的接触点非常难选。终于我用两个小弹簧解决了,再要把小弹簧及矿石装进耳机的空隙里,真有如骆驼穿针!差不多忙了一个多月,我锲而不舍,最后成功了,一只耳机,外加一根下垂的短短天线,就可以收听距离最近的广播电台!
完成后,我拿到学校去“现宝”,同学们争着把玩,一不小心,把那根脆弱不堪的天线给弄断了!那时的挫折感,简直不能以言语来形容。完了!再做一个?我实在没有耐心,而且也没有足够的材料了。
无意中,我把已经坏了的耳机放近耳边,没想到竟然还有音乐声!不错,果然是电台播放的音乐!为什么天线断了还收听得到呢?为了要找出原因,我又把它拆开,原因没找到,只是再还原时,耳机却彻彻底底的报销了。
我实在太忙了,没有再做第二个,其实不用天线的理由很简单,电磁线圈本身就有电感,只要离电台近,就会有足够的电力推动耳机。很可能我当时所做的耳机,是世界上最小的收音机。天下所谓的发明,不也就是排列组合出来的吗?
不久,我的房间变成了“实验室”,为了要试验“磁场”,我把偷来的电线围绕在墙壁四周,通以电流。由于没有电流负载观念,一接电,就把家里的保险丝烧断了。
因为天天修保险丝,我发现到家中电源一根是火线,一根是地线。我用一支很长的钢筋,深深地埋进地里,作为自己的地线,再接上家电的火线,另成一个回路。这一来,不论我怎样用电,电表始终不动。有时两根电线的负载处冒起青白色的火弧,家里的电灯就一明一暗有如鬼火,接下去就传来父亲大骂电力公司的吼声。
这些实验叫我又兴奋、又害怕,由于我曾被电击过多次,深知那种痛苦。为了防止家人无意中撞进来,我便在房门的把手上,贴了二片铜片,各接上电源。只有我知道,在铜片之外的位置比较安全,摸到铜片准会被电击。
我从来没有想到这会有什么后果,只认为这样就不会有人进来了。一天,我放学回家,突然见到房门洞开,屋子里干干净净的,所有偷来的宝贝、多时的心血,全部失踪。当然免不了还挨了顿狠打,连一向温柔的阿香也对我怒目相视。
玩够了,也玩怕了,我对电的兴趣消失了,从此再也没有去想它。
到了考虑未来前途的当儿,这些情景也都点点浮上心头。是否该学机械?电子?为了什么?这些在我经验里,摸摸就会了,还用得着学四年吗?此外,在当年除了好奇之外,我只是利用这些“技术”来制造自己所需要的“工具”,再应用工具做我喜爱的事物。重要的是后者而非前者,那我去学技术做什么?
所以,我决定不学理工,农、医科则是连想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