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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怡龙呻吟一声,总算冲破了穴道,陈小露大喜:“大哥哥,你能动啦!”宋怡龙含笑点头,双手扯住铁栏栅,想将之扭断。此际他穴道初破,血气方活,浑身都是酸的,根本使不上劲。心里又急,一口气没接上来,栽倒下去,额头上的汗水混在了海水中。
“大哥哥,你怎么了?”陈小露连忙将他拉了起来。
牢外,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月儿仍是一团浑浊的黄色。宋怡龙靠着冷壁,将小露搂在怀里,叹道:“难道我们真要葬身此地?”想理出头绪,却越理越复杂,在临死前,只是钻心地想着她,想看见她,看她的一颦一笑,听她的叹息,同她说话,不管和她说些什么,什么都好。
陈小露问道:“那位姐姐怎么撇下我们,自己走了?她会来救我们吗?”宋怡龙望眼欲穿,外面黑黢黢的,哪里有沈岚的影子,她一定和马先元在一起,不知道多快活。他猛扯头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不敢再往下想,从这几次的接触,深深感觉到,她不是那样的女人。
潮水已涨到两人的脖子了,再往上涨,两人都会被淹死。宋怡龙猛击顶上的石壁,手骨都要碎掉,鲜血沾满了右手,可石壁竟然纹丝不动。他亦感觉不到肉体上的疼痛,万念俱灰,再无一点力气,只是愤恨自己,连一个孩子都救不了。
陈小露叫道:“姐姐……姐姐来了!”猛摇宋怡龙,道:“大哥哥,快醒醒,姐姐来救我们了!”
宋怡龙惊得睁开双眼,被她这一喊,已死去的心重又活了过来。果见一个熟悉而娇美的身形飘落身前,宋怡龙的心几乎要跳出喉咙,沙哑地道:“你……”
沈岚来到水牢外,道:“我怎么了?你是不是很生我气?”一股温香向他袭来,他扭过头去,不和她说话。
沈岚笑嘻嘻地把钥匙晃了晃,道:“傻瓜,我随他去,不都是要弄这玩意儿,千辛万苦地来救你,你还不理我,好,不理我,我走了!”
“喂,你别走!”宋怡龙大喊,眼眶含着又酸又喜的泪水,她果然不是绝情之人。
陈小露拍着巴掌,道:“姐姐,你别磨蹭了,快救我们出去吧!你不知道,大哥哥刚才不知多念着你呢!呸,这海水好咸啊!”原来海潮已涨至两人嘴边了。
沈岚打开水牢,将钥匙扔到海里,道:“没了钥匙,看他以后怎么关人!”宋怡龙与陈小露出来之后,都是连呕带吐一番,他们这苦实在是够呛啊!
宋怡龙不住的盯着沈岚看,沈岚垂下螓首,叽咕道:“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不认识我……”宋怡龙缓缓托着她的下颔,抬起了她的脸庞,道:“你知道吗,你跟他走,我有多难过,多担心!”
沈岚道:“如果我不那么做,怎么救你?当时情势危急,又不能对你明言,怕他瞧出破绽。”宋怡龙道:“我情愿保护你战死,也不愿你为救我而踏进火坑!”他在艰苦的环境中长大,无形中磨练出了一股轩辕傲气。
沈岚听得芳心一跳,目光流注在他的脸上,那其中柔情万缕,还夹杂着一丝娇羞之意,道:“你知道吗,我最爱看你这双忧郁的眼睛。”宋怡龙笑道:“是吗,那就多看一会儿啊!等一下太阳升起来,就看得更清楚了。”
沈岚霍的玉颈飞红,轻捶他一拳,道“你好坏!”
“好啊,你说我坏,我就坏给你看!”宋怡龙一把抱住了她,将满心的爱恋倾诉。她又惊又喜,第一次被男孩子搂抱,顿觉手足无措,只觉心头鹿撞,欲拒无力,欲迎还羞。
宋怡龙的双臂力量越来越大,像火一般热,好像要将她融化进自己的身体里。她娇喘微微,双手缓缓回抱着他,埋下了粉颊。一时两人但觉内心充满了温暖与怜爱,以及一种从未有过的激动。
风停浪息,天边玉兔皓洁如银,撒下一片银辉。
陈小露呢?她到哪里去了?
原来,她早已跑到丈八远处,双手蒙着眼睛,伏着一株大槐树干,不住地嘀咕:“真讨厌,怎么在我一个小孩子面前做出这样的动作?”过不一会儿,偷偷扭过头去看,又吓得蒙上眼睛,“哎呀,怎么还抱得那么死,还有完没完呀,到底要我等多久嘛!”
交二鼓时,三人回到草庐,沈岚叫道:“大胡子,我回来啦!”可叫了几声,也没人回应。沈岚心中费思,找遍了几间房,都不见徐志戈。宋怡龙亦觉得奇怪,徐志戈臂伤还未复原,三更半夜,他会跑哪里去呢,难道有仇人来犯?想到此,不由念及是否北昌具教来此寻他晦气?
沈岚愁眉不展,道:“大胡子叔叔从未一个人离开过这间小屋,他多半是出事了!不行,我要去找他,你留在这里!”宋怡龙道:“还是你留下吧,我去找他。”沈岚道:“你找他?你根本就不认识他啊!”宋怡龙正想说,我认识他,却又说不出口。
房外传来一阵阵野狼和猫头鹰的怪嗥声,沈岚抽出宝剑,刚打开门,一个僵硬的人身突然出现在门口,映着月光,一明一暗的脸像是鬼头一般!
