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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檐-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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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姑……”海兰珠双手渐渐有了力气,将儿子紧紧抱在怀里,贴在心口,贴着他冰冷的毫无生气的脸颊,泪如雨下:“儿子,你还没有叫我一生额娘,儿子你不要丢下额娘……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哲哲命阿黛带人守着海兰珠和孩子,请皇帝借一步说话。
  她认为家丑不可外扬,如何处置和调查赛音诺颜氏,与外人不相干,外人不需要知道八阿哥是如何受伤,甚至如何去世。宫里的恩怨,只要消灭在宫里就好,若事情的背后与前朝有牵扯,那更不能张扬。
  皇太极眼神空洞,仿佛根本没听见哲哲在说什么,哲哲努力让自己冷静,平静地对皇帝道:“皇上,海兰珠需要您,朝廷需要您,今晚的紧急军报讲的是什么?皇上,别辜负了八阿哥。”
  “哲哲……”皇太极仿佛醒过神,“是朕的错吗,是谁的错,是谁?”
  哲哲扶着他的肩膀:“是作恶之人的错,不是皇上,不是海兰珠,更不是其他人,也不是我。”
  皇太极怔怔地凝望她,摇头:“不,是我们所有人都有错……而朕,错的最多。”
  哲哲默然不语,八阿哥之于皇帝内心的贵重,生也好,死也罢,无人能及。
  皇太极膝下夭折的孩子不在少数,出生没长大的,没出生胎死腹中的,他过去,当真连一丝丝悲伤都不曾有。八阿哥才他第一次真正有了做父亲的感情,而老天却生生连皮带肉地,剥去他这份父爱。
  “皇上,八阿哥需要额娘,海兰珠需要您。”哲哲冷静地说,“至少这几天,请您打起精神,守护海兰珠和孩子。”
  “哲哲……”皇太极的眼泪,哲哲二十多年来,不曾见过几回,但此刻,堂堂帝王含泪问她,“八阿哥若没了,怎么办?”
  怎么办,哲哲怎么知道怎么办,她唯有说:“那海兰珠就只有皇上了。”
  夜色渐深,崇德三年的正月,注定再没有笑声。
  宫内寂静得骇人,虽然有很多人在内院等候值守,可宫人们太医们,几乎连气都不敢喘,都紧绷着弦,等待奇迹降临,又或是等待悲剧的发生。
  大玉儿靠在炕头,手中缠着女儿的花绳,花绳将她的手指一圈一圈勒紧,发紫发胀,苏麻喇劝了几声,不得不自己爬上来,为格格解开绳子的束缚。
  “苏麻喇……”就在手指血脉通常的那一瞬,发麻的刺痛往心里钻,大玉儿僵硬地开口,“是不是我害了八阿哥?”
  “没有的事儿,八阿哥还好好的,您别胡思乱想。”
  “那个贱人,是不是原本想冲着我来的?”
  “格格?”
  “是我的错对吗,是我得罪了她,她恨的人其实是我……”
  忽然,门外一阵躁动,大玉儿的心重重一沉,背脊发冷,双手颤抖,推着苏麻喇道:“去看看,去看看……”


第211 三天后,您要把自己还给大清

  八阿哥每况愈下,不过是靠着小小的生命力,维持他与爹娘亲人最后的缘分。
  海兰珠寸步不离地守在孩子身边,日日夜夜,不知不觉四五天过去,太医们想尽各种办法,可八阿哥已在弥留之际,回天无力。
  哲哲审问赛音诺颜氏,可那小福晋已经痴呆疯傻,她的宫女亦胆小如鼠,什么也讲不清楚。赛音诺颜氏的住处被翻了个底朝天,没察觉什么异样的东西,只发现屋子里缺粮少炭,冷如冰窖。
  追查这些日子赛音诺颜氏和谁走的近,庶福晋们都说没瞧见特别的人,哲哲自然首先会怀疑娜木钟,可娜木钟这一次,却做得滴水不漏。
  她从很久之前开始,就不再与大阿哥府里往来,而对赛音诺颜氏的所有“传递”,都是大大方方地在所有人中分一点给她,那日除夕宴上随手给的药粉,众目睽睽之下,反而无人察觉。
  哲哲纵然深信娜木钟脱不了干系,但什么证据都拿不出,连一点捕风捉影的线索都没有。
  相反,赛音诺颜氏被玉儿吓坏了的说法比比皆是,所有人都认为,是因为与永福宫结怨,是因为大玉儿把小福晋逼疯,才酿成了八阿哥的惨剧。
  这样的说法,让哲哲心惊胆战,她无法想象,皇太极会不会因此迁怒玉儿,或是海兰珠若难以承受丧子之痛而失去理智,又甚至,是玉儿不能原谅她自己。
  而这几天,皇太极如旧上朝,大臣们虽然看得出皇帝情绪凝重,但朝廷之事,半点没耽搁。
  漠北土谢图汗和车臣汗再次发生冲突,皇太极则早就有打算要带兵去调节镇压,顺势收服那几个部落,现下无疑是最好的机会,就看是派谁去打。
  漠北一事,讨论了数日,而宫外的人也渐渐得知,八阿哥在元宵那夜突染急病,这一天天的不见好,很是凶险,但宫内禁止探视,就连齐齐格也没能进内宫的门。
  皇太极每日散了朝事,便来陪伴海兰珠,她数日衣不解带,形容已经十分狼狈憔悴,可她眼里只有儿子,她害怕儿子醒来找不到额娘,一步也不愿离开。
