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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她遇到外祖母,都得屈膝问安的。即便是现在贵为太后,也鲜少能在外祖母面前摆谱。
这若依着外祖母年轻时候的脾气,定不会睬她的,可如今的郑太后可不比当年那身份卑、贱的宫女,成元帝虽说尊她这个姑母,却也不无忌惮之意,因此,她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只当家里多养个闲人了。
可没想到,这才过去多少年,郑太后又不安分了。郑太后膝下除了成元帝,还有一个小儿子,便是如今的五王爷。当年郑太后生下成元帝因为位分卑微,成元帝便被养在了婉贵妃身边。等她终于晋升妃位,眼里也只有最疼爱的小儿子了。人说十指有长短,可这郑太后的确是偏心,先帝驾崩之时,她心心念念的只想扶小儿子上、位,经此一事,成元帝心中哪能没嫌隙。不过是碍着五王爷是同胞兄弟,又不想被天下人说他赶尽杀、绝,不念手足情深,才让五王爷当了个闲散王爷。
京城里,但凡明眼人,谁不离五王爷远远儿的。可这郑太后,似乎和定国公府干上似得,又把目光放在了二表姐身上。别说是大舅母心中不快了,纵是旁人,也觉得郑太后太过得寸进尺了。
此时,苏氏的面容虽然带着笑,可许姝如何不知,她心里的苦。
苏氏重规矩,婆婆又是身份显赫的大长公主,她这心中就是再犯嘀咕,也不好哭哭啼啼的去扰婆婆心烦。思来想去,只能来探探许姝的口风了。
阖府上下,谁都知道婆婆对姝姐儿宠在手心,有她在旁帮衬着,这件事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
可到底该怎么开口呢?苏氏微微蹙了蹙眉,有些犹豫。
“大舅母,您可是为二姐姐的事情烦心?”
苏氏没料到,自个儿还未开口,许姝便戳中了她的心事。
想到当年的郑姨娘,苏氏不免有些愠怒,她也知道,这事儿不是那么好办,可这次,她不能再妥协了。郑太后的确是身居高位,可她怎么也得争一争女儿的前程的。
苏氏怔怔的看着许姝,半晌才暗暗叹息一声,轻轻拍拍她的手,“舅母知道有些话不该说,可这次又是郑太后,我想想就怕的很。五王爷看着是个闲散王爷,可人都是迎高踩低的,一想着你二姐姐要招惹上这样的麻烦,我这心里就苦的很。咱们又不是普通世族,郑太后这明摆着就是欺负人……”
说着,苏氏的指尖顿时一紧,知道自己犯了忌讳。
许姝摸着青瓷雕花小碗凹凸的纹路,宽慰她道:“大舅母,您还不了解外祖母吗?二姐姐也是外祖母嫡亲的孙女,定也十分不舍她受这样的委屈。”
许姝之所以这么说,其实并不完全用来哄人。因为上一世,芙姐姐确实没如郑太后所愿,嫁给五王爷做继妃。
这话从许姝嘴里说出来,却如一颗安心丸让苏氏心情平静不少。
☆、第3章 姐妹
临窗的大抗上,许姝懒懒的倚靠在引枕上,乌黑的长发只绾了小髻,穿着绣牡丹月季粉色亮缎圆领夹袄,石青织银丝牡丹月华裙,眉眼弯弯,明眸皓齿,虽说脸上还稍显稚嫩,可身上竟然给人一种恬静的感觉。
不由得,苏氏心中有些惊讶。阖府上下谁都知道,这小祖宗是大长公主的眼珠子,夫君和已逝的小姑子又是龙凤胎,对这个外甥女也是极尽宠溺。被人这么宠着,难免就有些骄纵。
可眼前的姝姐,似乎变的沉静不少。不过她也没多想,只当是姝姐儿病了些日子的缘故。
她俯身给许姝掖掖身上的薄毯,又帮她调整了下身后的引枕,柔声道:“没想到转眼间姝姐儿也长大了,知道宽慰大舅母了。”
说着,她突然想起什么,又道:“方才在院里听琥珀说你想吃锅子,这也好,一会儿我吩咐厨房弄个菌汤,只羊肉不许多吃,那东西容易上火,也不易克化。”
被长时间关在禁宫,许姝别说羊肉了,那是丁点儿荤都沾不上的。这个时候,别提有多馋嘴了。
可吃锅子怎么能不吃羊肉呢?许姝可怜兮兮拽了拽苏氏的袖子,无辜的样子惹的苏氏最后不得不松了口,“你这孩子,方才说你长大了呢,现在一看,可不还是一身的孩子气。”
“罢了,就让膳房的师傅把肉切成薄片,这样,容易克化些。”
许姝整个人往她怀里钻,笑眯眯道:“就属大舅母对我最好了。”
才说着呢,只听门口一声调笑,“好甜的嘴,几日不见,姝妹妹愈发会讨巧卖乖了。”
说话的正是苏氏的嫡次女殷锦芙,随她一同来的,还有郑姨娘所出的娴姐,二房的怡姐儿和璇姐儿这两双胞胎姐妹。
几位姑娘进门之后,一一和苏氏见了礼。
苏氏还有些事需要处理,也没多呆,吩咐殷锦芙好生照顾好许姝之后,便先离开了。
没了苏氏在,姑娘们瞬间变的轻松自在起来。
知道许姝这几日在用药,殷锦芙特意带了一盒乌梅过来。
殷锦芙笑着坐在许姝身边,打开檀木雕花盒,笑着拿出一颗乌梅递给她。