沈岚激灵灵的打个寒颤,周身毛发一耸。
来人却是徐志戈,大笑道:“嘿嘿,吓着你了吧!”沈岚会过神来,粉拳连捶他数下,啐道:“叫你扮鬼吓我!叫你扮鬼吓我!”
徐志戈连架带躲,连赔不是,突然间发现房里多了两个人,除了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另一个竟然是失散的宋怡龙!
徐志戈惊呼失声:“小兄弟,你怎么在这儿!”宋怡龙连忙举礼,将自己的遭遇简要说了一通,但是冒充北昌具教的计划却未泄露,总觉得这件事还是少一个人知道最好,包括沈岚都不能告诉,万一她嘴快,泄露出去了,计划也就前功尽弃了。
宋怡龙接着将陈小露的身世诉之,自己本有照顾她的责任,可目前身处险境,和她接触,恐会造成她的杀身之祸,不得已,只能托徐志戈代为照料,方才安心。
徐志戈连拍胸脯,道:“放心,这孩子就包在我身上,保管养得她白白胖胖的,一根头发都不会少。”他没有孩子,看见小露又乖又巧,不禁父爱丛生,单臂抱着她又哄又笑的。
陈小露摸到他的袖子是空的,道:“咦,大胡子,你的右手怎么不见了?”此话揭到徐志戈的伤处,宋怡龙一惊,生怕他会恼怒。徐志戈却是一笑,勾了勾她的小鼻子,道:“真淘气,大胡子是你叫的吗,叫伯伯才对。”
陈小露叫了一声伯伯,徐志戈笑咪咪地道:“乖孩子,听伯伯说,伯伯这只手臂,是和人打架打断的,所以,你长大了以后,千万别学伯伯,要乖喔!”陈小露眨了眨眼睛,怔怔的点点头。宋怡龙方才舒了一口气。
沈岚道:“徐叔叔,我正要问你,今晚你怎么突然反常,一个人溜出去了?”徐志戈道:“啊,你还说我,都不是你害的!”
“我害的?怎么赖到我头上来了?”沈岚荧惑不解。徐志戈道:“月亮都升得老高了,都不见你回来,我这心一蹦一蹦的,好不担心!还以为你这小辣子在外面闯了祸,被人欺负,只得拼了老骨头出去找你。”
“呦,原来是这样,我错怪你了。”沈岚满心感激之情,油然而生。徐志戈道:“哼,刚回到家,不分青红皂白,就吃了你一顿栗子炒肉,骨头都被你打散架了!”说罢,“哎呦呦”呻吟不断。
“呀,打疼你了?我替你揉揉。”沈岚掀起了袖子,就欲给他按摩几下。
徐志戈抱着小露躲开,道:“谁有空和你这鬼丫头疯!古灵精怪的,谁知你会不会暗中捣鼓我几下?走,小露,伯伯给你讲故事听!”陈小露高兴得直拍小手。
“啊,你竟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沈岚翘嘴之时,徐志戈已到了内房。
宋怡龙看得面露喜色,本以为徐志戈是个五大三粗的剑客,想不到他真实的一面,是如此和蔼可亲。
第四章徐海的出身(上) 且说北昌具教救下徐海,一小喽罗划起双浆,向双屿驶去。徐海问道:“北昌兄,你是如何找到我的?”北昌具教道:“自你弹琴一别,便想从你身上挖掘一些东西出来,见你独自乘夜出海,我不放心,就暗中跟随,果然你出了事。”
徐海叹道:“我太鲁莽了,这次若非兄台的神功,小弟早已喂了鱼。”言罢举手一揖,北昌具教道:“都是兄弟,客气什么。只是,那船上女子似乎对你颇有情意,你真忍心舍弃?”徐海垂首不语,脑海中浮荡如同漂萍。北昌具教见其不说,也不好再问。
“伊呀……伊呀……”只有双浆发出规则的叫声。
有诗云:
万里为迁客,孤舟泛渺茫。最怜圆缺处,常照古今愁。
红日自大海的尽头升起,迎来姗姗来迟的阳光。两人回岛后,徐海因身体不适,先行歇息。北昌具教则去拜见汪直,将昨夜之事禀明,汪直将其嘉许一番。北昌具教问其可知徐海的出身,汪直笑道:“他的出身,你亲自去问他吧。”
岛上一片桂花林,金桂、银桂、丹桂皆有,桂花因其叶心有纵纹,形如圭而得名,四季常绿,九里之内均可闻其清香。
北昌具教游历其间,心境亦开拓不少,忽见徐海正站在一株高达六丈的银桂树旁,看着花落飘零。
北昌具教叫道:“徐兄,真巧,你也在这儿啊,喜欢看桂花吗?”
“嗯,最喜欢银桂。”徐海仰目,椭圆形的树叶上半部疏生锯齿,阳光透过树叶映照下来,天上就好像有无数颗星光闪耀。
北昌具教道:“我在日本时,每当樱花盛开,我喜欢坐在树下,静看其飘落。”徐海道:“看来我们的爱好有些相似。”北昌具教道:“爱好通常与个人经历有关。”
徐海极力忍下的一腔忧思,被他这一说,重又拉了上来,问道:“不知你喜不喜欢听故事?”北昌具教道:“哦,说来听听。”
徐海调剂了一下心情,道:“当年,秦淮河上有座大观园,主人很富裕,姓王,府中有一位年轻女婢,名叫王翠翘。她的身世很可怜,自小就被卖到王家,跟主人姓。她长大之后,软语温存,柔媚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