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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奏到一半,将军站了起来,向我们走过来,这时人人紧张,个个手软脚酥,音乐声渐渐停顿了。将军回身向贵宾说:
“很抱歉,时代进步了,本军的乐队只会演奏时下流行的歌曲。而且本着装甲兵的精神,都成了进行曲,还是末下来献丑吧”!说着他把阿黄手中的木鱼接过来,对我们说:“速度要慢一点,跟着我,来!一、二、三!”
的确不凡,木鱼“点”在后半拍上,“伦巴”的节奏便油然而生。大家在慌乱中一一跟上,不一会,那种“圆、俏”的味道,就在木鱼的点滴声中流露出来,韵味盎然。
一曲既了,在大家热烈的掌声中,又表演了几支曲子,将军像是在指挥部队一般,不时说胡琴声太大了,二胡和声太小了,或是笛子走了拍子。果然,一点点小小的变化,就赋与了原来如“鸡喊狗叫”的“杂声”一些音乐的生命,变得悦耳起来。自我到队上迄今,这还是第一次有个教练,剎时就把乐队调教得有板有眼。如果把他调到乐队来岂不更好?说不定可以环球演奏哩,我不禁大作白日梦。
没有人被记过,也没有怀抱乐器、身着戏服跑操场的盛况。但是将军交待下来,说我们水准太差,有失本军的声望。
在康乐队期间,还有一件事深深铭记在我心中,一刻也不能忘怀。这件事说明了人的意志力远胜于一时的勇猛,只要不屈不挠,熬到最后,胜利终将到来。
我们的副队长是本军有名的狠人,他身材极为硕壮,蛮力惊人,谁都怕他三分。
一天,有个绰号“南天王”的小个子,被遣送到队上来,据说还是个危险人物,特别指定交由副队长看管。
南天王一到队上,就和副队长卯上了,一言不合,两个人上后山打了一架。打完后,副队长先回来,若无事然。过了很久,才见南天王满面青肿,身上血迹斑斑地出现了。他一句话也不说,倒上床就睡。我们以为事情已经摆平了,谁也没放在心上。
第二天一起床,南天王就对副队长说:
“走!”
副队长眉毛一抬,说:
“昨天没有教训够?”
“走着瞧吧!除非你我之间,有哪个先死,否则!哼!我们没完没了!”我们听了,都感到一股凉意。
副队长哼了一声,一副不屑的样子,两个人又走了。
过了大半天,副队长满身是血,先回来了,面上带着得意的笑容。南天王则到中午时刻才回来,已经不成人形。和昨天一样,爬上床倒头就睡。
第三天,南天王挣扎着爬起来,又对副队长说:
“走!”
副队长楞了一下,说:
“你真不怕死?”
“怕死?有种你杀了我,否则,我会把你宰掉!”
这样一连过了几天,南天王眼睛都快瞎了,脚也跛了。一只手用袖子兜着,沙哑着嗓门,凄厉地嚎声,还是喊着:
“走!”
副队长早已是强弩之末,他半夜常爬起来偷偷地查看南天王的伤势,他再狠,打死了人自己也得陪上一条命。我们谁都不敢劝,上节目时大家也心事重重,再打下去,悲剧眼看就要发生。
副队长瞪着南天王,南天王则露出魔鬼般的狞笑,彷佛是地狱的烈火在他心底燃烧。他脸上的血块有如火山的熔石,黜黑的裂痕下面被覆着鲜红的嫩肉,只要手指轻轻一戳,热血立将狂喷而出。
女同事们躲在门后,又好奇又害怕地捂着脸偷看,大家屏息凝望,四周一片岑寂。
副队长是个聪明人,他一再思量,知道这样下去,必是两败俱伤的局面,拳头虽狠,却打不倒坚强的意志。最后他终于屈服了,当着全军各地的“龙头”,向南天王道了歉,隆重的宴开十数席,才化干戈为玉帛。
康乐队不属于军中的正规编制,就像各种球队一样,完全看部队指挥官的喜好而定。要把康乐队办好,经费必须充裕。因此,我们除了每周两、三次的例行劳军演出外,还争取在各种场合公开表演。
我们总共只有两套节目,别的康乐队也和我们差不多,唱几支歌,来点相声、耍宝,再加上杂技、魔术,一个多小时就打发掉了。好在跑的码头多,由北到南,加上外岛,同一个点一年才轮一次,到时谁也不记得上次是什么节目了。
有一次,我们在台北圆山儿童乐园表演,听说有些行家到场,队长临时要我唱英文歌曲。我以前也唱过几次,但都是在偏僻的小地方,难得有几个人懂英文,就当作是鸭子听雷,我一个人抱着吉他,自弹自唱,自欣自赏,自得其乐。可是,台北究竟是台北,唱得好坏还在其次,主要是熟人太多,一旦我卖唱被发现了,后果不堪设想。
队长搬出“军令”来压我,满心委屈,哪知一出场,麻烦就来了。
我选的曲子是电影“北国寻金记”的主题曲North to Alaska ,照理我应该先把吉他背好,一上场就唱。为了表示抗议,我上了场才整理吉他,带子很乱,纠结成一团。好不容易挂上肩,眼镜却几乎被挤掉,心理一紧张,糟!歌词忘了!
