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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逊嫔娘娘她们这样在殿内跪着,已经跪了多久。
皇帝的声音隔了许久才从头上方传过来,带着隐隐的怒气,“宫中都传你病着!朕瞧你倒是好得很,一出宫门就是一两个时辰不见人影,有说有笑,哪里像病了!”
最后的一句质问迎头劈下来,绣玥心一惊,只怕皇上盛怒之下会出言严惩,急忙抬起头意欲解释几句,她瞧向皇帝,正对上他俯视而下的目光,二人此时距离很近,这是几日以来她第一次再见到皇上,脑中突然浮现出那一晚她侍寝的情形,绣玥目光不觉慌乱了,脸也不知怎的红到了脑后,像煮熟的虾子一样,她忙又跪着低下头,掩饰自己的失态。
毕竟她还是女儿家,脸皮子薄些,那一晚上被羞耻折腾了那么久,那些情景想起来怎能不叫她羞得慌。
鄂啰哩站在皇帝身侧冷眼瞧着,这个玥答应似这般跪着抬起头,却什么都没说,便又支支吾吾低下了,还敢硬着头皮挺着一语不发。这是对天子君王极大的不敬,往重了说,就是治个欺君之罪也不为过。
可过了好半天,圣上也没有旨意传来。
绣玥满心的羞愧尴尬,她那鸵鸟的性子上来,索性就一直低着头,僵持了半天,也不敢去瞧此时皇上看她是什么脸色,倒是也没听见他斥责自己的声音。
皇帝默默瞧了她一会儿,收回了目光,含着怒气笑了一声:“逊嫔!听说諴妃派人日日训斥于你,今日来这延禧宫,朕看諴妃对你的处置还是太轻了。即便是日日管教训斥,还是这般没有长进!”
逊嫔身子虚抖了一下,连绣玥都感觉到了皇帝的这句话对逊嫔的打击有多大,被莹嫔一党作践到这地步,竟然还得到这样一句训斥。
逊嫔不住地磕着头:“嫔妾错了,皇上,嫔妾有罪!请皇上责罚嫔妾,求皇上息怒。”
“息怒?你身为延禧宫的主位,你宫里的人如此放肆胡作非为,一点嫔妃的样子都没有,岂不是你这个嫔位教导不善之故!你身为嫔位却如此无用,不能给朕分忧,还为朕徒添烦恼,朕怎么息怒!”
皇上的话轻轻的,却如同揪住了逊嫔的心脏一般,“你若是没本事担当这位分,朕看你这延禧宫的嫔位,也不必当了。”
“皇上!”
逊嫔不敢言,绣玥却实在忍不住在一旁唤了一声。她心里极不是滋味,如同诛心一般,明明是冲着她来的,明明是她的过错,却要逊嫔娘娘因为自己无辜遭受这如此折辱,这简直比杀了她还叫她难受!
绣玥左右瞧瞧,这满殿的人,何尝不都是被自己连累着,现如今她也瞧明白了,不是为着来找她的麻烦,来让她不堪,皇帝怎会破天荒来到这被嫌弃已久的延禧宫?
皇上若要驾临六宫,事先都会有御前的太监传话过来,以便各宫事先准备着,今日如此措手不及,不是为了整治她,何至于如此?
“皇上,千错万错都是奴婢一人的错,逊嫔娘娘也不知奴婢会偷偷溜出延禧宫,都是奴婢有心背着娘娘做的,娘娘再有心,又如何能事事洞察观火,皇上今夜若是为着奴婢的事而来,奴婢业已回宫,还请皇上移驾到奴婢的西偏殿,细数落奴婢的不是,给奴婢定罪,奴婢自当承受。这延禧宫的宫人们实在都是无辜,皇上您是仁君,别让她们受奴婢一人的牵连。”
她磕了头,道:“还请皇上宽恕。”
鄂罗哩在颙琰身侧站着,他不动声色瞧了这个玥答应一眼,这已经是第几次了?她对皇上这般放肆。他转而弯下腰,小心去瞧皇帝的脸色,“皇上?”
