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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秋是在与石青争权,争青兖与关中联盟体的主导权。
关中与青兖是天然的、很难分拆开的联盟。两地如同两颗彼此独立的珠子,被麻姑这条线穿成一串。因为麻姑的关系,双方虽然各自独立,却不可能完全抛开对方行事。如此一来,一根线上的两只蚂蚱,就需要确定名分,分清主从关系了。
论辈分,论声望,论地位,论资历,麻秋都在石青之上。按说青兖、关中两地应该以他为尊才是。
令麻秋尴尬的是,与新义军联手以来,夜袭西枋城的是新义军,将他从蒲洪掌控中解脱出来的也是新义军,把他送回秦凉并建议屠军趁机夺取关中的还是新义军…从听说石青开始,麻秋都是在这个名字的主导下、帮助下一步步向前,直至夺取关中。
这种以新义军和石青为主导、屠军和麻秋追随其后的事实让麻秋十分不甘,特别是在夺取关中、屠军势力大增之后;他迫切希望改变现状,确立以自己为主导的新双方关系。
麻秋之所以如此想,自然有自己的道理。他认为自己只有麻姑一个女儿,自己创下的基业必将留给麻姑和石青。石青的日子还长,日后可以得到一切,当前就应该让一让,以他为尊才是。
想归想,麻秋却无法预料结果。因为他不是很了解石青。一听说石青即将入关,他认为这是了解和试探对方的好机会,随即着手弄出来一连串的事。
麻秋不知道石青与冉闵之间生出裂隙,他感觉石青对大魏颇为忠心;是以,他第一步试探的就是石青在大魏和岳丈之间的可能选择,于是有了魏关之上石宁的一番言语。让他高兴的是,石青没有坚持大魏镇南将军和新义军军帅的身份,以姑爷的身份入了关。
麻秋希望石青主动谦让,他不想把事情做绝。一来石青对他有恩,而且新义军很不错,是一大助力;二来因为独生爱女的关系,关中没法完全撇开青兖。所以,他要试试石青的脾性,对方若是识大体,能忍耐,他便进一步提出要求;对方若一怒之下回返青兖,他自会想法和好。大不了以后屠军和新义军保持距离,自己关上门在关中称王称霸,老了再把基业送给女儿女婿就是了。鉴于此,便有了第二步试探,函谷关前氐酋毛受的无礼挑衅。
所幸石青颇识大体,没有一怒回返青兖。麻秋对石青主动谦让的期待因此增添了不少信心。
爱屋及乌,父母对子女往往如此。因为女儿的缘故,麻秋真心把石青当作家人子侄,但他不知道石青是否同样如此,也将他视作家人。
第三步试探可谓父亲式的狡黠。
新义军亲卫骑战马腹泻之时,麻秋比石青更为紧张,他迫切地想知道,石青是否敢在没有护卫的情况下进长安。如果敢来,说明石青把自己当家人般信任。若是不敢来,麻秋将会非常失望、非常伤心,因为石青对他这个准岳丈有戒心。这不是一家人应有的表现。
石青没有令麻秋失望,带了一个无拳无勇的文士,坦然来到长安。
得报之后麻秋欣喜若狂,他认为摸清了石青的性情,可以争取对方的谦让了,于是组织了一个盛大的欢迎姑爷仪式。见面之后,他很自然地在石青面前摆出了尊者的架子;同时借机展示关中兵威和远超青、兖的厚实积蓄,以此诱惑石青:这些尊荣以后会是你的,只要你眼下能谦让几分。
麻秋为此下了很大心思,一番试探虚虚实实,利诱威逼无所不用,他请赵俱出面,给石青描绘了一个称王的诱人前景,提出入赘之议,却是漫天要价,以便石青就地还钱。
石青无疑配合的很好,至始至终都顺着麻秋的心意行事。让麻秋志得意满的同时,也让王猛佩服的五体投地。
石帅心思当真清明,早将双方关系看得通透,早就摸准了麻帅的心思,这番以退为进,着实妙不可言。麻帅啊。你和石帅动心思,可是自讨苦吃哦。
王猛摇头晃脑地跟在两人身后,想到得意处,瞥了眼麻秋拿捏的身架,忍不住暗自偷笑。
事实上,王猛高看石青了。进长安之前,石青并没有吃透麻秋的心思。之所以不顾一切地来到长安,主要是因为石青舍不得放弃关中的助力。
于石青而言,当前首要之事莫过于抵抗鲜卑人的入侵;这无疑十分地艰巨、艰难,其间的困难,在石青心目中不下于后世的八年抗战。为此他可以不计较冉遇三番四次的暗算,竭力稳住豫州;又怎会轻易与麻秋翻脸?怎会不敢进长安?
另外,即便没有麻姑的关系,即便不顾惜新义军的恩义,石青认为,麻秋也没理由对自己拔刀相向;无论是杀或是软禁自己,关中尚未稳定的麻秋都无力接管青、兖两州以及新义军;麻秋不蠢,怎会做这种没有益处、害处无穷之事?
