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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慧之旅-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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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沙尔瓦多吧,至少那里还有音乐,虽然我曾是逃兵,看看能不能再逃回去。至于艾洛伊莎,我不敢想,也不够资格再想。我已经满身罪孽,没有任何理由再去谈那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同时,我也怕见到她,不论她今天如何,情何以堪?
  我用余款买了一部老爷小汽车,价钱与去沙市的长途车票相差不多。一部车能便宜到那种程度,它的情况和我倒正相匹配。其实这种车在巴西相当风光,名叫“可丁尼”,原是法国生产,在巴西组装。只是我这部太老了,已有二十多年车龄,原车主放置多年,无人闻问,所以才贱价让给我。
  这车体积极小,比金龟车约短一、两呎,矮六吋。看她小得像玩具般,却有四门四座,内部设计得相当经济。有行家告诉我,“可丁尼”车早年的品质最好,后来越做越差,以致被金龟车抢走了市场。
  临走前,在公司里打零工的小黑人也想搭便车南下去投奔朋友,有何不可,多一个司机更好。只是我囊中所余不多,仅够供加油之需,其余的都已买了面包与饮水。以两个人估量,应该够吃三天,所以必须在三天之内抵达沙市。
  由此到沙市约有二千公里,道路崎岖难行,其中有八百公里不是泥土,就是石块。更可怕的是这一段人烟稀少,虫蛇出没,是个十足的蛮荒地带。巴西人听说我要开那部老小爷车去,几乎都笑破了肚皮。同事们也都劝我,但我决心如铁,毫不动摇,就当作探险吧,如果老天真要召我回去,我也无词推托。
  我们是晚上起程的,因为这一段是高级柏油路面,小黑人在公司刚学会了开车,正好我先睡一觉,让他开一程。
  我在一种怪异的情况下醒来,原来那柏油路面比地平面约高十公分,小黑人把右侧两只轮子开到路肩下,轮胎恰巧擦着柏油路凸起的边沿,整个车胎同钢圈都磨损了。这还不说,因为磨擦力太大,引擎负荷过重,水箱及循环皮管也裂了!
  还没走五十公里,怎么办?生死事小,流落在几百里内没有人烟的半途,那才叫生不如死哩!小黑人见闯了大祸,脸都吓白了,我问他:
  “你想不想回去?”
  他拚命摇头,我又说:
  “你要知道,我们可能死在路上啊!”
  他还在摇头,说得很慷慨:
  “反正回去也是饿死!”
  我把备胎换到前面,又将后胎正反面调整过来,只要能够动就行。至于水箱,现在没法子补,让它漏吧,时时加水就是。皮管我则用塑料纸先缠上,再以破布一层又一层地包得紧紧地,只要能熬到修理站就行。
  我不敢再给他开了,算算柏油路有一千多公里,每小时以八十公里的速度,一天开十六个小时,应该应付得了。最难的八百公里石头路,我打算以两天的时间来开,虽然慢一点,但还在预计之中。只是车子的情况如何,我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一直开到柏油路的尽头,大约离圣路易市约二百公里处,有个小镇,隐藏在丘陵之间,看去只有几户人家。我们这部小车一到,就像外层空间来的不明飞行物一般,剎时,镇上居然冒出男女老少几十个人来。
  他们的穿著仅能用“蔽体”来形容,小孩多半光着屁股,眼睛睁得老大,一面打量这部怪车,一面琢磨着我这个中国人。
  所幸真有一家修车行,也是镇上唯一的商店,什么都卖,不过什么都没有。
  我找老板来看车子,其实不用找,他已经在那里研究起来了。相信在这种穷乡僻壤很难得见到这种小车,再如这样老旧的,恐怕连大都市都难见到,我是说除了博物馆以外。他看了半天,问我:
  “你去哪?”他个子干瘦,饱经风霜,但目光炯炯。
  “巴伊亚。”
  “巴伊亚!”他笑得好可爱,回头大声对围观的人说:“他要去巴伊亚!”
  大家都哈哈大笑,笑得连跟我来的小黑人都忍不住了,大家笑成一堆。
  “只是水箱破了。”我解释说。
  “他的水箱破了。”他笑得更厉害,腰都弯了下来。
  “你能不能修?”我等他笑完了,耐着性子问他。
  “我能不能修?”他又笑起来,我可火了,对小黑人说:
  “他不能修,我们走吧。”
  这一下,他不笑了,奇怪地望着我说:
  “你是不是疯了?我这一辈子没有见过这么烂的东西,能走这段石子路!”
  “总有第一次吧!”
