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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五千马镫新军一同现身的,还有从南、北两个方向逼近的童图营。上万骑兵除了将西边的太行山当作缺口留出,从其他三个方向密密合围过来。王朗瞅见这一幕,心中更是后悔,实不该小觑邺城的大魏朝廷,轻易动手反抗。
懊恼之际,王朗看向将干的眼神便不一样了,温淳招呼道:“原来是蒋干兄——听说蒋兄很得魏皇赏识,在邺城位高权重,很是不错。恭喜!恭喜!”他们彼此认识。石赵之时,王朗是军中翘楚,蒋干为禁军中坚,两人称不上惺惺相惜,也可以说相互好感,只不过王朗的位阶比蒋干要高出一大截。
“见过骠骑大将军。”蒋干依照习惯下马冲王朗一揖,在王朗伸手相扶之际,他又追问道:“适才骠骑大将军言道我皇遗命,蒋干不知是怎么回事?烦请大将军解惑。”
难道石青没在邺城宣读冉闵遗命?
王朗狐疑地瞟了眼石青,正欲开口解说,石青抢先开口道:“左将军。人多嘴杂,此事稍后再说不迟,此时还是收拢降兵,加以审讯为妥。”
难道石青还未在邺城立住脚?
听到蒋、石彼此的称呼,王朗心念一闪,对蒋干说道:“蒋兄有所不知,刻下我等是友非敌。王某与太尉大人已决意离开襄国石氏,带家人南下豫州安生。适才之所以敌视,只以为来得是盗贼山匪,哪知道是诸位,实在抱歉。不过,即便不论王某与蒋干兄的交情,只论冉遇,你我双方就不应敌视;冉遇是大魏的豫州牧,王某此行投奔于他,从此在他麾下,也算是大魏人士,诸位不会留难王某吧……”
“哦?原来骠骑大将军打算南下投奔冉使君。”蒋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转向石青,嘴唇动了一动。
“左将军忘了先前所说,俘虏缴获一应交给新义军处置么?”
石青抢先出口,把蒋干打算说项的话憋回肚子里。稍倾,他斜睨王朗,嗤笑道:“王骠骑说得好不轻松,是敌是友原来尽皆由汝等决断。汝等逃亡襄国扶持石祗,年余来为大魏带来多少麻烦?张举北上,邀请鲜卑出兵,致使朝廷襄国战败,皇上因此而殉;罪恶滔滔,贻害无穷。你一句已脱离襄国,便能一笔勾销?便能化敌为友?”
王朗沉默不言。蒋干一凛,再看王朗的目光已然有了变化。
“立身不同,情势两别。惟有敌我之分,何来罪恶之论…”一道清冷的女音悠然传来,代为王朗辩驳。
石青抬眼看去,只见童图营押着十几辆大车和百十仆佣赶了过来。声音来自其中一辆大车。那辆大车甚为华贵,两头花色漂亮的健牛为之驾辕,健牛披红挂彩,缰绳辕套竟不是一般的皮革,而是绞合了金丝的丝绢。牛车板面上下,朱漆为底,其上雕花绘草,美轮美奂,车蓬圆圆如伞,簇新的彩绣锦缎瀑布一般从伞面上向四方悬垂倾泻,如大帐一般将整个车厢遮盖的严严实实,声音便是从其中传出来的。
嗬——香车美人,不外如是!
暗自好笑间,石青听车内女子继续说道:“…敌我之间,各施技巧,成王败寇,全由自取。魏皇襄国之败是如此,我等不敌被擒亦是如此,要杀就杀,要囚就囚,何必扯些是非善恶。”
女子语气绝然,说到最后,话语铿锵有力,隐含金石之音。
石青大为讶然,与这女子铮然傲骨相比,曲意求恳的王朗可是大大失色。这女子是谁,竟然有如此气节,端的不凡。不由自主地,石青心底生出一股强烈的渴望,忍不住想上前掀开锦缎以观这女子的庐山真容。
“夫人说的是。王朗受教了。”王朗赫然说道。
夫人?到底是张举的夫人或是王朗的夫人?暗自一转念,石青已然记起一件事。
历史上,襄国战罢,慕容氏一无所获,悦绾回军后,慕容俊迁怒张举,将其处死。时在襄国的张举如夫人韩氏随即潜逃,南下豫州投靠冉遇。她到豫州不久,冉遇便复姓张氏,并联通荆州刺史乐弘、徐州刺史周成、兖州刺史魏统一道归降大晋,张遇此举,给尚未从襄国之败恢复过来的大魏朝廷重重一击。自此,河南数州之地不复为冉闵所有,扬州刺史殷浩不费一兵一卒“收复”了大半个中原。
十个月后,大晋朝廷打算在河南行使辖治权,以北伐之名,遣安西将军谢尚、北中郎将荀羡率军进驻寿春。这时候,张遇突然翻脸,联手荆州刺史乐弘攻击北上晋军,谢尚、荀羡铩羽而归,张遇以三州之地为进身之阶,转而投靠刚在关中安身下来的苻氏大秦国。
这事并未算完。张遇投奔大秦不过一年,秦主苻健看中了张遇的小娘韩氏,纳为昭仪,并戏称张遇是其假子。张遇大怒,暗中筹谋起兵反叛,只可惜关中乃是苻氏的天下,不是任他肆意横行之地,未及一月,便即失败身亡,结束了四降四叛的人生。
车中之女不会就是张举的如夫人、张遇的小娘韩氏吧…想到史实,石青一阵恍惚。韩氏投靠冉遇不过两年时间,这两年间,冉遇复姓、叛魏、降晋、叛晋、降秦、谋逆、败亡…各种动作可真不少。
车中女子似乎很不简单,她若是那个韩氏,冉遇后来的际遇只怕与她有些关系。思忖之下,石青忽然面对香车厉声喝问:“汝系何人!竟敢肆意卖弄唇舌。需知石某虽有佛心善念,手中钢刀却不知道怜香惜玉!”
