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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我真不是读书的料,还是算了吧?”
阿彤面露惊讶:“谷雨不论是做饭绣花,还是帮表嫂管理后宅一应事务,都从来不出差错。读书这么简单的事,竟然把你给难住了?”
果然读书就是享受么?忍住那点小小的嫉妒,卫嫤一脸赞同,目光谴责地看着谷雨。
“读书识字虽然没有阿彤说得那样简单,但也不是多困难的事。万事开头难,一旦入门就容易了。”
谷雨咬唇,她一定要学么?
即便她没说出来,卫嫤也明白她意思。见她那么为难,一时间卫嫤有些心软。但余光扫到账册旁那张皱巴巴的纸,她犹豫的心瞬间坚定。
女权的争取,从来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第一步,便是让女人走出后宅的方寸天地,看到外面的世界。
俗话说得好,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但说走就走的旅行需要花钱,故而大多数人终其一生都不可能具备行万里路的条件。这样比起来,书籍是较为廉价的获取知识途径。
然而事情远没有想象中那样简单。官家姑娘条件好能读得起书,但家教严格,基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般人家姑娘要帮家里干活,虽未成人但已经要顶大半劳动力。
腾几间教室买一些纸笔很容易,但不是说她振臂一呼号召大家接受教育,十里八乡就会敲锣打鼓踊跃把孩子送到她这来上学。她还没有那种王霸之气。
现实,是摆在她理想面前的第一道坎。
而这道坎最好的化解方式,就在于面前的谷雨。准确来说,是像她这样有一技之长的女子。
她想让女人了解外面的世界,教育是最简单有效的途径。但她从没想过开族学或国子监那般正儿八经的科举学校,她想开设的是一座技校。
在技校中,无论是女童、还是少女,或是成亲的妇孺,都可以根据自身天赋学到一技之长。有了赖以为生的谋生本领,他们赚得不会比男人少。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一旦稳定收入来源,他们腰杆就能硬起来,渐渐意识到自己的平等地位。一代又一代,终有一日他们会觉醒,不再满足于这个由男权支配的世界。
这就是她的打算,而作为计划中的一部分,谷雨必须先得改变。
此事她却不能对谷雨和盘托出。谷雨虽然敢反抗被爹娘卖入青楼,但也仅止于此。她的胆子还没大到敢于挑战千百年来的世俗。现在跟她说了,好点会吓到她,再坏她反而会扭过头来劝说她。
连劝说的大致内容卫嫤都想到了:“夫人,姑爷又不是那样的人。如今夫人日子过得很好,卫妈妈看着也很放心,您又何必铤而走险。”
就是这样两点,一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二是拿日渐年迈的卫妈妈来施压。而这两点,哪条她都不好反驳。
“夫人,我真没长读书的脑子。阿彤姑娘来评评理,我就一个丫鬟,会干活就是了,读这么多书也没用。”
阿彤面露难色,眼看着有点被说服了。
卫嫤从深思中醒来:“没让你读很多书,最起码得能认全我的嫁妆单子。会算后宅采买等这一大堆事项的开销,这总是最基本的。”
听她说完,阿彤赞同地点头:“表嫂所言有理。”
“阿昀本来就有基础,而且他天生学得快些。让你跟他在一起学,的确难免有些挫败感。我看这样,顺便把跟着娘一道过来的立冬也叫来,你们俩一块学,也好比个高低。”
说完卫嫤捏捏阿昀委屈的小脸:“傻阿昀,我这是在夸你呢。”
见小家伙眼睛重新晶亮起来,卫嫤郑重地看着谷雨:“你可是我身边最得力的人,千万别被娘随便带来的丫鬟所比下去。”
立秋四人是世子送来的,他们的到来曾一度对谷雨地位造成威胁。最初那段时间,她下意识地跟四人较劲。虽然最终感情好了起来,但相互攀比的心却始终没改。如今卫嫤提出这主意,一瞬间谷雨斗志昂扬。
握着夫人给的同款毛笔,她的心却是再一次坚定。
不就是写几个字,就跟阿彤姑娘说的似得,读书这么简单的事……反正她一定要比立冬做得好!
