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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连成一片; 到处都是一模一样的场景; 好像永远不会有终点似的; 她的腿好短; 迈不开步子,总是走着走着就与别人拉开了距离; 她不得不随着母亲小跑着追上; 每次走一段便要跑一段,气喘吁吁; 很累,很难受。
终于,大部队停下来了,他们就在这满是蛇虫的坑洼野地里驻扎下来; 各自掏出携带的干粮和水囊; 啃两口,润一润,他们中间的人大多很久没有洗澡; 坐在一起便有浓重的酸臭味萦绕,刺鼻,她紧靠的坐在母亲身边,握着小半个馒头,抵在鼻子下,迟迟下不了嘴。
也不知在那野地里待了多久,他们的食物和水都渐渐地耗尽了,怨声载道之后,周围的人开始吃泥土,吃杂草,吃虫蚁,刨水沟里的泥水喝,他们浑身肮脏不堪,须发打结,却都像疯了一样,用尽一切办法苟活下去。
她打心眼里生出些惧意,伸手抱住了母亲,母亲在她耳畔沙哑的低语,像是梦呓一般。
敛敛,我们不会那样的。
敛敛,躲过这阵就好了。
到长安,就好了。
她在这样的催眠中再次昏睡过去,睡梦中她会忘记饥饿、恐惧,却在一片蚊蝇成群的“嗡嗡”声中惊醒过来。
她小心翼翼的从母亲的怀里抽身而出,天际半明半昏,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母亲没有被惊醒,她手脚并用的爬起来,迷惘的在辽阔的荒原中踉跄而行,蚊蝇一直在她的脚边缠绕飞舞,碰撞纠葛,无论她怎么跺脚也甩不脱,四野寂静无声,空气仿佛变得粘稠了,除了那种熟悉的挥之不去的酸臭味儿,仿佛多了一丝古怪的,令人窒息的味道......
她走了两步,一脚踏入水坑,险些摔倒,泥水四溅,她顾不得脚下,看见前头杂草里有人,是一对儿夫妇,趴在地上熟睡,背上用布袋绑绳携带着一个孩子。
晦暗不清的光线里,看不清那对夫妇的脸,可那孩子仰朝天的脸袒露着,双目紧闭,面色灰败,手上脖子上都密布着奇怪的褐色斑痕,青头发亮的大苍蝇嗡嗡的落在他的鼻翼侧面,孩子一动不动,被她伸手拂开。
“你饿吗?”她忧心忡忡的开口询问:“你爹娘是没有干粮给你吃了吗?”
孩子依旧一动不动,头诡异的倾斜着,像个枯槁的布娃娃。
她胸口发闷,升起一丝忐忑,像是早早的有了唇亡齿寒的预感,从袖子里摸出没吃的小半个馒头,递到那孩子的嘴边:“苍蝇飞来飞去的好脏,你别睡了,起来吃馒头啊。”
无人回应。
她眉峰拧起,浑身发凉,好像有什么可怕的意识种在了心底,顷刻间滋生疯长,鸡皮疙瘩一层一层的林立起来,她颤抖着手伸出去,凑向那孩子的脸。
“敛敛!!!”身后炸开一声女人的尖叫,穿透天际,如一根针刺入耳膜,母亲从后面扑上来一把抱住她,将她拉离了那死气沉沉的一家三口。
成团的蚊蝇轰然而散,天光乍泄,照亮了整个荒原,她愕然的转身,四顾,杂草里,水沟边,树荫下,到处都是成堆乱躺的人,手脚姿势僵硬的压着,一簇一簇,一团一团,他们面色灰败,满身病斑,没有呼吸,没有脉搏,更不可能有回应!
整个荒原寂静如死,尸横遍野,朔风中裹挟着腥气的尸臭,令人作呕,令人毛骨悚然。
“敛敛!快走!!!”母亲拉着她疯了一样奔跑,脱离了那个他们一直跟随着的大部队——如今除了她们已无人生还,她木讷的想,怎么会呢?是因为我馒头送晚了吗?那个孩子......是死了吗?可是,他与活人也没有什么不同啊?
原来死就是蚊蝇缭绕,嗡鸣不觉......原来那就是死亡的感觉啊.......
她无形的又回到了那个孩子的跟前,朝他伸出手,猝不及防的那孩子却睁开了眼,浑浊的眼珠子死死地盯着她,宛如要将她看穿。
“啊!!”苏敛尖叫,她冷汗湿透重衣,惊恐万状。
“苏敛!”秦韫被她骇了一跳,险些打翻了手里的药,他忙将药碗放下,展开手臂要去抱苏敛,却被苏敛避开,苏敛将身前的褥子团了团,猛地退到角落里,一张小小的脸扭曲,惨白无色。
“苏敛,是我啊,秦大哥!”秦韫急道:“你别怕,别怕!”
