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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初打断管家的话。
她没有能力思考,双脚仿佛被焊住了一般,无法挪动一步。
管家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小姐,也猜到是情况不对,不敢再问,连忙回屋拿了车钥匙。
————
凌晨的时间,马路上的车很少。
林初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在颤抖,死死的盯着前方的路面,希望能快一点,再快一点。
牙齿磕在一起的声音,几乎能将她的耳膜震碎。
苍白的唇瓣艰难的扯起一抹笑,“爸,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对不对?你那么爱我,怎么可能会把我一个人丢下。”
“我一点也不羡慕别人,有你就够了,那些有爸也有妈的孩子,也不一定比我幸福。”
“周周认识很多人,虽然现在联系不到他,但可能过几天他就来找我了,到时候能帮很大的忙,资金的问题应该是能解决的。”
“爸,我知道你很累了,再坚持一段时间好不好?”
“我还想着明天早上做你最喜欢的早餐带到公司呢,害怕睡过头,定了好几个闹钟。”
“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工作?不是说好过了十二点就先休息几个小时的吗?不守约还被我抓到,哼,那明天我也跟你学。”
“爸,我知道错了,你再骂我一顿吧,应该早点听你的,也就不会有这些事了,我开始后悔……”
“……”
林初带着蓝牙耳机,重复着播着一个无人接听的号码。
她不停在说话,没有任何逻辑可言,似乎是没办法忍受一秒钟的安静。
再快一点。
再快一点。
…………
林氏大楼外的街道,急速的刹车声极其刺耳。
车灯打出来的光,照亮了暗黑的路面。
地面上安静的睡着一个人,那人被笼罩在光圈里,每一根短发之间都有光线穿过,他周围的鲜血流了一地。
西装革履,有很多白头发,应该是一个事业型的中年男人。
他手腕上带着一块老旧的手表,玻璃碎成片,指针也停止了转动。
就那么静静的躺着。
林初面如死灰,一动不动的看着那熟悉却又陌生的男人,她也像是静止了一般,一动不动,就连呼吸,都格外缓慢。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推开车门。
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烧得通红的针板上。
三十米的距离,她用了二十分钟。
从二十八层高楼摔下来的人,早已血肉模糊。
‘扑通!’
林初跪在了冰冷的地板上,慢慢伸出去的手颤抖不已,她试了好几次,都没有办法让那剧烈的抖动停下来。
到最后,她是半覆在父亲的身上。
那是拥抱。
她最爱的两个人,在同一天离开。
林爸爸从她的生命消失,陆淮安在她心底湮灭。
“爸,为什么不等等我呢?是不是我太慢了……”
“留下我一个人,要怎么办?”
“我后悔了,飞蛾扑火的下场不会好,对不起,我的固执毁坏了您一声的名誉。”
“爸,我也不想在这个世界上活着了,你带我走好不好?”
“爸,您要当外公了……”
“……”
车灯熄灭,睡在鲜血里的父女两人,彻底被黑暗包围。
……
天微微亮。
第一批路人经过的时候,发现了躺在地上的人。
满地的鲜血已经凝固,分不清是谁的。
“天哪!有人跳楼了,快报警!”
“这好像是林家千金,还有呼吸,帮忙叫个救护车!”
“既然是林小姐,那她抱着的那个摔的血肉模糊的,难道是她的父亲林宗钧?”
