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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底抱怨着皇上,面上仍旧笑道:“皇上既然有旨,那练公公,容我稍作打扮,换一件衣裳,立刻随公公前往。”
“那就请小主快着些罢?”
时间仓促,她回到西偏殿匆匆洗了把脸,只梳了个简单的螺髻,披了件大氅,素面朝天便跟着小练子出了宫门。
外面四下里黑漆漆的一片。往日这时候,宝燕已将汤婆子塞进了她的被子,暖暖的钻进去,望望外面的数九寒天,别提有多惬意。相对的,就别提她现在出门是多么的不情愿。
若说,储秀宫距离漱芳斋最近,景仁宫和延禧宫远些,当中又尤以延禧宫为最远。只是前面的二位娘娘,人家都是不必深夜里冒着风雪出门的,只有她,天寒地冻的,还要赶那么远一段路。
她正愁苦着,冷不防瞧见延禧门外赫然停着轿撵,已在那候着她。
意料之外的惊喜,绣玥下意识瞧向小练子,小练子扬起脸道:“皇上仁德、体恤后宫,一早便吩咐了用轿撵来接各宫的小主。内务府为延禧宫备了两个轿撵,兰贵人急于见驾,等不及小主,已经乘了轿撵先朝着漱芳斋去了。”
绣玥‘哦’了一声。她原本不以为意,忽然想及,兰贵人先不先去不要紧,她同兰贵人是同住一宫屋檐下的,若兰贵人先到,那皇上不是即刻就有斥责她的话柄了吗?
“公公,那咱们也快些走罢。”
绣玥匆匆上了轿撵,方才想起了一件几乎忽略的事。
“练公公,您说给延禧宫备了两个轿撵,李官女子她——”
“回小主,皇上没额外吩咐,李官女子自然是在前往侍酒膳之列。只是她官女子的身份,是不该乘坐轿撵的,方才奴才瞧见,兰贵人让李官女子跟在轿撵后头,一同向着漱芳斋去了。”
跟在轿撵后头?
李氏一个三十多岁的赢弱女子,穿着宫装踩着花盆底,这样的天黑路滑的夜晚,兰贵人坐在轿撵之上,让李氏跟在后头?
这与变相的受罚有什么分别?
李氏软弱可欺,兰贵人就这般捏软怕硬的轻贱她人。
想着李氏沿路的遭遇,绣玥一路上心里闷闷的,抬轿撵的小太监又健步如飞,周围的寒气便觉不出有多冷了。
待到了漱芳斋,她立在门口,即刻便有宫人挑了厚厚的帘子进去通传,里面的声音阵阵如波浪般,隔着挡帘隐约传出一波余音,不一会儿,宫人退出来道:“玥常在小主,皇上准您进去。”
两边立刻有宫人给她拨开了厚厚的帘子,绣玥走进去,被殿内暖暖的热气包围,才觉出自己身上裹着的寒气。
她解了大氅,进入内殿,殿内欢脱的乐声争先恐后冲进耳鼓,绣玥在一阵阵嘈杂声中走上前,垂头施礼道:“嫔妾玥常在叩见皇上,恭请皇上万福金安。嫔妾来迟了,请皇上责……”
想一想,她改了口道:“请皇上恕罪。”
皇上此时斜倚在罗汉床的垫子上,姿态肆意地一手搭在罗汉床的炕桌边,染着点醉酒的笑意,正欣赏着对面的歌舞。
他的目光并未看她,随意道了句:“起来罢。”
绣玥谢恩,站起身,转头才瞧清,对面载歌载舞的那二人是谁。
热情洋溢的乐声,芸贵人和春常在穿着让她脸红耳赤的衣裳,那衣裳的布料轻薄得几近透明,薄如蝉翼一般,上面绘绣的图案艳丽无比,加上二人柔弱无骨的舞姿,场面堪称香艳。
绣玥同身为女子,都忍不住在心底赞叹了一声。
今夜皇上传唤侍酒膳的,都是低位分的贵人、常在,嫔位以上未得恩旨,此时得蒙坐在罗汉床右侧的,是淳……淳贵人。
淳嫔娘娘降了位,今夜同样在受邀之列。她今夜穿得嫣红,不似平日淡淡的粉红,妆容亦衬得人很甜美,见到绣玥,淳贵人微微向她颔首,一边甜笑着执起酒壶,向对面皇上手边的夜光杯里一点点斟满美酒。
瞧那酒壶中流出鲜红的颜色,加之配以夜光杯的酒杯,便可猜出皇上今夜酣饮的,该是葡萄美酒无疑。
绣玥的印象中,淳贵人一向恭谨持重,柔顺温和,她从未见过今夜这样,仿佛换了个人一般,如此的娇媚袭人。
她突然明白了,在侍奉圣驾面前,所有的贤良淑德,都不及讨皇上的欢心来得重要。后宫女子的一切生存之道,都是依附皇上的喜恶而活。
只是这样的活法,渐渐迷失了自我,即便得到了泼天的富贵,余生又还有什么乐趣。
身上的寒气散尽,绣玥才敢落座。
她向四周望了望,围坐在下方的,皇帝近边是身着艳粉色的兰贵人,兰贵人的上方空了一个座位,按位分猜测,该是芸贵人的位置。
而挨着淳贵人那一边下方坐着的,则是几个同样精心打扮过的常在。
秀常在坐在淳贵人的下方,她瞧见绣玥,绣玥瞧见她,都是先一愣,随后心里满满的不快。
中间空出的一块空地,大约是避免挡住皇上欣赏声乐歌舞的视线,所以没人敢落座。
