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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远远看着,露出了几分淡淡的笑意,一笑过后,又笑不出了。
世道之险恶,成人尚不能自保,谈何许诺一生?
等长陵终于帮最后一个人的尸虫逼了出来,闲着坐下来后,才坐到叶麒身旁去,悄然问道:“那首诗的意思你琢磨出来了么?”
叶麒轻声说道:“这首诗不难理解,我想大概是伍润祖师爷在悟出极乐神功之后,乘舟向南,将路途中所见的景致写成诗,有山有水、有树有雪,若是能找到诗中所在,应该就能寻到秘籍所在了。”
长陵瞠目道:“有山有水、有树有雪的地方……天底下哪里没有?就这样一首打油诗,他要我们找什么?找到天涯的尽头么?”
“自然不止是这一首诗了。关键在于扇面上隐藏的画……”叶麒将折扇展开,就着篝火的光一照,透过纸面能看到一副青色笔勾勒的线条,“这应该是一张地图,只是现在并不完整,如果能将另外半柄地图凑在一起,然后再根据这首诗,就能知晓大致的方位所在了……”
“所以……单凑够一首诗还不够,”长陵道:“还需要另外半柄,才能得到祖师爷流传给我们的秘籍?”
叶麒将折扇收起,放回盒中,点了点头道:“嗯。换句话说,除非付流景能主动现身,并且交出他手中的那半柄折扇,与我们共同寻找折扇之谜……否则,这折扇对我们而言,就只是一张废纸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迟几分钟了。明天醒来再修改。困了。晚安。
第九十六章: 姑姑
破晓时分,层层云朵后千丝万缕的金光透了出来,如一只手揭开帷幕,天地豁然舒朗。
燕灵村的村民遭逢此劫,亲人尸骨未寒,该拾掇的尸身还要埋,该操持的后事还要办,饶是被告知之后很可能还有人会闯入山中,村民们仍没随他们一并离开。
如叶麒所料,出山之时外头的士兵大多退走,留下来一些就是收拾残局的卫兵,绕开这些人可谓是易如反掌,不到午时,叶麒就带长陵与迦谷蹿出了燕灵镇,与陶风带来等待接应的贺家人马打了个照面。
直到长陵看到镇外的满山谷的黑甲军,才知贺小侯爷早有安排——倘若当时荆无畏真杀红了眼,只待看到山中有人放出焰火讯,这些贺家的兵马自会前去搭救。
这种根骨的甲军,只稍看那么一眼,就知晓个个都是以一挡十的精锐,连朝廷派来的“黄雀”都没能发现他们的存在,足见贺家兵的高明之处。
陶风言将符宴归诛杀荆无畏的过程详述了一番,又道:“荆将军死后,我们本以为符相会对公子不利,想不到他匆匆忙忙离开燕灵镇,不知去往何处。”
叶麒“唔”了一声,“荆无畏虽然死了,荆灿还活着,若不趁早收拢荆氏在外的兵马,难保边境不平……”
迦谷似乎对于这个徒弟的妖智见怪不怪,他在燕灵村困了大半年,心下自有惦念之事,见眼下大麻烦暂且告一段落了,便也不和叶麒客气,拿走一袋碎银和干粮就打算分道扬镳。
长陵诧异道:“师叔何不与我们同行?”
“我失踪了这么久,几个师弟一定都急坏了,得知会一声不是?”迦谷道:“你不是想你师父了么?说不准他们还打听到了师兄的踪迹,我去探一探情况,回头再和你们会和。”
长陵闻言头也不点,手忙一挥,“哦那您快走吧。”
迦谷:“……”
叶麒笑了一声,等迦谷走远了,奔上前道:“师父,三个月后的武林大会,千万要来。”
迦谷心领神会的拍了一下他的肩,小声道:“师侄的事我会放在心上,你自己也要撑住,师父也会再给你想想其他法子。”
长陵看他们站的远远的不知嘀咕什么,正要上前去,就见到迦谷挥了挥手扬长而去,叶麒兜回来活动了一下肩膀,对她道:“我们也别耽搁了,早点去滁阳,别被人捷足先登了。”
这短短一日功夫,一摞接一摞讯息接踵而至,先是荆无畏被符宴归杀了,再是符宴归很可能是付流景,千辛万苦得到的伍润折扇还等着凑成一对,叶麒没提,她都快想不起来所谓潜藏在安溪镇中的证据。
倘若此事当真,荆无畏身亡的消息一旦传扬出去,难保情势不会生变,错过了时机,想要对抗沈曜就少了胜算。只是在来之前纪北阑分明说过叶麒命不久矣,原本出山后他们应该马不停蹄地赶回去,确认那冰蛇蛇胆是否成功取得,只是现下荆无畏以叛乱的之名被铲除了,她这个“荆家之女”是否还能否重归金陵城。
长陵一时心乱如麻,不知该先做哪个,再做哪个才算合适,叶麒看她一脸揪心的发着呆,不由莫名的戳了一下她的肩膀:“怎么了?”
“要不,你还是先回金陵去和七叔他们联络,安溪镇那边……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叶麒道:“顺路而已,我们去过安溪镇,再一起回金陵不是更好么?”