颙琰在上位静静坐着,一直看着底下跪着的绣玥,看了一会儿,目光瞥了一眼鄂罗哩,淡淡吩咐了一句:“那便去罢。”枯坐了一个多时辰,他也是很倦了。
鄂罗哩有些意料之外,好在他机敏,立即反应过来,忙去扶着皇帝起身,后面小步跟上来几个太监,晃晃荡荡朝着西偏殿的方向走。
绣玥知道是福不是祸,咬着嘴唇站起来跟在后面,李官女子鼓起勇气悄悄凑近了在她身后,匆忙中压低声音嘀咕了一句:“皇上他在正殿等了一个多时辰,逊嫔娘娘打发了几波人出去寻答应,都没有寻着人,所以圣上才发了雷霆之怒,答应你待会儿千万要小心伺候皇上。”
“多谢李姐姐叮嘱。”绣玥这才知道,原来皇上在延禧宫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怪不得发这么大火气,九五之尊,如何能忍受等别人这么长的时间。
她心里叹了一口气,皇上可真是好耐性,为了找她的麻烦,竟枯等了一个时辰也不肯走,她出去瞎晃了两个时辰,倒难为了逊嫔她们,在这承受皇帝的怒火白白受了一个多时辰,也不知这一个多时辰她们是怎么熬过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草稿箱都空啦,刚刚才充装进去(*^▽^*)填满填满
第24章
这一路忐忑,她已经尾随皇帝御前的人走到了西偏殿的房间。皇帝走进去,鄂罗哩忙跪在罗汉床前,用袖子擦了擦榻上的褥面,又拂了拂罗汉床上的炕桌,这才请皇帝上座。
皇帝沉着脸色,少了耐心随手一挥,“出去罢。”
“嗻。”鄂罗哩俯身行礼,忙小心地点头哈腰退了出去,临出去前,还不忘瞥了绣玥一眼。
绣玥哪里还用他提醒,皇帝现下大不悦,一个不当心就够她受的了,她哪还敢不小心伺候着。
房间里就剩下他二人,她进门前净了手,暗暗揪着袖子,杵在门口处。脚下像是定了个钉子,要走近皇帝,她实在挪不动步。还是站得远些心里比较踏实。
皇帝坐在罗汉床的一侧,向后靠了靠,一手搭在身侧的炕桌上,他四周看了看房间内的摆设,果然又是这样寒酸的用度。明摆着是被克扣了的,即便是答应,也不该是这些破旧的物件摆设。从他今晚上走进延禧宫的一刻,心中就已经猜到了这座延禧宫里的人平素生活是什么样。
但皇帝只是瞧着,却没有说破。绣玥见他目光在房内逡巡了一圈,心里将其态度猜透了几分,才敢顺着走前了几步,勉强挤出个假笑道:“皇上,请您喝杯茶罢。”
她说着,低着头从旁边利落取过个茶杯,用桌上摆着的一个现成瓷壶倒了杯东西,把茶杯小心翼翼推倒了桌角、皇帝的手边,没敢直接递到他手上。
颙琰瞧了她一眼,搭在炕桌的手抬起来,用手指划着茶杯盖子,沉着声音道:“这水都凉了这么久,你还敢给朕喝么。”
“回皇上,”绣玥勉强地出声解释:“这里面的东西,就是要凉着喝才好呢,可以治病,对身体大有好处。奴婢病中也是一直喝这个,好的才快。”
她说完,又心虚地耷拉着头。皇帝听了话,有些狐疑地把杯盖提起来,向里面瞧了瞧,那水的颜色,都是鲜绿的,他轻饮了一口,立刻皱眉吐了出去,茶杯猛地掷在桌案上,“这什么东西!这么苦涩还敢给朕喝!你放肆!”
皇上这一吐,绣玥便知不好,她忙慌张地上前想要弥补过失,一时找不到毛巾来,便从衣裳里摸索出个手帕,屈蹲着下身上前去给颙琰擦着嘴角,一心只盼皇上不要过于动怒才好。
这样好的东西给他喝,却还这样生气,绣玥心里也有些委屈,良药苦口,是他自己不识货才是。
她用手帕一点一点小心给皇上擦着嘴边,皇帝的眸光瞧向她,映入眼底的手指纤纤,够白皙却不够滑嫩,伺候的功夫也不够稳妥,时不时刮到他的脸颊,他倒是没再动气。
绣玥擦干净,才又退了两步,直直站着低头。
他看她那副样子,怒气缓了缓,随口问了一句:“这茶里放的究竟是何物?”
“回皇上,是碾碎的芦荟,木立芦荟。医书上记载,芦荟对身体大有裨益,药用价值极高,尤其是……尤其是皇上您长年累月饮食…精致,油腻吃得多了,喝一喝芦荟磨碎跑得水正好。就是味道苦涩了点,年头越久的,越苦涩,药效也极高。”
他转过头,“那便罢了。”
她这样解释,颙琰也没有再多为难,只是他睨了那茶盏一眼,终究没有再喝。
房中又是片刻的安静。
“朕平日去东西六宫,各宫牡丹、菊花都摆了许多,即便是位分低的妃嫔,也各自有喜欢的盆景摆在房里,倒是你这屋里,什么花都没见着,你身为女子,连个喜欢的花朵都没有么?”
“有啊!”绣玥端着一副老实模样答道:“皇上您方才喝的芦荟,奴婢前些天栽了几盆出来,还有大叶子的绿萝,可以吸这房间里的灰尘和污秽之气,也是延年益寿的好植物。至于旁的那些花么,只是模样看上去姣好而已,却是十分柔弱之物,奴婢私下觉着没什么意思。”
皇帝哼了一声,颇为不满带着讽刺的意味:“栽个花朵,都要这般算计到好处,朕听闻你是自小被善庆挪出府养在外面的庶出女儿,怪不得行事也这样不按常理,没有规矩。”
皇帝这是有意贬斥于她,可绣玥听了,倒十分无所谓。那些出身高贵的闺秀小姐,府中金银不缺,闲来无事自然是讲求附庸风雅,陶冶情操,摆弄摆弄花草,自然喜欢牡丹、菊花这些高雅之物。
而她自小在家忙着如何维持生计,连吃穿都成问题,哪里有那个闲心怡情养性,喜欢的植物自然也是实用为主,并不奇怪,也没什么好自叹自怜的。
再者,她又不求皇上青睐,皇上瞧不瞧上她的作风又如何,她也不痛不痒。
但皇上就是有意要给她难堪,要瞧她的狼狈,才能出了他当日的气。是以绣玥还是装作了一副被训斥的灰心丧气样子出来,“皇上所言极是,奴婢错了,奴婢一定改过,奴婢——”
话被生生截断了,“从一进门就跟朕满口奴婢奴婢的,怎么,你是不清楚你自己的身份,还是不懂这皇宫里的规矩?
朕瞧着,是话里话外,提点着朕给你抬位分呢。区区的答应位分,放不下你这个救朕的有功之人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