  宫内的气氛,一天比一天沉重,大玉儿被哲哲禁止离开永福宫,怕她情绪激动伤了身体,毕竟她腹中的孩子,如今又成了未来的希望。
  八阿哥的生命,足足拖了十来天,原本胖乎乎的小身体,已经瘦得让人心碎。太医都觉得这样拖下去,只是给小人儿带去生的痛苦,可海兰珠说,哪怕儿子这样躺一辈子,她也会服侍他一辈子。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句话,让八阿哥心疼额娘,不愿额娘为自己辛苦一生,正月二十八的清晨,小阿哥在母亲的怀里,安宁地离开了这个人世。
  海兰珠感觉到怀里的孩子越来越冷,感觉到最后一缕生气消失殆尽,她解开衣裳,把孩子贴在胸前,想要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他。
  在一旁疲倦地瞌睡过去的皇太极忽然醒来,怔怔地看着紧紧相依的母子俩,他伸出手,果然,儿子的鼻息消失了。
  “兰儿……”皇太极心痛如绞,“儿子……走了。”
  海兰珠摇了摇头,努力抱紧儿子,孩子身上的冰冷,钻进她的身体,钻进她的血液:“没有走,他在我怀里,儿子在我怀里。”
  永福宫中,大玉儿从哭声中醒来,从关雎宫传来的宫女们的悲恸,让她意识到八阿哥走了。
  她笨拙地从炕上下来,挺着硕大的肚子走到门前,值守的小宫女吓得不轻,连声请她回去。
  此刻苏麻喇已赶来当值,见这情形,拿来雪氅将格格裹得严严实实,劝她:“我们就在这儿等着,别过去,格格您听话,咱们别过去。”
  关雎宫里,忽然传来姐姐的呼喊,一声声催人心肝,她在哀求皇帝不要带走她的儿子,屋子里发出挣扎推搡的动静,很快,尼满抱着白布包裹的孩子从关雎宫里跑出来,后面跌跌撞撞冲出来姐姐的身影,她摔倒在地上,抓着尼满的脚踝,哀求他把孩子留下。
  “娘娘,娘娘您松手吧……”尼满满脸的泪。
  皇太极跟出来,将海兰珠的手掰开,尼满抱着孩子,带人迅速离去,皇帝抱起海兰珠,可瘦得几乎要枯萎的女人,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将他推开。
  大玉儿在姐姐的眼中,看见了怨恨和痛苦,她可能已经不认得皇太极是谁,不认得皇帝是谁,不认得任何一个人,她现在只知道,自己失去了儿子。
  海兰珠仿佛只剩下一口气,哀求着:“把儿子、儿子还给我……”
  瘦弱的人轰然倒下,宫人们惊慌失措,皇太极抱起海兰珠转回宫内,一直等候在内宫外的太医们被宣召进来。
  哲哲没来得及穿戴,披着风衣就从清宁宫出来,见大玉儿站在这里,与身边阿黛说了几句,便转去关雎宫,阿黛径直走来,好生道:“庄妃娘娘,您回去歇着吧,皇后吩咐,不许您参加任何事。”
  大玉儿目光滞滞的,没有争辩,也没有恳求,僵硬地转过身,走了回去。
  阿黛顺便将守候的接生婆和太医们找来,代替皇后叮嘱他们:“庄妃娘娘随时可能要生,你们轮班留守在这里,娘娘和孩子若有闪失,就都别想活了。”
  关雎宫中,皇太极含泪抱着昏厥不醒的海兰珠,就快是上朝的时辰,哲哲已经命宫人前去发讣告,皇上将为八阿哥辍朝三日。
  “为八阿哥以亲王之礼下葬,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好了,孩子努力了十几天,走的时候就让他安安生生地走吧。”哲哲冷酷地说着,“正月三十,在皇陵下葬,让八阿哥去先帝身边,皇爷爷会好好照顾他。”
  皇太极茫然地看着哲哲,哲哲冷静地说:“皇上,这三天您只管陪着海兰珠,您只管悲伤,三天后,您要把自己还给大清,还给天下。这三天,臣妾会为您守着一切,三天后,换我来守海兰珠。”
  “哲哲……”皇太极朝哲哲伸出手,哲哲紧紧抓着丈夫,忍着眼泪道,“皇上别怪我无情,你若倒下,谁来护着海兰珠往后的一辈子,谁来守护这江山?是我没有管好后宫,我没脸见你和海兰珠,但不论如何,你要挺过去,海兰珠没有了儿子,就只有你了。”
  永福宫里,大玉儿靠在炕头,耳边隐约还能听见宫女的哭声,宫人们来布置丧仪所需的一切,很快就连永福宫门前,也挂上了白灯笼。
  苏麻喇细心照顾着主子的一切,时不时到关雎宫打探大格格的动静,那一边依然昏睡不醒,而这一边,格格已经呆滞了一整天。
  不论苏麻喇问她什么,格格都只会反问:“是不是我害死了八阿哥?”
  入夜后,海兰珠苏醒,十几天衣不解带的陪伴照顾,让她耗尽了所有的体力,理智上无法接受儿子已经离世的事实,但身体已经承认了,并在这一刻倒下。
  失去过那么多的孩子,并没有让她做母亲的心麻木,只是海兰珠明白,当时当刻的痛苦,多年后是会淡去的。
  但这一次不同,过去是病魔无情,这一次,却是她无能,这世上有哪个女人,会让人从自己的怀里抢走孩子。
  她痛不欲生,她不知道自己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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