长陵沉吟片刻,道:“兵分两路,或许更省时间。”
“你是担心你的身份不明,回金陵会惹麻烦对吧?”叶麒淡淡一笑,“其实沈曜也未必会真的给荆无畏加谋反的罪名,一来,朝中军中明里暗里追随荆无畏甚多,就目前情势而言,他还没有清洗党阀的底气,二来,荆无畏手中握有沈曜的把柄,惹毛了荆氏对他没有好处……既然如此,倒还不如将荆无畏的死归于意外,比如不小心给堤坝淹死了,如此一来,将荆氏的兵权收拢到手中,岂非更少些麻烦?”
这甩锅的套路听起来熟悉感十足,长陵仔细一回想——不就是当年沈曜对付越氏的那一招?
“只要你真实的身份没有被识破,说不准沈曜还会想利用你博得荆氏的好感……他越是善待荆无畏的女儿,不就说明这事儿与他无关么?”叶麒说着,示意不远处的陶风去牵马,“不过,此事也不能毫无顾虑,我会让陶风先往回赶,探听一下金陵城的局势……我们走慢一些,相对也就更从容一些。”
长陵也不藏着掖着,直言道:“但走的太慢,我担心你就忽然……”
叶麒一呆,听懂了她的意思,他愣了片刻,伸出手给她顺了顺毛,长陵一抬手挡住他,嘀咕道:“都走到这份上了,对自己好歹也上点心吧……小毛孩还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小毛孩”三个字狠狠的戳到了叶小侯爷的死穴,他用眼角夹了她一下,另一只手也杠上了她的脑袋,嘴上毫不示弱道:“小爷我大你四岁,你一个看过去还不到十八岁的姑娘何必佯装深沉?”
这大概是叶麒如此明目张胆的回她的嘴,长陵一时不太习惯,随即掌心狠狠往他手腕一砸,“姐姐我行走江湖的时候,你还不知窝在哪儿喝奶呢。”
叶麒灵活的一躲,又嫌活腻似的轻轻揪了一下她的耳垂,“呵呵,你睡着的那十一年既没长肉也没长见识,我从身体到心灵都蹿得比你高多了,我没让你喊我叶大哥,已经是很给你面子了。”
长陵:“……”
是谁给了这货熊心豹子胆,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和她斗嘴皮官司?万花宝鉴么?
片刻后,牵马而来的陶风看到自家侯爷被绝世美人追着打,一时不知该不该上去劝架。
*****
行了大半日马程,总算赶在天黑之前拐进了入镇的街市。
约莫是没有恶灵山的诅咒,这安溪镇虽离燕灵镇不远,整个小镇烟火气倒算浓郁,入了夜后虽不似金陵城那般灯火通明,依旧能见路上车来人往,一些颇有风情的酒楼茶肆也没闲着,叶麒与长陵朴素乔装,投了家闹区里的客栈,也没引起什么人注意。
趁着填饱肚子之际稍作打听,很快便知悉了几家“钱”姓宅院的所在,在这样的小镇中来回兜一圈找一处旧宅并不费什么功夫,一个时辰之后,两人摸索到了一个闹中取静的偏宅前,抬头仰望着宅门落着灰的匾额漆着两个大字:钱府。
这宅邸以前应该是本地乡绅的住所,单看院落的陈设,地儿不大但品味不俗,廊道边拱桥上石刻“袅袅寂无寐”字样,颇有离居萧索之意。
两人不紧不慢地跨过杂草丛生的石子路,警惕着周围有否人迹,长陵看外墙上随处铺满幽幽青苔,潮得实在不像有人在住,不免低声道:“你觉得是这儿么?”
“不好说。”叶麒停在了厅门前,随手在门框边摸了一手灰,“按理说藏东西的地方就算不住人,也该定期让人前来打扫一番,以免生了霉,但这儿……”
话没说完,长陵大步流星跨入其内,叶麒“哎”了一声没叫住她,惶急跟了进去拉了她一把,“我还没排除这里有没有设陷呢……”
对于长陵这种三更半夜擅闯私宅的惯犯,耳聪目明的水准已经达到了最高级别,这样的旧宅有没有猫腻稍作一晃就知晓了,鉴于昔日在大昭寺顶阁差点没给炸死的经历,她倒没有鲁莽点火,先问叶麒道:“你不是狗鼻子么?这里有没有洒什么火油之类的玩意儿?”
叶麒触了几处地板、墙面,道:“没有。”
“噌”一声,长陵揭开火折子,一下照亮了内厅,就在此时,一团乌漆墨黑的影子突然从侧门边蹿了进来。
叶麒离门近,想也不想挡在长陵面前,手中的长鞭不知何时已经挥了出去,定睛一看,却是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她双手及腰被鞭绳缠成一坨,试着使力挣断,只是这鞭绳是由千丝万缕金蝉线所编,哪能轻易脱得了身?叶麒手一拉,将鞭绳收紧道:“你是何人?”
那女人漆黑的眼珠朝他这转来,突然“嘿嘿嘿”笑了几声,身躯一扭一摆,居然跟练了缩骨功似的从勒紧的绳索中钻了出来,叶麒心头一惊,不等收绳,那女人一把揪住绳头。
这堪比几头牛的力道,饶是叶麒事先稳住了下盘,还是给她拽了过去,他一个倒跃躲过了那女人的飞来横踢,见对方亮出了功夫,小侯爷也不废话,足尖借着房梁一点,反手甩鞭将一阵波澜撩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