“搞不好还真是,林宗钧昧着良心赚钱,害得那么多孩子躺在病床上,我听说法院已经在立案调查了,下半辈子肯定只能在监狱里度过,他应该是承受不了这样大变故,才选择跳楼的。”
“豪门婚姻真是可悲,公司水深火热,能只手遮天的女婿却袖手旁观,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虽然不干涉才是正义的行为,但……还是让人咂舌。”
“哎,谁说不是呢,也是可怜这林小姐,年纪轻轻还没有毕业就遇上这样的事,毕竟她跟陆氏总裁是夫妻,大难来临却被撇的干干净净。”
“那丫头脸上手上都是血,身上穿着的好像还是睡衣,大概是不知情,不管怎样,林宗钧已经死了,还是希望她能平安吧。”
“……”
————
天亮了。
一圈一圈的看客围在周围,指指点点,议论声此起彼伏。
昏迷的林初依然死死的抱着已经僵硬冰冷的林宗钧,接到报警赶到现场的警察费了很大的功夫才把她拉开,交给医生。
停在角落的一辆车里坐着的,是陆正茂。
他看着不远处被围的水泄不通的死亡现场,沉静的黑眸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收回视线,淡漠的吩咐司机,“跟上救护车。”
司机恭敬的应着,“是。”
……
医院。
“陆太太……”
察觉到头顶那道犀利的目光,医生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连忙改口,“林小姐身上的血不是她的,她这段时间应该是没日没夜工作了,再加上伤心过度,所以才会昏迷,没有大碍。”
陆正茂淡淡的点头,“嗯。”
“还有……”医生抿了抿唇,硬着头皮往下说,“林小姐怀了身孕,她现在的情况不太好,有流产的迹象。”
怀孕……
陆正茂的眸色瞬间沉了下来。
“这件事情我不希望还有第三个人知道,尤其是陆淮安,如果某一天传到了他的耳朵……”
这是威胁。
医生擦着额头的冷汗,毕恭毕敬的保证,“您放心,我一定烂在肚子里。”
陆正茂冷漠的眼神看向病床的方向,眯着眼稍作思索过。
还在昏迷,神不知鬼不觉的打掉孩子,不会有人知道。
但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使他的威胁现在有效,很难保证永远有效。
如果被淮安知道,到时候会有些麻烦……
他有了决定,吩咐道,“安排一辆车,把她送到陆家别墅。”
医生点头,“好的,我现在就去安排。”
————
嗡……嗡……嗡……
手机的震动声一遍一遍的响,把困在梦魇里的林初拉了出来。
她睁开眼睛,像是电影里的慢动作一般,混沌模糊的视线慢慢清晰。
很陌生,但又有一种奇怪的熟悉感。
震动的手机被握在她手里,角落缝隙还有凝固的血渍。
来电号码没有备注,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距离那晚已经是三天后了。
“陆太太,您好,您父亲的尸体警局已经代为保管三天了,您看您什么时候过来一趟?”
打电话的人,这样跟她说。
所以,都不是梦。
最爱她的林爸爸也没有带她走。
……
衣柜里有女人的衣物,林初拿了一件黑色裙子,她瘦了很多,裙子穿在她身上空荡荡的。
走出卧室才发现,这里是陆家别墅。
毫无意外,林初被佣人拦住了,陆正茂不在家,佣人不可能放林初离开。
林初好像明白,她昏迷的时候被带回陆家的原因。
当那个男人解决完守在门口的保镖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她笑着问,“陆淮安,你满意了吗?”
林初忽然想起婚礼的那天,她挽着父亲的手,穿着洁白的婚纱,一步一步走向他的场景。
那段并不长的路,她一直在心里重复着同一句话:淮安哥哥,从现在开始,我就把自己的未来交给你了,不问返程。
人生没有回头路可走。
所以,时光也不能倒流。
陆淮安凝着女孩苍白的小脸,沙哑的嗓音底层隐着不易让人察觉到的颤抖,“小初……”
在触碰到女孩荒芜的双眸的那一刻,他抬到空中的手僵住。
林初站在两级台阶上,即使她的光着脚,也能平时男人的视线。
她依然是笑着的,声音却破碎成片。
“不是觉得我撒谎的样子很恶心么?还叫我做什么?我爸没有其他的儿女,只有我一个人,我要去接他回家,陆总如果没有话说,那能不能给我行个方便?爸爸已经在警局待了三天了,再等不到我,会失望的。”
虽然父亲没有带她走她很生气,但……气过了,就不再生气了。
警局是什么地方,又冷,又没有人情味,她不能让父亲继续待在那里。
陆淮安不是没有话说,而是所有的语言都哽在喉头,就像是有人攥着他的脖子,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心脏疼的厉害,仿佛是针扎一般。
他僵在半空中的那只手,机械的收回,走到玄关拿了一双拖鞋,然后半蹲在楼梯口。
“先穿鞋,我陪你一起去。”
林初脸上的笑越发的明显,但眉眼间的苍白没有因为这笑意有一丝的衰减,“这里有没有媒体记者,你做戏给谁看呢?”
父亲的尸骨经举报保管了三天,都没有人去认领。
而消失了这么久的他,却来关心她有没有穿鞋?
可笑至极。
“陆总要忙的事情很多,维护形象这么简单的事情打个电话就可以了,没有必要做这些,而且,”她停顿了片刻,“我嫌你身上的香水味恶心。”
林初越过半蹲在地面的陆淮安的时候,他几乎是下意识站起身,扣住她的手腕。
“你不喜欢,我就回小楼换一件,两分钟,很快。”
林初甩开男人的手,然后干净利落的扇了他一巴掌。
“啪!”
清脆,在客厅里激起了回音。
那不达眼底的笑彻底淡去,明艳张扬的五官清淡的没有一丝温度,“要么也毫不留情的弄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