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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燕的大理寺丞是正四品,刚好比易长安高出一阶,且刑部是最高审判机关,大理寺是最高复核机关,遇上极重大的案件,还会加入都察院一起三司会审;像目前这种情况,大理寺确实可以接手过去。
监生来报?怎么会这么巧……易长安微微皱了皱眉,横步侧拦在了龚河明前面:“龚大人,死者暴死得蹊跷,此处即有诸多推官和仵作,还请勿再移动尸身,就在此地验查尸体——”
易长安话没说完,就被龚河明冷哼了一声打断了:“易大人,你既身在刑部,怎能不知律法,勘验官员尸身,先要取得亲眷同意!
朱胜奇虽是暴卒,但他身为朝廷命官,该有的体面岂能随意剥夺?本官自会着人将他的尸身妥善保管,待派人征得他亲眷同意,再行验尸!”
去一趟禹州,即使是快马昼夜疾行,来回也要一月有余,天气又越来越热,只怕那时朱胜奇尸身上的证据早就消失了!
见大理寺的几名带刀衙役抬步上前,易长安双臂一伸就横身拦住了:“龚大人,朱胜奇的尸身不能带走,亲眷同意一事亦有从权之途,为保全证据,还请就在此处验尸!”
龚河明不由竖梭了眼睛:“易梁,你想抗命?!”一挥手就让那几名衙役抢上去。
今天的事情来得太巧,朱胜奇当着众人的面在教舍中暴卒,黄俨百般阻拦验尸,此处明明是国子监偏角,却有监生发现了命案前去报官,而大理寺丞龚河明又来得这么及时,现在更是要把朱胜奇的尸身强行带走——
易长安眸子微缩,一脚横踹扫了出去,将抢到最前面的两名衙役踢了个跟斗出去:“事急从权,本官要保全证据,你们却要抢夺尸身走,意图何为?许观,章正霖,即刻给我验尸!”
许观和章正霖对视一眼,果断持刀切下——
黄俨急忙想扑上来,嘴里哀切叫着:“你们不能这么损毁朱大人的尸身!”
易长安一脚反踢直接将黄俨踹得倒飞出去,连着撞倒了几张案桌,笔墨砚台稀哩哗啦地全摔在了他身上;黄俨顿时半晌爬不起来。
易长安本来就是教授他们,与这些学员们有半师之义,再加上推官们都是科举出身,大家都是文人,何曾见过易长安明明是进士出身,居然跟武人一样粗蛮,一脚就将人踹飞了出去;一众学员们立即束手作壁上观。
龚河明暴跳如雷,呼喝着衙役们上前将易长安拿下。衙役们虽然不敢拔刀,但是有上官发话,当下带鞘击打上来。
易长安手边并没有趁手的武器,急中生智将手边的砚台笔架墨锭当暗器砸了出去。
笔架墨锭倒也罢了,砚台却是青石的颇有份量,几名衙役被砸得生痛,纷纷躲闪,龚河明气得自己带头冲上前:“你们这些废物,几个人都拿不下他一个不成?还不赶紧——”
话没说完,就被易长安一个墨锭劈头盖脸砸过来,墨锭砸在他额头碎散开,落了他半边脸的墨粉,被他下意识地伸手一抹,一脸黑墨黄皮的狼狈。
龚河明不由连连怒喝:“易梁,你敢冒犯上官?!我要去都察院告你!竖子!竖子!竖——”
“大人,尸检出来了!”许观一声大喝,猛然打断了龚河明的话。
龚河明像被人捏住了嗓子的鸭子似的,直直干瞪向许观那边;教舍中的人也齐刷刷地全看了过去。
朱胜奇的尸身腹部位置已经被剖开,胃囊被摘了出来从上面划开了一道刀口,有深褐色的液体渗出来淌在了托盘上,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药味。
如果不是即刻验尸,这些药液很快会随着尸体的腐败混淆成尸液,到时要找出来就难了,不像现在,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到。
许观拿起托盘看向一直作壁上观的众位学员:“诸位大人和兄台可以过来闻闻,这是马钱子的气味!”
马钱子是药也是剧毒,且气味独特,推官和仵作只要是常年办案的,多少都会了解一些草药知识,不知道的人绝对很少。
可是看胃囊中的存量,明显朱胜奇喝了不少……误服?不可能吧?
第379章 仔细搜!
赶在大理寺提走尸身之前查出了朱胜奇的死因,许观和章正霖心里一松。
将托盘举着在众人面前示意了一圈,特意停在了黄俨面前,许观一字一句地开了口:“诸位大人可看清楚了,朱大人是服了马钱子药汁才死的,并不是中了什么尸毒!”
黄俨已经扶着腰站了起来,看也不看差点递到他鼻子底下的那只被切开的胃囊,只飞快地扫了一眼易长安,就撇开头轻哼了一声。
黄俨的眼中并没有什么沮丧,反而有一种另外的情绪,细究起来倒仿佛是一丝恶意的戏谑,只是那眼神一闪即没,让人看得并不真切,易长安心头并没有轻松,却是莫名一沉。
如果这是一个圈套,以一条人命做代价,如此轻易就能让她解开吗?还是——
龚河明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露出一脸倨傲的神色:“真是奇怪,马钱子药汁气味浓郁,绝对不会让人误服,朱胜奇怎么可能会喝下去?”
