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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如钩-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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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淮阳王虽然帮了殷衡,却似乎根本不打算帮张适!再加上段五将殷衡一番私刑折腾……殷衡莫不是要为了泄愤最后一搏?
  若一搏不成,他反正已将妻子儿女都迁了出去,死也死他一个罢了……
  殷染想来想去,只觉恐慌愈甚。若殷衡当真到了如此丧心病狂的地步,延康坊的殷宅他肯定不会回去,那段五又会被他带去哪里?
  ***
  殷染回到掖庭宫,整个人就如失了魂一般。
  她从崇仁坊出来的时候未见着钟北里,也没有别的法子,她只能回去。全身脏污泥水地行了一路,倒是又被雨水洗干净了,黑色的油衣遮住了苍白的面容和一双沉默的眼。她的眼睛生得像她的父亲殷止敬,眼窝深,瞳仁黑,开心的时候便似绽放了漫天繁花,悲伤的时候便似浸透了黄泉水,迷茫无措的时候,便似挖空了心肺,双眸里只剩了空无的钝光。
  五郎……你究竟在哪里呢,五郎?
  刘垂文还等在十六宅吧?她面无表情地走过掖庭宫西门时,心中想着。或许明日……还是去延康坊看看?
  这夜色,也太深了些。
  分明还是一样的掖庭宫,还是一样的宫墙下的路,可到底有些什么不一样了呢?朝不保夕的感情,无法言说的危险,咬牙忍下的痛楚……这就是她和段五,摸爬滚打到今日,所获得的一切吧。
  这一切,当他不在,就全部变成了十二分的寂寞难耐。
  为了避人耳目,她从西南角绕路回去,中间要经过已是人走灯熄的内侍省。雨声模糊了天地的界限,内侍省那平平无奇的科房因着无人也显出了几分诡异……
  一个人影突然闪了过去。
  殷染停下了脚步。
  “沙沙——”
  风雨扫过树杪的声音。
  她的手指攥紧了油帽,黑暗之中,唯那泛着青白的指节显得格外刺眼。
  “阿染。”
  ——
  她哗地转过了身reads;穿越修炼成神。
  殷衡拄着两根拐杖,一身堂堂皇皇的袍服已经被风雨吹打得看不出本来颜色,只泛着淋漓的黑,贴在他那瘦得惊人的骨殖上,而他那骨殖,又似全都附在那两根单薄的木头长杖上。他的眼睛却在发着光,野兽一样的光,毫不避讳地打直了盯在她身上。
  雨水摔落头顶,又沿着油帽的边沿滴滴答答掉下来。“啪嗒”,是殷染往后退的脚步,踩断了一根枯枝。
  “你为何会在这里?”
  此时此刻,反而是殷衡先开口,语气很平静。
  他们二人之间,他倒似是更镇定的那一个。
  殷染抿了抿唇,“我本就住在这宫里。”
  殷衡道:“你出门了。”
  “那又如何?”
  殷衡不说话,却欺近了一步,又一步。拐杖一下下击打起水点,他的脚步加快,她连忙后退,突然后背一痛,竟是磕到了树干上。
  雨幕之外,这个大兄的眼神令她恐惧。
  “我什么都没有了,你知道吗?”殷衡慢慢地道,“因为你,我什么都没有了,你知道吗?”
  她不说话。
  “你这么急匆匆地黑夜里冒雨出门,是做什么?找谁?”殷衡伸出一只手,拍去她肩膀上的一片叶子,她全身克制不住地颤了一下,“你知道我已经废了,你还怕什么呢?”
  她不说话,目光却渐渐移到了他的脸上。月光投下,现出他脸颊上一片显然是被人殴打出来的淤青。
  他看她半晌,叹了口气。“阿染,也许我做错了。可是你知不知道——”
  殷染突然将他往后一推!
  殷衡本就站立不稳,立刻被推得倒在了水中,他撑持着欲站起来,口中再也没了遮拦:“你是呛什么药了?我做错什么了,你要这样子对我?当年我喝醉酒了一时不察,你就干脆再也不跟我说话;今年我好心好意给你带来阿耶的东西,你倒好,你干脆找来姘头把我全家都治了!”
  “你说什么?”殷染的话音冷得出奇,透过雨帘,似是颤抖在一根极细的弦上。
  风雨之中,殷衡静了一晌,笑了。
  当他与陈留王厮打起来的时候,他便知道,一切都完了。
  他已经将事情办砸了,现在,他无所畏惧。
  “横竖我已经将你嫂子都送出城去了,你知道我留下来是为了什么吗?”他慢慢地冷笑道,“为了拖死你们!你那姘头不是很厉害吗?现在他还不是像条狗一样地任我踩踏!你进了宫了,攀上高枝儿了,便当自己是凤凰了?我呸!你倒是瞧瞧你那副样子——”
  一声沉闷的响,是殷染低下身来,抓起他的头发往水泊里摔去。殷衡猛力甩开她,脑门却磕在地上的尖石,雨水瞬间将鲜血从殷衡的头发里冲刷下来,污了满脸。殷衡伸手一摸,吓得几乎要尖叫:“你——你打我?!”
  殷染没有说话,眼中却全是嘲讽,清清楚楚。
  殷衡猛地将她拖倒在地,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他双腿用不上力气,就一手将她的肩膀死死按在地上,另一手毫不留情地扇上她的脸!