这样绣玥便尴尬了。常永贵搬着圆凳进来,一时也拿不准主意要将其摆在哪里。
屋内围坐的几个贵人常在,此时都在凝神关注着她要落座何处。
兰贵人神情最紧张,一个劲地用眼神剜她,生怕她要坐到近圣上这一侧来。淳贵人居于上位,芸贵人在献舞,近水楼台先得月,皇上此刻难得近身落座的就只她一个。
绣玥才不想贴上去,她转而瞧了一眼淳贵人下方的端坐着的秀常在、荣常在、安常在,想想,秀常在讨厌,荣常在嘴欠,还是高门出身的安常在好些。
她便不动声色接过常永贵正无处安放的圆凳,悄悄摆到了安常在后头,准备落座。
“你过来,”
还没等坐到位子上,便听得上方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语气、对她令道:“既来得晚,还不过来领罚。”
绣玥又只得硬着头皮站起来,耷拉着脸恭敬回了声:“是。”
她依吩咐走至御前,颙琰斜倚着身子,瞧她的目光微有一丝迷离。
不似往日那般精锐,仿佛能看到她心里去,绣玥每次触及到皇帝的目光,都被那目光震慑得心怦怦跳。
“给朕剥这个。”
他的目光投于对面的‘艳舞’,随手抓起炕桌御盘中的一把榛子,眼瞧着要掉落在地,绣玥赶忙伸出双手捧住。
她垂眸去瞧,熟了的榛子都会裂开一道口子,剥榛子不同于核桃,小时候在杨府过年,因着稀罕贪吃,用手剥她能片刻的工夫剥一大把榛子仁。
这个容易。
绣玥站在原地便徒手去剥,很快三下五除二,剥落了几个榛子壳,将榛子仁放在手心轻轻吹了吹,然后侧弯下身,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在御碟中。
那碟子在皇上另一侧,她要放进去,还要费力地竭力小心着不挡住皇上欣赏歌舞的视线。
才侧弯了两回身,便悄悄揉了揉,这个弯法,她觉得自己一侧的腰简直就是煎熬。
“别在这杵着。”皇上的神情似乎是嫌她在眼前晃悠碍事,伸手拍了她一下,“坐着罢。”
坐?
绣玥瞧着空着的位置,下意识瞧了瞧不远处搔首弄姿的芸贵人,那是芸贵人的位子,她如何坐得。
她在那里磨磨蹭蹭,瞻前顾后,还不及开口,颙琰不满地暼了她一眼,突伸手拉扯了她一把,绣玥轻呼一声,猝不及防跌坐在了他身侧。
下巴还磕到了皇上的左肩。
第49章
这下但凡坐在殿内之人;皆刷一下都变了脸色。远处正在献舞的芸贵人瞧见了,动作也慢了两个拍子。
绣玥瞧着一个个变了的脸色;感觉着殿内变了的气氛;不幸中的万幸;皇上是将她拉到了身侧,而不是拉她到怀里。
否则她连躲都没法躲了。
她不着痕迹地向皇上背后挪了挪,让皇上替自己挡住大部分射过来的视线。
绣玥偷瞄着皇上的脸色;大清朝的皇帝;每日的傍晚时分宫廷都会预备酒膳,今日饮得又不过是葡萄甜酒,纵使贪多了几杯,总不至于会醉;怎的唐突了呢。
他是皇帝;唐突不会怎样,她这样若是传到皇后娘娘耳中;那可要如何是好?
绣玥坐立难安,借着殿内乐声源源不断;试着贴近他耳边小声嘀咕道:“皇上;嫔妾遵皇后娘娘的懿旨;还在禁足受罚呀怎么敢这跟您寻欢作乐;皇上您就饶了嫔妾;放嫔妾回宫”
颙琰丝毫听不进去她说的这些;他转头盯着她瞧了一会儿;带着一分酒意道:“朕是天子!”
“朕的榛子呢?”
不待绣玥回话;他便一手抓住了她,另一手取过酒盏,绣玥被迫微微仰起头,颙琰已将酒盏欺近嘴边,眯起眼睛:“喝下去。”
房间内还有他人,当着众人的面,绣玥心里很怕皇上会作出更出格的事,她只得顺从地张开嘴,由着皇上将满杯酒灌了下去。
一饮而尽,皇上才松手放过了她。
常永贵在旁边逡巡着不敢上前,那可是皇上的酒盏呀,怎能有他人共用,他有心提点一句,却实在是没那个胆量。
绣玥捂着胸口轻咳了两声,忙将手里剥好的一把榛子仁塞进口中,缓解一满杯红酒冲入肺腑的辛辣,以掩饰自己的失态。
她被灌了满盏的葡萄红酒,不敢再多言招惹皇上。在旁边一颗一颗地剥榛子,投入御碟中。
绣玥揉揉腹部,总觉得刚刚那满满一杯酒辛烈无比,烧得胃火辣辣的。皇上背对着她在瞧芸贵人和春常在的舞蹈,她每投一把榛子仁在御碟,自己偷偷入口几颗。
乐声渐渐停了,春常在走下场中央,向皇上施了一礼,得到允准,退到内殿去沐浴更衣。
芸贵人反而走近了几步,来到皇帝近前,将一朵盛开的大波斯菊插在鬓角,月琴响了一声,她的腰肢随着拧动了起来。
一边跳,一边用眼神勾着皇上。
绣玥坐在皇上身边,隔着几尺远的距离,清楚看到芸贵人那层轻薄到近乎透明的布料下洁白光滑的肌肤,随着腰肢一动一动,雪白的肚腩浮浮沉沉一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