是了,重点就是在这里,朱胜奇为什么要喝这么多马钱子药汁?要知道刚才他来教舍的时候还是神色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并不像是被人胁持的模样,这一点其他的学员都能够作证!
易长安眉头紧蹙,想到之前那几名学员装着窃窃私语,却偏偏能够让教舍里的人都能听到的话……
“朱大人一直想着能安稳致仕,没想到刑部会突然搞这么一次集训,他为人一直老老实实的,也没有什么门路,要是这把年纪了还重新去选官,肯定也选不到了!”
“要不是易大人逼得紧了,朱大人怎么会……”
逼!他们要拿这事做文章,说她逼死了朱胜奇!朱胜奇是自己服毒的!
电光火石间,易长安已经想明白了这连环套中的第二套,神色肃然一紧。
龚河明已经大力一挥手:“来人,去搜查朱胜奇的遗物,看看可有线索!”
几名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衙役得了令,立即上前扶了黄俨出来:“还请黄大人给我们指明朱大人宿舍所在!”
黄俨努力挺直了腰,横睨了易长安一眼,带着那几名衙役大步走出门去;这个该死的易梁,刚才那一脚差点没踹断他的腰,等过了今天,他且看这姓易的怎么哭去!
“许观、章正霖,你们在这里负责看守尸身,不要让别人靠近!”易长安急忙吩咐了一声,跟着追了出去,一出门就看到了江浪和江涛两人。
先前她吩咐自己这两名长随去冰房搬取尸体过来教学,之后一连串发生了事情,倒让易长安一时没顾得上这两人。
见江浪带着江涛飞快地迎了上来,易长安正要开口,江浪已经冲她眨了眨眼,极低地递了一句话:“大人放心,陈大人已经过来了,只是这时还不便现身。”
易长安心里蓦地一稳,紧追了两步紧随在龚河明身后:“快些走,本官倒要看看今天龚大人会当着大家的面搜些什么出来!”
龚河明身形微顿,扫了易长安一眼,板着脸转过头去,见黄俨已经带到了地方,忙呼喝手下那几名衙役:“仔细给我搜!”
衙役放开黄俨让他站在门外,几人一涌而入朱胜奇的那间宿舍。
易长安连忙唤了江浪江涛两人:“你们两个一起进去,把门窗全都打开,让大家都能看着,可不要让人假借搜查之名倒让朱大人的遗物多出那么一件两件就不好了!”
摆明了不信任龚河明,就是要提防他让人夹带私物,让他在众目睽睽下做不了手脚!
龚河明重重哼了一声,并不理会易长安,一双眼只瞪着那间门窗大敞的宿舍。
朱胜奇虽然带了长随过来,但是一大早就遣了长随出去办事了,所以此时宿舍里空无一人,各色私人物品倒是摆放得规规整整。
衙役进门就直奔书桌,翻了翻放在桌上的那几张宣纸,又一样样检视文具和抽屉。
桌上的几张宣纸洁白如雪,一看就是未曾用过的,黄俨一眼不眨地瞧着一名衙役拿起了那叠宣纸翻了翻又放了回去,不由往前走了一小步。
恰在这时,另有一名衙役却从桌上的竹箧里翻出了一叠写有笔墨的字纸,黄俨连忙飞快地睃了易长安一眼,悄悄又退了回去。
那衙役一张张仔细看过那一叠字纸后,随手搁在了一边,另外翻找起来。
有些不太对啊?黄俨心里正在嘀咕,几名衙役已经将那间小小的宿舍搜了个底朝天,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其中一人捧了那叠字纸出来递到龚河明跟前:“大人,小的等并没有什么发现,那位朱大人只是练了些字帖存在这里。”
什么都没有?龚河明心中纳闷,接过那叠字纸飞快地翻了翻,本想从里面找出些什么,偏偏那一叠字帖都是临的《灵飞六甲经》,从头到尾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龚河明紧紧捏着那一叠字帖,冷冷盯着为首的那名衙役:“尔等可是仔细搜过了?!”
一道低磁的声音冷戾传来:“龚寺丞是想从里面搜出什么?若是人手不够,不如让本官派手下来代劳?!”
易长安心头一跳,旋即就是一松。
龚河明讶然转过身看着来人,片刻后就低了头,掩下心中的不情愿行了礼:“下官见过陈大人。”
锦衣卫新任副指挥使陈岳,自任命诏书一下,满燕京城中的官员谁人不识?
如此年轻就身居锦衣卫高位者,大燕自开朝以来陈岳是第一人,龚河明即使没有跟陈岳打过交道,只是远远看过陈岳几眼,也立即认出了来人。
陈岳负手走近,微抬着下巴傲然看向龚河明,捍然一挥手:“把他们全给我带走!”
跟在身后的常大兴和魏亭几人应了一声,冲上前就一把将龚河明和黄俨以及那几名衙役全都反扭了胳膊,动弹不得。
龚河明又惊又怒,瞪着陈岳嘶吼道:“陈岳,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以为你们锦衣卫就能凌驾百官之下,无凭无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