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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中雀-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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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这幅模样,虽与从前是一样的英气,落在刘琮眼里,却有了一分小女儿似的娇蛮。刘琮本已挪动了的双脚,便又定了下来。他讪讪一笑,道:“不是,我继续同你说便是了。”
  “陛下; 贺大人有要事禀报!”门外的呼喊声又换了一拨人,极是急躁。
  “说。”格胡娜却翘着腿,一手拽住了刘琮的胳膊,道,“不说完,别想走。”
  “……春来雪融,扫净雪沟,所以作‘舁尽春泥’……”刘琮忍住瞥向门外的眸光,声音平平地同她说文解字。
  在殿门外等候接见的一干人等,反复徘徊,却苦等刘琮不至。这其中有秦、周二人,也有贺奇。终于,负着手原地踱步的贺奇按捺不住了。他顾不得有闲杂人等在旁,便扯着嗓子,高声地嚷了起来。
  “陛下!萧骏驰发兵了!他都要打来家门口了,陛下莫非还在和皇后卿卿我我不成?!真是不像话!”
  此言一出,周围人皆是大惊。秦大人连忙拽住贺奇手臂,道:“贺大人万万不可如此大声,此乃军机密事也,怎么能声张呢……”
  贺奇甩开秦大人的手,不耐烦地喝道:“陛下!那竞陵王妃也被傅徽这叛贼带走,你若再不出来,可是要满盘皆输了!”
  这一声吼得极为响亮,终于惊动了刘琮。
  他将手臂从格胡娜腕下抽出,立时去开了门。贺奇一见刘琮出来,立刻上前,也不行礼,极是无礼地直言道:“真是急煞人也!那竞陵王不借兵也就罢了,偏偏还在这个时候发兵打来,也不怕姜家人将他扣死在这儿!”
  刘琮看着贺奇满面恼怒焦虑,愣愣道:“你……你说什么?河阳被带走了?”
  “是!”贺奇声音极是恼恨,“陛下就不当留下傅徽!此人惯是个背主之人,果真又背弃了陛下!现在姜灵洲不在手中,又如何压制那萧骏驰?便是只有一小支玄甲军越过境来,我等也是扛不住的……”
  刘琮听闻此言,面色骤白。
  他本就不是个擅政之人,匆匆忙忙间被推上帝位,大权又旁落在贺奇手中,自己便如个傀儡般,别人提一下、他动一下,他从来也无什么自己的考量。自从来了召城,便整日只顾着躲在诗画书籍之中。
  因而,这召城上下,包括刘琮,都未曾料到傅徽会再次背主。
  刘琮苍白的面色,在夜晚的灯火映照下,便似幢幢鬼魅一般。他失了一会儿神,很快便稳下心来,问贺奇:“萧骏驰的玄甲军到了哪儿?”
  “探子回报,说戌时刚越过了关口;照行军之速,后半夜便能到召城之外。”贺奇一双眼瞪得有如铜铃,怒目圆睁,道,“便是姜家人现在发兵去阻拦萧骏驰,也是来不及了!”
  “贺大人可能抵挡一二?”刘琮急急追问。
  “陛下莫要为难臣!”贺奇的唾沫星子几乎要飞溅出来,“小小一支贺家军,如何与萧骏驰匹敌?挡是挡不住的!”
  刘琮微微蹙了眉,道:“贺大人莫急,我有一计,你且按我说的去做,便可拖上一二时间。”说罢,他低头对贺奇耳语一阵,说出自己计谋。
  贺奇听了,满面狐疑:“此计真当可行?若是不成,那可真是满盘皆输了!”
  “便是不行,也得试上一试!”刘琮一攥袖口,道,“贺大人前去抵御那玄甲军,我便趁此机会,去追河阳公主。”
  在旁的秦大人一听,立刻“哎哟”一声,急急劝道:“陛下三思呐!陛下万乘之躯,怎可亲自前往?只需派支轻锐精兵……”
  “不。”刘琮眼帘微垂,道,“这一次,我一定要亲自去。”
  独独她,是绝不能放走的。
  秦大人又颤着一把老嗓子,好一阵劝说,可刘琮却心意已决,定要亲自前往。无奈之下,秦大人与贺奇只得领命,各自回去准备。
  待众人离去后,刘琮侧身,便望到格胡娜的身影。她正稳稳坐着,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诗纸。虽然满面不在意,她却时不时偷偷瞄一眼刘琮。
  刘琮想到她刚才缠着自己习诗的场景,心底便有了七八分猜测。继而,刘琮问道:“格胡娜,你方才缠着我学字,是不是在为河阳拖延时间,好让我不得脱身?”
  格胡娜撇了下嘴,笑了一声,极是坦荡地认了:“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正是如此。”一会儿,她又玩着袖口上的流苏,满不在乎道,“你要怎么罚我都成,休了我、宰了我,我都不畏,还欢喜得很。”
  听她这样说,刘琮便默了下来。宫室内灯火惶惶,可他眼底却不甚明亮。许久后,刘琮道:“我为何要罚你?我知道,河阳是你密友,你愿意救她,实属常事。”
  说罢,他便转身离去。
  格胡娜听见他的说法,微微一愕。
  她倒是没想到,向来文绉绉、脾气文懦的刘琮,还会有这样大方的一面,竟好似……与她已相处了许久,极了解她似的。因而,也能原谅她的所作所为。
  格胡娜摇了摇头,将这错觉甩出脑海,匆匆将桌上的诗纸折起来纳入袖中,出门追了上去。她先去了马厩,随手便牵了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她一边揉着那骏马脖颈,一边低声道:“你乖些,我们一道追刘琮去。”
  刘琮出行宫也是骑马,格胡娜料想自己追上他也不难。谁知她刚跨上马,便有一群提着灯笼的姑姑、婢女围了上来,挥着手要拦她。
  “皇后娘娘要去往何处?没有令牌是出不得行宫的!”
