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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陵从袋中掏出装了解药的瓶子,正欲打开药盖,突然间感觉颈间一紧,胸腔一股强大的力量袭来,整个人重重的被推撞在石墙之上。
火把啪嗒一声落在地上,长陵豁然睁大了眼,但见铁面之下的那双漆黑而锐利的眸子正死死盯着自己,那人用手肘箍住了她的脖子,力道越使越大,勒得她根本喘不过气来。
他没有昏迷!
长陵下意识出掌拍向他胸脯,但她身体未愈,别说击倒了,只怕连对手的一根手指头都扳不开。
千钧一发之际,长陵自袖中带出了一样物什,在他跟前一晃——铁面人一见之下身形骤然一顿,而后慢慢松开了双手。
那是一个草编草蟒,楚天素给她时说是她外孙一见自当会明白。
长陵没料此人一身伤势还能有这般身手,她咳了几声,好容易缓过气来,见铁面人用困惑的眼神审视着自己,她压低了声音道:“楚天素楚婆婆让我来救你。”
铁面人乍听楚天素三个字,身形稍稍一晃,只是那面具只露了一双眼一张口,长陵瞧不出他是何反应,看他不说话,以为他心中对自己尚有疑虑,正待解释,忽闻不远处传来几个急促的脚步声,有一个狱卒谄笑着道:“大人,您要找的人就在那道儿底的最后一间。”
长陵倏然抬头,什么人选在这时辰前来探监?
脚步声愈来愈近,约莫有三四个人朝这儿走来,长陵正犹豫着能否将来人一锅端了,此时铁面人飞快的踩灭地上的火把,又迅速的扣上铁牢的锁扣,将她推到墙的一角去——
来人已至牢门之前,铁面人本要到回板床边去,待瞥见牢前之人呆了一瞬,下一刻猛地扑向前去,但一门之隔阻了他的势头,他双手紧紧握住铁栏,两根栏杆刹那间被他掰出微微弯度,吓得狱卒连连倒退,仿佛担心他马上就会破门而出将他们统统撕碎。
铁面人如恶狼般凶悍的看着来人,喉间发出“嗬嗬”的声响。
长陵目光转动,她所站之地是一处死角,既看不到牢门,更看不到究竟来者是谁,她屏气凝神,只听一个年轻的男子声音道:“不必担心,他也就剩这点能耐了。”
说话的人字正腔圆,不似这里的其他人那样聱牙戟口,她眉头微微一蹙,凭直觉感到此人的身份不容小觑。
长陵当然看不到,来人一身红袍锦衣,腰间系着一枚羊脂白玉,尊贵异常。他负手而立,看着铁面人探出的手离自己只有咫尺之距,丝毫不以为意,朝身旁的护卫以及狱卒别了别头,示意他们退下,“我有话要单独和他说。”
护卫犹豫一瞬,将手中油灯挂在墙敦之上,转身退下。来人见他们远去,这才重新上下打量着铁面人的满目疮痍,眼角浮起一丝诡异的笑意,“三弟,几日不见,做阶下囚的滋味可还受用?”
铁面人颤着唇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那人见了,佯作恍然的神情,抚掌笑道:“是了,我忘了你说不了话,平日里你总是那般能说会道,这儿忽然安静了,倒让二哥我不太习惯呐。”
长陵怔住。
二哥?
“你不必这么看着我,我来,是来看你最后一眼,你要走,总不该走得太过无声无息。”
铁面人几次用力的晃动监狱的牢门,眼里盛满了涛涛杀气,如果眼神可以化为实质,对面那人早已被捅个千疮百孔了。
那人负袖侧身,不再惺惺作态,冷笑道:“不必白费力气了,你戴着这个铁骷髅,就算你那些骁勇忠心的部将站在跟前都认不出来了……呵呵,如今所有人都在还都城寻找你的下落,任凭谁能想得到堂堂大雁的……怕是就连你自己都想不透究竟是哪一步出了疏漏才会沦落至此罢?”他这里停顿了一下,却略去了铁面人的名号,长陵心念一动,但听那人缓声道:“告诉你实话也无妨,此次与我合作之人乃东夏国贺瑾之,你得罪了谁不好偏要得罪他,唉,那就怪不得二哥顺水推舟,卖了这个人情给他——”
那人在牢门前来回踱了几步,“知道了真相又能如何,反正你中了三魂三魄散,过了今夜你会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铁面人粗重的喘着气,凝聚的眸光逐渐的在涣散,铁盔面具已掩盖不住他浑身上下透着的那股绝望。
“念在你我兄弟一场,我会交代人为你留一条全尸,喔,当然,要是让这墓王堡堡主得知你的身份,那我就不敢保证他会不会鞭尸了……”
那人说完话仰头笑了起来,待转过身时脸上的笑意倏然消逝。
铁面人想要伸出手去抓他,他轻蔑的冷哼一声,错身踱离,走出几步,回头望了望身后无尽的黑暗,眼神莫名掠过一丝不忍,但最终没有转头,只道了一句:“三弟,黄泉路上,要恨就恨你自己太过妄自尊大,才会令所有人都与你为敌。”
作者有话要说: 男二出场。撒个花儿~
第七章: 逃杀
长陵默不作声的在角落里听完了那些话,实在理不清这其中的错综复杂,只猜测这铁面人在雁国是号人物,不知是什么缘由被悄无声息的送上这儿来扣了铁骷髅,更把他弄哑了叫他无法求助于人。