“石青匹夫!胆敢对夫人无礼——”石青话音刚落,江屠便即按捺不住,意欲冲上来拼命,只是他周身被绳索捆绑,挣来挣去也无从挣脱,只能破口大骂。
王朗则是冷笑连连,鄙夷地盯着石青道:“好!嘿嘿…好威风!好煞气!”
祖凤不满地嗔了石青一眼,似乎怪他欺人太甚。石青毫不在意,只盯着香车,等待回答。
香车里先是传出悠悠的叹息,女子清冷的声音随即响起来。
“妾身韩氏,夫家乃南和张氏。嫁入张氏这些年,妾身荣华富贵常享,受人尊崇经掼,怜惜他人之事常有,只没被他人怜惜过,除了我家相公,也不知世间还有谁配怜惜妾身。这位将军。要杀要剐都由得你,只是不要怜惜。因为——你不配!”
声音清清冷冷,冷漠之中带着些高傲,话语却犀利无比,远不是石青装模作样的吓唬能够比拟的,其中透出的鄙视不屑浓烈到了极点。令人奇怪地是,声音入耳,却无人能生出怒气,在场听众似乎感受到其中的悲奋、壮烈,他们似乎看到了屈辱后的抗争,甚至于产生了一些同情,从而把受害者是石青这一点给彻底遗忘了。
石青同样有这样的感觉,别人指责他不配,他不仅生不出怒气,反而心中有愧,直认为是自己将人逼得太狠的缘故。
“罢了——是石某失礼,张夫人勿怪。所谓祸不及家人,王朗、江屠勾连张举助纣为虐,与我大魏为敌,既已被擒,当受其咎,却与夫人无关,石某不该……”
说到这儿,石青口中一顿,忽然意识到不对,自己这是怎么啦,对仇敌眷属怎地如此婆婆妈妈?她即便无罪,却也无功,自己为何要有愧疚之感?
想到这些,石青心中一凛,转而说道:“夫人是要南下豫州寻冉使君么?夫人有所不知,皇上驾崩,朝廷已经传讯豫州,请冉使君来邺城吊祭并商讨国事。既如此,夫人不如在邺城等候冉使君吧。另外,石某辖地青兖,与冉使君比邻而居,相交莫逆,夫人与冉使君有亲,石某不敢怠慢,冉使君未至之前,愿代为照顾夫人日常饮用。还请夫人莫要辜负石某一片赤诚,万万不可客套推辞。”
“妾身多谢将军好意。一切唯命是从就是。”香车里传出淡漠的不置可否的回答。
“多谢夫人允准。哈哈哈,能为夫人效劳,石某日后也好与冉使君相见。”石青干笑几声,旋即声音一抬叫道:“侗图!汝率部把王朗、江屠及其麾下士卒押回西苑,胆敢逃跑者,杀无赦!”
童图应命而去,石青靠近祖凤,附耳说道:“凤儿。我怀疑这个张夫人不简单,回西苑安顿下来后,你帮我盯紧些,一定要小心在意。”
祖凤微微露出些诧异,旋即点头答应,招呼部众去羁押看护对方家眷。祖凤明白,新义军只她一位女子,‘照料’张夫人的重任自然要落在她身上。
与王朗麾下精骑交锋片刻,新义军战殁七人,伤二十五人,王朗部阵亡一百二十三人,剩下的包括伤患、包括家眷仆佣两千三百五十八人尽皆被俘。
清点战绩的时候,蒋干一直围在石青身边打转。原因不仅是惊诧艳羡奔射技法,更是想早一刻弄清冉闵的遗命是怎么回事;等到回程之时,他终于有了机会,随即拉着石青的马缰,离开了大队。
两人并辔缓行,石青为难地说道:“这事没想到会从王朗口中漏出来。左将军,说实话,石青以为,知道此事过早对你并无好处。”
“为什么?”
“因为知道以后,左将军就将面临选择。对世人来说,选择并非是件轻松之事,特别是局势未明、左右两难之际,选择会变得格外艰难,稍一不慎,便是全盘皆输的结局。”
“可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总有需要选择的时候,既然如此,何不早知道,早选择呢?”
“左将军此言谬矣。早、晚选择效果和难易完全不同。真相大白之际,大势所趋,世人勿须多虑,只需顺应时势便可轻易做出选择,局面混沌之时,世人往往懵懂,只能左顾右盼,瞻前顾后,心慌慌不知何所从。”
“哈哈哈——”
蒋干被石青这番话逗得哈哈大笑,过了一阵,他收起笑容,反口辩驳道:“镇南将军。选择固然艰难,但于蒋某而言,宁可清醒并艰难着,也不愿要糊涂的快活。快请实言相告吧。”
石青无奈地叹口气,随即把冉闵的遗诏和自己的顾虑一一道出。随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