  “皇后娘娘,女子怎可骑马……”
  “皇后娘娘,求您快回去吧!”
  灯笼光在寒夜里四处晃着,模样滑稽极了。
  格胡娜一勒缰绳,不耐烦地用小指掏了掏耳朵。随即,马蹄一扬,她便寻了间隙从婢女、姑姑间冲了出去。一声“驾”,她便策马冲上了宫道,一路横冲直撞,惊得沿途宫人、守卫惊呼不已。
  及到了宫门,远远见着有人拦路,她干脆紧勒手中绳,令马身高高跃起,一气跳过了那道阻碍,在一片惊呼里向着宫外雪道疾驰而去。
  只是,她终究落了刘琮一步,看不见刘琮的身影了。
  ***
  刘琮带着一支轻锐出了行宫,但见宫外是一片茫茫白雪。行宫外本就是山野,如今则是一片覆了雪色的枯林。绵软如沙的雪地上,分出两条岔道来,其中一条岔道上,有着车轮碾过的车辙印迹。
  “追!”
  刘琮掖严实了身上斗篷,便率着部下朝那有车轮印的一道岔路追去。
  马蹄飞溅起雪泥,一路穿行于林中,斗篷一角猎猎当风。追至林子深处,却见那车轮轨迹陡然失了踪影,林边只斜倚着一辆板车。刘琮一看,登时惊觉自己被诓骗,咬咬牙,又掉头原路返回。
  待刘琮走后,那板车后的杈丫间才缓缓走出个人来,是傅徽。
  他蹲下身来,查看一番地上的马蹄印子,用手抹开地上覆着的雪,这才折返身去,走入林间深处。那积着薄雪的光秃秃树木旁,正停着一辆马车。
  他故意用浮雪覆去车辙,好令刘琮误以为自己上当受骗,以此争取时间。
  傅徽走到车旁,道:“王妃,刘琮已走了,我们现下便继续赶路吧。”
  坐在车里的姜灵洲“嗯”了一声。待马车动起来,她便轻轻撩开帘子,问那驾车的傅徽:“傅将军,我可否问你一桩事?”
  傅徽稳稳驾着车,道:“王妃有话直言。”
  “傅将军为何……又回来了?”她用细细手指攥着车帘,语气里透着一丝茫然,“我道傅将军这一去,便是不会再返,谁料竟还能再见到你。”
  傅徽的眸光向后一扫,口中缓缓道:“王妃多虑了。徽自知是戴罪之身,因而此番救出王妃,只是赎罪罢了。待召城事了,兴许,徽也是再回不去王爷身旁的。十之六七,徽便会与王爷、王妃,就此别过。”
  听闻傅徽此言,姜灵洲心底既有讶异,又觉得此事早在意料之中。
  傅徽虽救她出了召城行宫,可此事本就是因他而起。他背叛了萧骏驰,乃是有罪之人。待了结此事后,他最大的可能也只是自请归去。且,萧骏驰也不可能如从前一般信他;他们主臣二人,必然是回不去了。
  不知何时,细雪又落了下来,雪夜无声,微缺了一口的金月悬于云间。
  ***
  傅徽携着姜灵洲逃出召城行宫之际,魏国玄甲军已越过窄窄关口,连夜赶路,奔赴召城城下。这召城虽为刘琮所据,可兵力却甚是虚少,只靠着贺奇手中的一支军队戍卫着。
  未及子时,玄甲军便已近了召城。
  贺奇站在城墙上,反复踱步,极是焦虑,额间直直淌下豆大汗滴来。每隔半柱香,他便烦躁地抓来部下,询问姜家人可有出兵。
  他虽自负,却也明白自己手中的军队并非是玄甲军的对手。眼下,他只能盼着萧骏驰跃过关口的举动会惹怒姜家人,然后姜、萧便鹬蚌互斗起来,他则可在这召城里坐收渔翁之利。
  只是,姜家人一点儿动静也无,似是全然不知道魏国人已经入了境一般,令贺奇愈发焦虑,直想把自己头顶的几根头发都拽秃。
  “将、将军!玄甲军已在布设军阵……”一名侧将声音凝重,远眺着城外。那一片漆黑之中,陡然亮起一小簇一小簇的绵延火光来,显然是有人已抵达了城阙之下。虽还远着,却令人不自觉胆寒不已。
  贺奇恨恨地跺了跺脚,道:“将那女子押上来!让竞陵王好好看看!”
  他话音刚落,便有两个军士,推推搡搡着个怀孕女子走上了城墙。那女子披散着一头乱发,穿一袭华贵衣衫,虽有孕在身,却能看出她原本就是个身量极好的美人儿。
  那女子口中塞着帕子,只能“呜呜”了两声。贺奇不耐烦道:“嚷什么?爷花了钱将你找来的,好好干!现在反悔可不成了!”
  贺奇亲自举着火把,将那女子推上城墙。火把光焰熊熊,却照不清女子的面容,只能以明灭光线在雪夜里勉强勾勒出她的身形来。
  “萧骏驰!”贺奇卯足劲,喊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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