那人已走了许久,他始终岿然不动的站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由于光线黯淡,从长陵的角度看去,他的身影在微弱的光影中显得压抑至极。
长陵沉吟片刻,将手中瓷瓶递给那人:“三魂三魄散的解药。”
那人转过身来,抬眸直视自己,又看了看她手中的瓷瓶,长陵道:“楚婆婆知你中毒,诱敌让自己身中同样的毒箭,依症状调制出解药的分量,你且放心,她服后已然无恙。”
铁面人意味不明的瞥了她一眼,嘴角突兀勾起一丝冷笑,浑然并没有接过的意思。但他没有阻住去路,反而坐回床板边,一副任君自由来去的架势。
长陵微微感到讶异,她能察觉到来自铁面人的敌意,但不像是针对她——他对楚婆婆心存芥蒂,这才连解药在手也无动于衷。
如长陵这种自矜自傲之人,哪有闲情去关心这祖孙俩的来龙去脉,更没有苦口婆心的耐心,她既觉此人连自己都不想活命,又何必多管闲事操那份心。
她将解药放在桌上,踱至牢门前,干净利落的开了锁,正想离开,忽听那铁面人闷哼一声,倒在木床上抽搐发颤。
长陵指尖在牢锁上顿了顿。
她犹豫了一瞬,旋即回身抓起解药,硬生生的灌入那人口中。
这一系列动作她做的是行云流水,等铁面人回过神来时,她已离开地牢,只落了那个草蟒编在地上。
铁面人弯腰捡起,捧在手心里许久许久,一双瞳仁幽暗深远,透不出一点亮。
回到山洞时天已破晓,楚天素见到长陵平安归来,心焦如焚地问,“如何了?”
“他已服下解药,只不过……”
“什么?”
长陵问:“他当真是您的外孙?”
楚天素被问懵了,“我,我骗你做什么?”
长陵夷犹片刻,便将在牢中所闻所见言简意赅的复述了一遍。
楚天素听完了之后脸色一片惨淡,整个人比外头的天还要阴沉,她颤颤悠悠走到洞口,看着云层重重叠叠,风雨欲来。
“我……害死了阿舟的母亲,没想到都过去这么久了,他还恨着我。”
楚天素垂下了头,枯槁的双手扯着衣袖,她开始述说一个长篇大论的过去。
长陵坐在一旁,听到最后,倒觉得这分明是三言两语说的清的——
楚天素曾育有一儿一女,约莫在两个娃七八岁的时候遇上了水灾,她为救儿子眼睁睁看着女儿被大水刮跑。没料想多年后与女儿重逢了,女儿嫁给了雁国极有威望之人——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女儿不仅不记旧怨,还将父母兄长一齐接去共享荣华。
哪知没过上几年好日子,楚天素那当大夫的儿子闯祸治死了皇族贵人,于是连同她二人以及儿孙一家,都给发配到了雁回山墓王堡之中。
再后来,她听闻她的女儿也受到了牵连郁郁而终,只余她外孙孤苦伶仃一人。
这大抵就是一个本以为可以养儿防老没想到养儿送终的故事。
楚天素本以为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会和这外孙重聚了,但她万万没料到,上天居然给了她一次再相逢的机会。
真乃时也命也运也。
长陵听到最后,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原本,她觉得楚天素那外孙为了这些陈年纠葛拒喝解药,实在是婆婆妈妈,但想到他被人用卑鄙的手段丢到这儿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心底对他产生又一丝同情。
楚天素闷声不吭的发了一会儿呆,突然转过身朝长陵一跪,颤声道:“凭我一人之力,实在难以救出我外孙,眼下婆婆只能求你相助了。”
长陵搀她起身,“我这条命都是婆婆救的,不至于用个求字。”
楚天素见她满口答应,面露喜色,但很快眸光又沉重了下去,“只是墓王堡机关重重,要逃出本就是难若登天,何况你如今身子骨未恢复,更不能动武……”
“我在牢里听那人说到您外孙有忠心部将,还说都城有不少人都在寻他,您这外孙在大雁国,究竟是什么身份?”
楚天素神色有些古怪,“他……我听说他是个将军。”
见她含糊其辞,长陵只当她是在堡中十多年消息闭塞,“他在雁国既然有一定的权势,就不能寻到一个可信之人帮忙把信带出,让外头的人得悉他在此处?”
楚天素脱口而出,“不行,万万不行,墓王堡堡主,对他恨之入骨。”
“为何?”
楚天素不答,只道:“现下就算是找,也是来不及的,中了三魂三魄散之人会发疯两日日后力竭而死,待过了明日,那个明……那个你在牢中见到的人自会叫他堡中的眼线去查实,若发觉阿舟还活着,他怎么还会心慈手软?”
那人原本就没有心慈手软。
只不过是碍于什么不为人知的理由才没有对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