殷锦娴坐在殷锦芙的下首,有些酸酸道:“芙姐姐也太偏心姝妹妹了,若不是姝妹妹这次染了风寒,我和几位妹妹,什么时候能见到姐姐亲自腌制的乌梅啊。”
要说这殷锦娴也当真不会说话,眼皮子又极浅,府邸的姐妹就她急巴巴的讨这讨那的。若说在长辈面前倒也罢了,眼前这,也太小家子气了。
殷锦怡性子沉稳,抿抿嘴没说什么。可殷锦璇就不同了,自小大大咧咧的,虽说私下里也觉得外祖母过分疼爱姝妹妹,可她这会儿也看不惯殷锦娴的作态了,她想着,平日里大舅母虽说不喜郑姨娘,可对娴姐却向来是按着规矩来的,从没少吃少喝。所以,她这份小家子气,约莫便是有样学样,从郑姨娘那里看来的。
加上郑太后故意恶心殷家,想把二姐姐指给五王爷,她便更有些迁怒殷锦娴了
如此想着,她嘴上也不留情,奚落道:“三姐姐,你这话可得说明白了。我和四姐姐什么时候巴望着二姐姐的乌梅了。我可不像某些人,总是稀罕这稀罕那的。”
“你!”殷锦娴如何不懂得,这丫头在埋汰她。她才不是那等眼皮子浅的人呢,方才那么说,哪里是因为贪嘴,她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偏这殷锦璇,仗着自己是二房的小女儿,一脸的矜贵高傲。
她紧紧的攥着手中的帕子,意味深长的看着殷锦璇道:“璇妹妹,我怎么说也是你三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你别自个儿心情不好就冲我撒气,况且再说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表面上对姝妹妹和和气气,心里止不定在介意祖母偏宠姝妹妹呢。”
一听这话,殷锦璇顿时脸上红红的,她刚要开口反驳,却见殷锦芙一声低斥:“好了,自家姐妹,没的让人看了笑话。”
一句话噎的殷锦娴顿时眼睛红红的,她气急败坏的跺了跺脚,哽咽道:“二姐姐明显就是护着五妹妹,原先我就该明白,我在诸位姐妹中不讨喜,今个儿就不该来的。”
丢下这句话,她就哭着离开了。
事情被搞成这样,殷锦璇顿时脸色也讪讪的,尤其是方才殷锦娴故意捅、破了那层窗户纸,让她觉得尴尬极了。
想到这始作俑者,她不由气的咬牙切齿。可此刻,她又不得不先把自己撇清。
她忙抬眸看向许姝,解释着:“姝妹妹,你别被她牵着鼻子走。我承认,我是有那么一点点儿觉得……可从未有过任何伤害妹妹的心思。”
不等她再说什么,许姝噗嗤一笑:“四姐姐,我相信你。”
重活一世,对于姐妹间这些小嫌隙,她总能体谅几分。何况,四姐姐是真的不坏,那时候她被幽禁禁宫,四姐姐当时已为人妇,夫家虽未因为大长公主府获、罪一事有所牵连,可待四姐姐毕竟是不同了。
可四姐姐那爽快的性子,丝毫没有忌讳,偷偷托人给禁宫的下人们塞了银子。只想让她这个妹妹,稍微能吃口热饭。
经过这么一打岔,屋里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怪异。可不知为什么,殷锦璇听着许姝那句四姐姐,心里顿时所有的纠结都想开了。
姑母在姝妹妹很小的时候就去了,这些年,姝妹妹虽得外祖母疼爱,可到底也只是寄居在府邸。仔细说来,也着实是惹人怜惜。
正暗自思寻着,膳房那边已经打发下人把琳琅满目的菜端进来了。
还有滚、烫的锅子,一下子,刚才那点小尴尬也消失了。
屋子中间的紫檀木花鸟暗纹桌上,火锅炉子烧的旺极了。
殷锦芙笑着把侍立在一旁准备侍奉的丫鬟都打发出去,“这锅子还是自个儿涮着好吃。汤底又是菌类熬制的,不如妹妹们先喝一碗,暖暖身子。”
大家都笑着说好。
许姝手中拿着勺子,轻抿一口,唇齿间的清香满足的她眼睛都笑得弯弯的。
见她这般贪吃,殷锦璇打趣道:“姝妹妹这样子,像是多少年没吃过锅子一样。”
可不就是多年未吃吗,许姝心里暗道。
大概是大舅母特意吩咐的,桌上摆的菜除了削的薄薄的羊肉之外,大多都是豆腐,黄豆芽,莴笋之类的素食。不过即便如此,味道也已经很让人回味了。
☆、第4章 郑姨娘
几个姑娘吃的欢快,席间不免提及几日前翊坤宫淑贵妃举办的夜宴。
殷家是正经的皇亲国戚,府邸的姐儿们少不了往宫里去请安。
圣上沉、迷、丹、药,女、色上并不沉、溺。先皇后宁氏又去世多年,中宫之位依然悬空,是以,后宫属淑贵妃位份最尊,贤妃和容妃居于其下。
许姝因为染了风寒,并未见过那日的盛况。
“姝妹妹,你是没见到,那日翊坤宫夜宴并没有掌灯,而是在廊下足足悬挂了一百五十颗直径数寸的夜明珠,真真是光耀如白昼一般。”
饶是殷锦芙平日里性子沉稳,这会儿听殷锦璇在耳旁叽叽喳喳的,也忍不住附和着:“是啊,五妹妹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