理顺这些之后,石青才敢冒险到长安来。结果证明,他来对了。
王猛亦步亦趋,跟着麻秋、石青迈过一道门户,来到一个大庭院。庭院四周很是空旷,只中央突兀地耸立着一座精美绝伦的四方殿。
“云重。趁眼下无事,你和麻姑的婚事该办得了。”
进了院子后,麻秋提到了婚事,王猛一听,耳朵顿时支楞起来,凝神细听石青的答复。
“岳丈大人。眼下并非无事啊,新义军即将有大动作呢。”趁着酒意,石青提前将岳丈喊出口,喊得顺畅流利,亲热亲近。
“大动作?”麻秋脚下一顿,诧异地看着石青。稍倾,以命令的口吻问道:“到底是何事?”
石青没有即刻回答,转头看了看四周。
窝盔带着亲卫正自散开,在庭院四周布桩护卫;四名宫女推开殿门,将纱灯悬挂在殿门挂钩之上,随后碎步进殿,点香燃烛忙活起来。
石青回头道:“景略兄。石某欲与岳丈畅论天下形势,少不得你这个智囊参赞补遗。一起进来吧。”
王猛心底窃笑,脸上却是一片肃然,躬身称是。
石青转对麻秋,道:“此事说来话长,请岳丈安生坐定,听小婿细细回禀。”
“嗯,好。我等进去叙话。”麻秋很满意石青用的是‘回禀’字眼,带两人进殿分主次坐定,等宫女奉上茶水,挥手将她们打发下去之后,他的目光立时盯在石青身上。
石青看起来十分清醒,没有一点酒意。他平静地迎着麻秋的目光问道:“岳丈打算称王?”
“呵呵…不错。”麻秋惬意一笑,称王的主意一半出于他自己的念想,一半是为了吸引石青,世间有谁不愿成王或者王位继承者呢?
不出麻秋所料,听到肯定的答复后,石青的眼睛立时亮了。激动地问道:“恭喜岳丈。岳丈可曾准备齐备?有用得着小婿之处吗?”
麻秋哈哈大笑。“云重真乃佳婿。哈哈哈——实不相瞒,吾虽有心称王,却知此事不易,只和赵俱、王擢私下议了议,没有公示于众。云重及时到来,正可帮吾参详一二。”
说到这里,麻秋笑容一收,肃然道:“以云重之见,吾当称王抑或是称帝?”感受到石青的热衷和支持,麻秋的自信再度膨胀,目光瞄上了帝位。
“称帝?!”石青惊呼一声,双目灼然生光,艳羡之色毕露无遗。吸气搓叹了一阵,石青思忖着说道:“若能直接称帝自然最好不过,只是…”
麻秋屏住呼吸,紧张地盯着石青。这个女婿很是不凡,大名鼎鼎、冠绝一时的蒲洪、姚弋仲,一个被他击败,一个投到他手下,他说的话必有道理。
石青目光回转,和麻秋眼神一对,忧心忡忡地说道:“称帝太遭人妒。只怕今日称帝,明日便会受到四面夹攻,大晋司马勋、西凉张重华、大魏朝廷、甚至襄国石祗都不会坐视不顾啊…”
石青的话语击中了麻秋的软肋。
屠军以前不是天下最精锐的雄师,现今由掳掠青壮凑起来的更不是。论战力不仅不如悍民军,甚至不如西凉军和大晋军,之所以能夺得关中,有关中无主的原因,有先发制人的优势,有屠军以往的凶名倚仗,还有大雪的帮助…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以及运气,这才取得了胜利。
即便如此,这个胜利胜得也并非十分彻底,屠军依旧没能剿平杜洪、张琚。有这两人在周至、眉县,关中等于敞开了一扇门户;明春之后,司马勋可以随时入关,那时鹿死谁手,还未一定。最令麻秋担心的还是西凉谢艾,他若率军东渡黄河,麻秋甚至没信心保住秦、凉二州。
“唉——不错。称帝太遭人妒,只能称王了。”麻秋黯然叹气。他倒是明白人,一说就懂。
石青暗暗得意,身在历史迷局中的人都有对未知的烦恼,他却没有。他知道,那些所谓的威胁根本不会出现。
这时候,大晋内部为防止桓温坐大,打死也不同意北伐;谢艾在西凉遭妒,自身难保;杜洪、张琚即将内讧,不久会自行消亡;襄国石祗和他的朝廷都没几天寿命了;就算是冉闵,也正疲于应付襄国和鲜卑人而无暇西顾。麻秋若在关中称帝,倒真能坐几年安稳龙椅。
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情,石青是不会告诉麻秋的。他不仅不愿意麻秋称帝,还不愿意麻秋称王。对他来说,任何让冉闵分心旁顾之事,能避免一定避免。
听到麻秋的叹息,石青一笑,道:“岳丈大人勿须沮丧。称帝虽然艰难,却并非不可为之事。以小婿之见,与其投身他人,乞求封王,不如直接称帝的好。”
“啊!”麻秋被石青左一下右一下弄糊涂了,只能鼓愣起双眼听石青解释。
石青淳淳道:“岳丈若是称王,需向邺城或者襄国或者建康求封。三者中向襄国求封最为容易,必定一求就准,只是襄国正被大魏攻打,岳丈的求封文书也许尚未抵达,石祗就已灰飞,这样的王位未免太过玩笑,岳丈一世英雄,岂能受此诰封?”
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