  殷染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反而是他,口中始终在啊啊呀呀不成章法地乱叫reads;'综'为了拯救那对西皮。殷染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被压制的手一点点往外探去,直到摸到了一块尖锐的陶瓦片。
  殷衡还是不了解她。
  他若足够了解她,就该知道,她神色中的嘲讽,实际是盛怒的表现;而盛怒之下的她,已然脆弱得根本不能经受一丁点刺激。
  然而他却没有利用这一点,他却比她先发怒。
  “你凭什么?”他说。这四个字落在散碎的雨中,倒是异常清晰。
  殷染抓紧那陶瓦片,突然拿尖端砸向他的后脑!
  殷衡一下子松开了她往侧旁倒下,她立刻翻身起来,用膝弯扣住了殷衡上身,一手拿着陶瓦片把他当一块死物似地砸。
  风雨斜着扫来,又斜着扫去。
  殷染耳中听见的,眼中看见的,却是那延康坊的宅子里,那些冷漠的人,冷漠的嘲讽声,冷漠的目光。他们看她的时候,看的不是人,而是一件东西,一件多出来的东西,她不该在这里,他们说,她是平康里的娼…妓的种,她怪僻卑劣莫名其妙,她想必是很浪的,却偏要端出一副大家娘子的架子来……
  你凭什么?
  呵,你凭什么……
  鲜血。大雨。……母亲。
  母亲被宦官们拖走了。
  母亲走之前,朝她望了一眼。
  充满恨意的一眼,像是再也不能忍受她的存在了。
  而父亲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嘴,父亲就这样看着母亲从此消失在这个世上,而父亲还声称着自己最爱最爱的是她。
  她当时还不能理解这种感情,后来,她看到了素书和圣人。
  她才知道,这世上真的有这样一种男人,他们口口声声说着爱和最爱,可他们实际上根本不敢爱。
  素书死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大雨吧?
  如果不是,如果不是那个少年来得及时,她会不会变成第二个素书,第二个戚冰,或第二个叶红烟?
  在这不见天日的深宫里,在这荒凉孤独的世路上,五郎啊,是她唯一的光。
  这人间不能没有太阳,她不能没有她的五郎。
  五郎呢?
  她想问。
  你把我的五郎藏去哪里了?
  你把我的太阳啊,藏去哪里了?
  没有他,没有他我会死的……我会死的啊!
  鲜血一缕缕地流入了地里,殷衡求饶的声音也渐趋微弱。
  “你在做什么?!”
  一声惊怒的呼喝,直直砸入了殷染耳中。
  她抬起头,看见钟北里满脸惶急地奔了过来。
  她丢了石头,扔开了殷衡,整个人坐进了雨水里,任凭自己往那寒冷、寂寞、无边无际的深渊里沉落下去。

  ☆、第98章

  第98章——摧折(二)
  袁贤提着衣裾,小心翼翼地走过这一摊积水,坐下来,翘起了一只腿,眼神俯视着脏水中的陈留王。
  “殿下,”他细声细气地道,“奴婢给您办事,也非一两天了。若不是您,奴婢一个小小的牛羊使,也混不到如今的内常侍。”
  段云琅微微挑了挑眉,倒是一副事不关己坐等好事的样子。
  “只是殿下啊……奴要教您一声,拉拢人心,不能只凭小恩小惠啊。”袁贤笑了起来,“我当初帮您照应着殷娘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您给了我什么没有?您让我打她。”
  段云琅慢慢地吸了一口气,低哑的声音从喉咙里刮了出来:“我以为你懂得分寸。”
  “哟,这话说得!”袁贤眉眼一冷,“我可不懂得什么分寸,您让我打,我就真打了。”
  段云琅闭上了嘴。
  “我跟您说吧,我和刘嗣贞还真就不一样。”袁贤低头挑起自己的指甲,“刘嗣贞为的什么跟着您?他觉着您好,您是个圣明主子,所以他跟着您。我却觉着好啊、圣明啊都是放屁,我孤家寡人一个,我只想要富贵——富贵,您能给么?您看看您现在这落魄相吧——”
  “那谁能给你?”段云琅打断了他的话,“我二兄?还是高仲甫?”
  袁贤的脸色微微一变。
  段云琅只是随口点出两个名字,就点破了他。
  段云琅冷眼瞧着他的表情,“看来是高仲甫了。你打算怎么着?拿了我,去向高仲甫邀功?那你也未免将高仲甫瞧得太容易了。他若想直接拿了我杀掉,哪里还需要你来卖他人情?到底是后院里杂使出身的,没见过朝堂上的事吧?你知道我手中有多少筹码,他手中又有多少筹码?你知道禁军有多少听他的话,中书、枢密和翰林有多少听他的话,天下藩镇有多少听他的话?你知道圣人心里还有多少盘算?你全不知道,全没计算过,就以为拿了我就能让高仲甫满意了?”
  他冷冷说了这么一长串话,面色都泛上了病态的绯红,一双眼睛仿佛从冰水里洗出来的黑琉璃,不带分毫感情地直睨着袁贤。袁贤被他一番抢白,只觉一颗心愈来愈沉,愈来愈乱——
  他的确以为,拿了陈留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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