脑中一片空白,又不能叫停,只好顺着调子,胡编些阿伊呜耶啊了事。散场后,阿黄带了一位“合唱团”的领班来找我,希望我退伍后参加他们的合唱团。我很礼貌地回绝了,他则以专家的身分,惋惜地开导说:
“其实,你唱得很不错,只是英文发音不准!改正了就好。”
没多久,本队的经费被削减,面临了解散的危机。由于捷豹康乐队历史很久,军部也舍不得让它就此烟消云散,所以着令本队“自力更生”,只有现职军人保留编制。
这意思是说,除了我们在职军人军饷照旧以外,其余歌星、魔术师等人的薪资及其它开销费用得自行设法。还有什么好法子呢?这些人一走,就再也找不回来了。大家合作多年,已经有了默契,再换一批人马等于另起炉灶。
队长拟定了计划,打算与民间的歌舞团合作,全省巡回公演,平分拆帐。师部别无选择,只好照准。于是我们脱下军装,开始了“跑码头”多采多姿的生涯。
与我们合作的是“东方少女歌舞团”,他们只有十几个山地少女,没有乐队,也没有杂耍。却拥有全省各地大城小镇的演出合约,因此双方一拍即合。我们几个乐队同仁,直到演出以后,才知道所谓少女歌舞团,演的竟是脱衣舞!
在上演之前,队长便交待不要多问,到了他们的节目,随便吹奏什么都可以,只要有“声音”就行。反正我们乐队一向胡吹一通,什么场面都能应付。大家说好每种乐器各来一段,以便节省体力,因为一天要应付四场,每场两个小时!
他们的“节目”到了,只见全场灯光一暗,鼓声响起。该我先来段小喇叭独奏,真是难得有此机会,我竟然能在戏院中表演!
乐队席规模不差,有古典的浮雕,有昏暗的水晶吊灯,一道厚重的绒幕挂在前方,以致看不见整个舞台。既然任我自由表演,在这种情调下,舒伯特的“圣母颂”用清脆而嘹亮的喇叭奏来,一定别有一番韵味。
台下一片漆黑,台上只打着一个聚光灯,我闭着眼睛,陶醉在自己的乐声中。这首曲子有几个紧接的高潮,尤其应用“连滑音”从最低音拔上最高的主音时,需要相当熟练的技巧。吹完第一段后,本应等待乐队的齐奏,由于其它的同仁说好先休息,我只好自己再重复一遍那三句“圣塔马利亚”……
突然间,我觉得喇叭被人“按”了一下,聚光灯也照了过来。我睁开眼睛,满目强烈的银光,什么都看不见,除了耳中不断传来满场观众咯咯的笑声。这时,喇叭上似乎挂着一个曳长的影子,我下意识地去甩,但越甩越紧,台下的笑声也越大。我顾不得再吹了,收起喇叭,背着灯一看,老天,竟是个黑色的奶罩!
自此以后,每当脱衣舞一开始,我立刻就开溜。有次在一个偏僻的小地方上演,观众不少,且大多数都是军人。在人群中,我看到了一位农学院的同学,我一向自命清高,要是牺牲色相之事传了出去,我这个脸要往哪里藏?因此想找他解释一下。
脱衣舞上场了,我忙溜到台下,从人群中挤过去,到了那位同学旁边。台上正在丢这甩那的。我拍拍那位专心一志的同学的肩膀,他回过头一看,只问了声:
“你也来啦?”立刻两眼转向台上。自此以后我再也不担心了,所有买票进场的人,没有哪位是想来看看老同学的。
几个月的码头生涯中,那些山地少女让我感慨丛生,同样是人,生活却有天壤之别。她们都是自愿来的,没有人强迫,只因山地生活太苦,吃不饱、穿不暖。她们的月薪只有一两百元,经常钱一到手,就花个精光。好在团中供食住,吃的尚不差,但住的却是舞台、汽车上,有时甚至是任何可以容身之处。
她们都只有十四五岁,发育普遍不良,除了一位主跳者稍微有点身材外,其余的在团中专跳“大腿舞”。而短短的腿上,都是红斑烂疮,让人不忍卒睹。
至于脱衣舞则纯粹是脱衣,甚至可说是剥衣,一点也没有舞味。衣服脱光了,扭扭捏捏地让一些花了钱的醉翁来看个仔细。在那一剎那中,每个人眼中、心中所见所想的,到底是些什么?这算得上是娱乐吗?
我认为娱乐才真正的反映了一个社会的文化水准,只有在解决了生存问题后,人才能讲求生活艺术。在同一个社会中,也只有当绝大多数人都有能力追求生活享受时(包括提供娱乐的艺人在内,不仅为了娱乐别人,也为了满足自己),即使是脱衣舞,也有“脱的艺术”与“舞的技术”。绝对不是仅仅剥光了衣服,任人瞪眼傻看,更不会有人花钱买票,只是为了参考一下别人的身体器官。
我成长在城市中,平素所见所闻都只限于身边的人物、事件。我知道中国贫穷落后,只因教科书上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