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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青谦逊一笑:“既然如此,请老将军手下留情。”左敬亭牵来黑雪,石青老老实实地蹬上皮扣,慢慢爬上去坐稳。
贾坚一挥手,豪迈地说道:“小子放心。贾某将你打下战马,赢了就是,勿须取你性命。”
赌斗即将开始。
浮桥上的逶迤拖拉的车队,浮桥下严阵以待的锋锐营,尽皆向旁边让开。浮桥北端,空出老大一片空地,以便战马来回驰骋。
石青、贾坚一南一北,背向而驰,各自驰出五十步时,勒马回身;稍稍一定神,两人同时大喝,一舞槊,一挺枪,打马如飞,杀向对方。
在石青的印象里,贾坚如三国老将黄忠一般的人物。这人壮年时默默无闻,六十岁时开始扬名,年近七旬,冲锋陷阵,依旧身先士卒,勇不可挡,被慕容恪依为先锋。石青不敢有丝毫大意;设定赌斗彩头时,便玩了一个花样,只以兵丁人数计算,没敢把自己同贾坚一般压上去。
青骢、黑雪俱是神骏,百十步的距离,转眼过了一半。石青五指松了一松,活动了一下,随即篡紧,已做好厮杀的准备。
贾坚忽地一勒马,青骢马长声嘶鸣,人立而起。
见到此举,石青大感奇怪,冲锋之际,需要放马疾驰,以便将马力发挥到极致;贾坚久经沙场,怎会不知这些,为何突然勒马,放弃马力?
石青惊疑之间,只见贾坚将马槊在鞍前一横,一手掏出弯弓,一手捻出羽箭;随即拈羽张弓,对准石青。
石青霍然大悟。这老头一上来就拿出了绝活!
贾坚神射无双。
慕容恪在百步外置一牛牛,请其试射;贾坚连发两矢,耕牛安之若泰。慕容恪就近观之,只见一箭从牛背擦过,一箭从牛腹擦过;擦过之处,牛毛脱落,现出凹痕,耕牛肌肤无一损伤。
贾坚在荀羡率军围攻之时,骑马立于吊桥之上,左右射之,晋军应弦而倒,无一空发。
其实,贾坚有信心单凭马槊就能将对手打下战马,奈何石青下的彩头实在太重,输了会降低身份,贬为农奴;这对贾坚来说,是无法容忍之事,因此他不敢有丝毫大意,上来就使出绝活,冀望早早赢了赌斗。
但逢上阵厮杀,毒蝎向来只倚仗蝎尾枪,弓矢射技很是一般,因此石青身上也从不带弓箭。这时,一见对方亮出弓箭,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普通人射出的箭矢石青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可是,这个老头不同,他的箭技确实到了神乎其神的地步,不知道是否抵挡的住?
第四集 战火纷飞的岁月 第三章 连环箭
马蹄飞快,劲风扑面;双方距离越来越近,石青身子紧绷,两眼圆睁,眨也不敢眨一下,心提到嗓子眼了。
“嗡——”
隐隐约约的弓弦震响声中,贾坚尚未作势,一支雕翎已从人立而起的青骢马颈项间射了出来。
看清这支雕翎的来势和速度,石青松了口气。
组建轻骑营时,石青就射技和军中射手做过多次探讨;对此时的射技水平有了很深的了解;贾坚虽然善射,也不能超脱时代的束缚;他的射技依旧局限于步射。在颠簸的战马上依旧会大失水准。
这一箭从未停稳的战马上射出,准头偏了不说,还显得有些无力,以至于速度不快。石青一打战马,迎着雕翎冲上,蝎尾枪轻轻一拨,拨开雕翎,急速向贾坚靠近。
石青相信,一旦接近,对方射技没了用武之地,肯定不是自己的对手。
“嗡!”又是一声响,这次弓弦的震响短促暴烈,震人耳膜。石青心脏猛地一跳,霍地睁大了眼睛。
此时贾坚立足已稳,这一箭与第一箭截然不同。或者说,第一箭,根本就是试探或者校射。
锋耀寒芒,矢如流星。电闪一般,急掠而来。
“杀——”
望着急掠过来的雕翎,石青一声爆喝,战意冲天而起,没有畏缩,没有躲避,他驱马迎了上去。
寒芒遥远、渺小,仿佛微不可觉;疏忽间,便如流星划过天际,来到石青面前,一星寒芒忽地暴涨,在双瞳间绽放,充盈了整个世界。
石青双眼一咪,没有任何征兆,蝎尾枪无声无息地破空而出,凌空一击,恰恰击中寒意正炽的流星。
“叮——”
蝎尾枪和雕翎相撞,发出清脆的鸣响;绚烂之极,美丽耀眼的流星黯然跌落尘埃。
“好!”
贾坚扬声喝彩。话音中,他双手连连挥动,两支雕翎飞快地搭上弓弦。
黑雪放开四蹄,乌龙般腾空而起,快速接近。石青距离贾坚还有二十步……
“嗡——”
一声长音,弓弦震响之中,流星一箭倏然而至。
这一箭怎么这么快…
不容石青多做考虑,电光石火,雕翎距离黑雪面门之前;贾坚这一箭取得竟是战马黑雪。石青大喝,身子微微前俯,双臂探出,蝎尾枪迅疾挑出,堪堪拨开雕翎。
雕翎跌落尘埃,石青心中一喜。
到了!