比起谷雨,牙行专业训练出来的立冬显然更有服从意识。卫嫤简单将此事一说,虽然面色有些无法理解,最终还是坐到阿彤面前,跟谷雨并排着握起毛笔。
西厢房中三组人各忙各的,虽然偶尔会发出声音干扰到对方,但一个人的专注总会不自觉带动另一个人。相互督促之下,三组人效率都有很大提高。算完一本账册,卫嫤扭头看着谷雨,有立秋比着,她态度明显比上午认真许多。
唇角扬起满意的笑容,鼻端却传来一股子怪味,有点像烧焦的味道。
☆、第96章 欲加之罪
“火,表嫂,起火了。”
卫嫤抽着鼻子,正在辨认从哪传来的烧焦味。在她身后长桌上教谷雨和立秋识字的阿彤惊恐地站起来,朝她背后有些颤抖地说道。
顺着她的视线卫嫤扭头往后看去,方才还平静的书桌,火势飞速沿着桌子向上蔓延,眼看就要烧到石头奋力保下来的那本账册。
想都没想,卫嫤直接扑过去,将所有没烧着的账册挥在地上。谁知情况不好反糟,账册刚碰到地面,就跟疯魔了似得机体自然。没办法之下,她只能尽可能抱起两本放在手里。
扭头,她朝身后被吓呆的四人命令道:
“阿昀先叫舅舅和娘还有丁大哥他们全都躲出去,阿彤……不你不熟悉路,谷雨去幽州府衙叫大人带人手来救火,剩下的人赶紧去院里打水灭火。”
收到指令,呆愣的四人组如梦初醒,马不停蹄地忙碌起来。
卫嫤抱着账册殿后,鼻子再次抽抽,她总觉得空气中有股不同寻常的味道。好像是股臭味?想到这她瞳孔微缩。看到从东厢过来探头的卫妈妈,她想都没想拉起她的手。
“娘,快跑,跑得越远越好。”
顾不得其它,将最重要的那本账册往怀里一戳,她甚至都没来得及趿拉上鞋,直接朝院门口奔去。
“别救火了,也别管院里东西。快跑,跑得越远越好。”
见众人有些犹豫,她下了死命令:“谁要是不跑,回头我把他卖青楼,不想死得很惨就给我使出吃奶的力气跑。”
“青楼”两字的威慑力绝对足够大,受迫害最深的谷雨撒丫子地跑。那反应,比刚进草原遇到马贼时还要灵活。
“表哥,你背着舅舅跑,最起码要跑出这一条街。”
最后剩下的丁有德最识时务,将图纸和锁芯揣到怀里,他想都没想就往外面跑。连带其余丫鬟小厮,一院子十来号人,加上预知危险早已脱缰的马儿千里,在幽州城宽阔的街道上开始了千里大逃亡。
还没等逃到下一条街,背面巨大的一声轰鸣,房顶被冲击波掀的完全脱离抛向半空,一行人也被热浪烘的掀翻在地。卫嫤本就轻盈的身体向前扑去,刚好倒在马背上。
在他们倒下的瞬间,金色甲胄的西北军迈着整齐的步子占领行宫前的主干道。
原定后日才到的圣驾提前两天来临。
当然在火灾蔓延半个城池之前,卫嫤连带四合院内所有人,甚至连马匹都没落下,被西北军押送到了相邻的幽州府衙。见到他们,楚刺史面色严肃,一向弥勒佛般笑脸迎人的袁刺史,圆胖的脸也拉得老长。
走到她跟前,袁刺史额头冒出一层薄汗:“晏夫人贤惠大家都知道,但明知圣驾这两日就会倒,你怎么还弄出厨房火灾呢?”
“我?”
被西北军带着跪下的卫嫤站起来,挺直腰板,脸上一副日了狗的表情。
“贤惠?袁刺史就别往我脸上贴金了。幽州、凉州两地官员,谁不知道我们家是大人负责一日三餐。我也在纳闷,刚我好好的教弟弟读书识字陶冶情操,突然间地上就冒火了。要不是我逃得快,只怕这会命都没了。”
说完她顿了顿,脸上满是愤慨:“好歹阿衡是被圣上亲封的镇抚,我们二人也在皇上跟前挂过号,阿衡身上还带着皇上密旨。万一我反应慢点,今个弄出人命官司,你说到时候皇上会怎么想?”
为了迎接圣驾到来,幽凉二州所有主要官员齐聚幽州府衙,开最后一边临时计划会议。
这会袁刺史和楚刺史身后站着的,乌压压一片蝉翼纱冠帽。听她说完,凉州城那半边天黑煞有介事地点头,承认确有密旨一事。
楚刺史板着脸:“圣驾马上就来了。”
“阿嫤,原来你在这。”
一直不见人影的晏衡带着一脸汗从外面跑来,原本一丝褶皱都无的官袍上灰一道土一道,身上全是烟火气。
看到她本人,他冲过来攥住她袖子,似乎要确认她是不是幻象。
“还好你没事。”
卫嫤严肃的面色瞬间变得柔和:“我没事,大家都没事。刚我闻到一股怪味,觉得有些不对劲,便叫大家逃了出来。衣服上有点脏,是被爆炸冲击波给撞倒才跌上的。”
“没事就好,”晏衡满脸庆幸:“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刚好办完差,没等回到家,就看到那边火光一片。冲到门口刚好被西北军同僚拦住,说你们所有人都在府衙。”
卫嫤耸肩,面上一片无辜:“我们被当蓄意扰乱接驾事宜的厨房纵火犯,用长…矛顶着押了进来。”
晏衡脸上满是不可置信:“怎么可能,厨房烟火气那么大,阿嫤从来都不会进去。”
开阔的府衙大厅内,晏衡一脸理所当然。虽然情况有些紧迫,但看到晏衡对着媳妇那副二十四孝的温顺模样,原本严肃紧张的众人,还是忍不住冒起强烈的不切实际感。
晏镇抚,你身为男人的硬气呢?还有为官者的威严呢?
君子远庖厨啊!
众人浓浓的吐槽几乎要化为实质,唯一保持清醒的楚刺史问道:“晏夫人方才说,你觉得有些不对劲?”
楚刺史壮硕的身材,还有常年行伍间练就的肃杀之气悉数向她身上冲来。一双杀伐无数锐利的眼,更是灼灼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