  “你真的要去巴伊亚?”他还是不信。
  最后他终于相信了,修好了水箱、水管,还招待我们吃了一顿。我事先已经和他说好,身上没有钱,他收下了我的手表,外加一把折式女用阳伞。
  我们走时,他在光天化日下,撑着我送他的女用花伞,对我说:
  “到了巴伊亚,对那边的老乡说,这车子是我修的。”
  老天垂佑,一路上倒是平安无事,但是“生死之间,间不容发”却是贴切无比的比喻,那种经历,令我终生难忘。
  虽然在乡下有着捡不完的芭芭苏,一般人却死赖活赖地守在都市里,不愿回去干那种苦活。小黑人从小到大有一餐没一餐的,难得吃饱。即使到我们公司来打零工,也不过给他些残羹剩饭,略为赒济而已。中国人一向待己宽而待人严,同事们认为给他饭吃,就已经是他“狗运亨通”了。
  他愿意跟我出来,是因为我常偷偷塞些钱给他,虽然不多,已经让他感激涕零了。他相当诚恳,也极好学,开车是我教的,原打算等公司有了收入后,就请他做司机。
  想不到第一天休息时,我发现面包都没有了,我叫他找一找,他承认吃掉了。
  “老天,你没有撑死?”
  他满意地摸着肚皮,笑着说:
  “还好,如果有牛油,我还可以多吃些。”
  我真是哭笑不得,问他:
  “你知不知道这是我们三天的粮食?”
  “我知道。”
  “那么以后几天就没有吃的啰!”
  “我知道。”他蛮有自信。
  “会挨饿哟。”
  “我知道。”
  “那我吃什么呢?”我知道这是狗对猫叫,他早就挨饿成习了。
  他老实地摇摇头,一副充满怜悯的模样:
  “我不知道。”
  第二天,我们一直在乱山中弯来弯去,好在肚里空空,不然那种颠法,连胃肠都会吐出来。没有见到一部车,也没见到一户人家,幸得油料早已备妥。我以五十公里的速度,在大小石块上蹦跃弹跳,车过处每每卷起十丈黄尘。
  这段路正好贯穿北中部的荒原,面积约有一万多平方公里,年雨量不到一百公厘。所有的山都是光秃秃的,裸露的石头则是深褐或黄色。
  四周见不到一点绿意,白天车内燥热,却又不能开窗。尽管如此,我们的身上、脸上,早已铺了一层细密的灰尘。化油器堵塞了好几次,防尘罩也变成了石灰墙,因为找不到树荫,只得在那灼人的烈日下,清洗化油器。
  好容易盼到了夜晚,摸黑在山中转来绕去,彷佛是一段永无止境的征程。我已经疲累不堪了,算算看已经走了六百多公里,苦难最多不过再几个小时,撑一下吧!
  夜凉如水,一点都不错,四外黑黜黜的,只有眼前一团亮光,有如是“管中窥地”,除了那方圆数尺地外,其它的世界好象都被黑暗吞噬殆尽。
  腹中饥饿不堪,不要说没有食物,连水也不多了,旁边的小黑人,睡得甜甜的,居然还打起鼾了!
  应该只剩下几十公里的苦难了,人言:“行百里者半九十”,最难熬的经常是最后这一段。就算是我刚刚出发好了,再开几个小时又算什么?不久就回到沙尔瓦多市了,美丽的艾洛伊莎,她应该结婚了,新郎会是谁呢……
  就像半夜梦中醒来一般,四周一片漆黑,我坐起身,正打算开灯……
  不对呀,我在做什么?脑中也是一片黑……
  这是哪里呢?是不是在旅馆里?
  记得刚才还在开车呀!怎么好象到了沙尔瓦多呢?不可能!
  管它呢!我太累了,先把车停下来,睡一下,明天再想吧。
  ……
  等到我感到一阵寒意,醒了过来,感觉好象做过一场梦,还梦到了艾洛伊莎。
  天色微明,眼前一望无际的黄土山丘,这是哪里?突然我神智一震,不对,昨天我在开车,但前面没有路呀!是否?我向下俯视,连亘的山峰竟然无尽地向天边延伸!我忙侧首向左边一望,原来那边才是马路!
  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我明白了,昨夜我睡着了,车已驶离了路面。幸而在不知不觉中把车停了下来,否则一直冲下去,早就粉身碎骨了。
  是不是我已经死过了呢?那一剎的黑暗,是否就是死前的感受呢?
  我小心翼翼地把门打开,看到了坚实的土地,下车一看,果不其然!我的车正好停在一个悬岩的尖端,只差一公尺,生死立判。
  我没有死,苦难还未终了,没有什么值得庆幸的,也没有什么可以悲哀的,生死的权力原本就不是自己所能掌握的。
  第三天,我又饥又渴又累,真可以说是经过了千山万水。出生入死之余,终于,沙尔瓦多的标志,像是拯救者(“沙尔瓦多”之意即为拯救者)一般出现在眼前。即将脱离苦海了,我打起了精神,先把小黑人送到他的一个朋友家,略事休息,就去找老马。
  老马是我在学音乐时所结交的朋友,他也是个绝人,颇值得大书特书。他毕业于中原理工学院,父亲是位“万年国代”,一辈子克勤克俭,骑着脚踏车上班,把毕生所有的积蓄,一文不少地投资在儿子身上。
  偏生儿子英俊倜傥,除了交女朋友外,样样稀松。最后他竟掳获了“中原”人人称羡的校花的芳心。结婚后便带着娇妻,远到巴西来垦荒。
  我第一次认识老马,是在圣保罗的一个华人聚会中,有个落拓不羁、满怀嫉妒的朋友,指着场中一位端庄而美丽的女仕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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