双方距离不足十步,战马一跃便到,对方再没有充足的时间施放弓箭。
前俯的身子后仰,探出的双臂挥手;石青准备就近厮杀;就在这个时候,一股微风吹了过来,这股风是那么的轻微,轻微的几乎难以令人察觉。
微风轻柔地拂在石青前额,拂起了几根发丝。石青蓦地一震,莫名地,他感到一股透骨的冰寒从额头沁入,在身上急速扩散,只一瞬间,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被冻结住了,极度的恐惧紧紧慑住心房——强烈的危机感笼罩下来,以至于他几乎无法动弹。
惊骇之中,石青飞快地向微风吹来的方向看过去,但见虚空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支羽箭,羽箭离他面门不足三尺,距离之近,让他清楚地看见在气流中簌簌颤动的灰色羽毛。
这时他前俯的身子正在回收,蝎尾枪势头刚刚使尽,旧力用尽,新力未生;羽箭扑面而至,他竟无力抵挡闪躲。
难怪这此弦响的声音如此之长,原来是连环箭。性命攸关之际,石青脑际电光一闪,已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难道我就这么死了?不!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做,我不能死…念及此处,一股极其强烈的不甘从他心底迸发出来。
“不!”石青愤声大吼,伴随着吼声,他的身子发出爆豆般的炸响,一股蓬蓬勃勃,仿佛没有穷尽的力量从筋骨血脉里忽然涌出,霎时间流遍全身。
几乎是在不可能的情况下,石青持枪的右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忽地往回一缩,在空中一捞,一把抓住了羽箭尾部。
羽箭颤巍巍地,在石青手中挣扎弹动片刻,最终停止晃动,安静停在石青面门三寸前。
看清面前羽箭,石青又是一怔,羽箭前段光秃秃的,已被折去箭簇。
贾坚手下留情了,倒没想取我性命。石青恍然。
战马飞快地向前驰骋,石青接下羽箭,一个呼吸不到,黑雪已靠近贾坚。他朗笑一声。“老将军,看枪!”人借马势,蝎尾枪如龙腾空,挟带着无可匹敌的威势直奔贾坚。
从未失手的连环箭被石青接下,让贾坚失神了片刻;片刻辰光,对石青来说,足够了。待蝎尾枪狂风暴雨般袭上来,贾坚才反应过来。他‘啊’地一声,抛掉弯弓,急忙取槊招架;可是哪里还来得及。
不等贾坚双手握定马槊,蝎尾枪已经临身,分心便刺。
“我命休矣!”贾坚暗叫一声,闭目待死之际,突觉肋下一痛,一股大力涌来,将他撞下战马;原来石青临时变招,用蝎尾枪将他扫落下马。
石青留有余力,这一跤摔得并不重;贾坚落地以后,一翻身坐了起来,随即撑手欲待站起来,屁股甫一离开地面,他蓦然想到,这场赌斗自己输了,以后要给人当农庄护卫了。
念及此处,贾坚一阵失落,只感觉心中空空荡荡,再没有一丝力气;身子当即一软,再次坐倒。
石青扫落贾坚后,立刻跳下战马,冲上前来,发现贾坚面色死灰,一转眼好像老了好几岁。已是心中了然,当下身子半仆,伸出双手去搀扶贾坚,口中连连道:“小子无状,冒犯了老将军。请老将军恕罪。”
贾坚一落马,车队里立即冲出一二十大汉,拎刀绰枪抢了过来,意欲卫护;左敬亭担心这些人对石青不利,不由分说,带了一帮亲卫跟着冲过来。丁析一挥手,锋锐营将士再次集结起来,虎视耽耽地盯住对手。
石青顾不得理会这些,他小心地搀扶起贾坚,很惶恐地说道:“老将军受累了,请去新义军营中暂时安歇;石某略通医术,待会替老将军检查一下,看看是否…”
“不用了…”贾坚直接拒绝了石青的好意,推开石青的搀扶,生硬地说道:“老夫没事。嗯,你们几个,想干什么?”他最后一句话问的是刚刚赶过来的部属。
“父亲!你老没事吧?”一个矮小精悍的汉子跑过来,在石青对面搀扶住贾坚。这是贾坚长子贾活。
“没事?!嘿嘿!能有何事?赌斗输了罢了。嘿嘿…以后给人家当农庄护卫就是了。”贾坚嘿嘿连声,一副嘲讽的口吻;他灰白的脸色浮起一层红晕,也不知是羞得还是恼的。贾坚这么一说,贾活和一帮贾坚亲信子弟脸色都阴沉了下来。
石青暗地一笑,和声安慰道:“老将军不要过于沮丧,有些事,有些结果,未必如老将军想的那么差。这样吧,老将军先到新义军营中安顿歇息,一会儿,石某再与你细细分说。”
古人看重信用,这时候的人赌品出奇地好,愿赌服输,极少有人扯皮;特别是贾坚这等人,重信重义,赌斗输了,心中再不愿意,也得乖乖承认。不仅贾坚如此,他的亲信子弟,也都认了,每一人敢持异议。
近二十辆大车赶进新义军营地,一百八十六名‘彩头’垂头丧气地跟着入营。沉闷之中,只有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