苏敛瞪着眼,瞳孔缩如针尖大小,半刻后,她恢复了些许神志,哑声道:“药给我。”
秦韫小心的将药碗递她,苏敛松开被褥,一把夺过,滚烫的汤药溅了几滴到她的虎口,她恍若味觉,仰头将汤药一饮而尽。
她生生被这碗滚烫的汤药逼出了一身热汗,几乎烫出了一嘴的泡,连舌根的苦都感觉不到了,她闭上眼闷声忍受了一会儿,瞳孔里恢复了一丝清明。
“秦大哥。”她的声音沙哑:“城外,是不是有灾民?”
“是。”秦韫不解其意:“明川公公是这么说的。”
“他们不会想让灾民进城吧……”苏敛神色恍惚,喃喃道:“不行啊,不能进城。”
“这和你没什么关系,朝廷会处理的,你还是休息会儿吧。”秦韫忧戚道。
苏敛用手用力的搓了把脸,面孔埋在掌心里,她嘶哑道:“他们久居城内,未曾经历过饥荒逃难,饿殍满原的场景,他们不知道瘟疫有多可怕……”语毕,她不知从哪儿生出力气,掀了被褥下床:“我要去太医院。”
秦韫拿她没办法,只好陪着她去。
苏敛的意志力惊人,她一瘸一拐的冲进太医院,翻箱倒柜,越翻她心里不好的预感越盛,最终她气结,一脚踢在被拉出来的半截抽屉上,自己痛的缩成一团。
“该带的都没带。”她抱住头,用力的捶了两下太阳穴,喃喃地说:“完了完了。”
秦韫上来抓她的手腕,苏敛忽然抬头,瞳孔发亮:“顾歧,我要去找顾歧,他是皇子,他肯定能拿主意!”
秦韫欲言又止,忽然,门外传来一清朗男声道:“老七已经带人快马出城,苏太医现在才想起要找他,有些晚了。”
苏敛皱眉,她一撑秦韫的手起身,跨出门槛。
木质的轮椅上坐着一个清俊公子,玉冠华裳,气度不凡,身边跟着两个低眉顺目的随从,苏敛有些茫然,秦韫扯了一下她的衣角,抢在前头行礼道:“五殿下。”
苏敛瞪大了眼,她脑袋仍然有些晕乎,顾不上行礼道:“五殿下,那你是顾歧的哥哥咯?”
“是。”顾盈微笑道:“老七……常与我说起你。”
苏敛顿时感到一丝不合时宜的羞赧:“他说我好还是坏?……啊不对!跑题了!”她急声道:“出城?出城是什么意思?”
“出城的意思就是不会放灾民进城。”顾盈道:“老七觉得灾民贸然进城会引起骚乱,因而向父皇主动请缨……”
“他们什么都没带就出城去会灾民了?”苏敛的心还没全然放下复又提起:“面纱,护袖,还有防瘟的药——他是要带着太医院的人集体去送死吗?”
顾盈微微一诧,沉吟半刻便想明白了,长眉颦起:“你是说,那些奔往长安的赣县灾民很有可能携带会传染的瘟疫?”
“是。”
顾盈面色骤变,他隐约觉得冥冥之中似乎有一根线将前后发生的事串起,而线的一端攥在一个人的手里。
“苏太医你在这里等着,稍安勿躁,我现在就去面见父皇。”他闪电般调转方向,往养心殿去了。
皇帝对顾盈的到来甚是出乎意料,父子二人经过上次吞云国的事之后生了不小的龃龉,骤然相见皇帝感到有些生疏,忙让顾盈免去礼节,相比之下顾盈显得坦然的多,他开门见山,将瘟疫的猜想道于皇帝。
荣王再次被召进养心殿。
荣王继在养心殿看到顾歧之后又看到了顾盈,心脏受到了不小的冲击,他花了很长时间才接受这个事实,随后便接到了皇帝的懿旨,令他带够人和补给前往城外支援顾歧。
荣王浑浑噩噩的出了养心殿,他行了两步,甩了甩头,恢复了往常的镇定,对随从道:“去传我令——”
“殿下!”他的随从破天荒的出了声,幽幽道:“殿下三思啊!”
“什么意思?”荣王颦眉道。
“若城外当真有瘟疫,说句不吉利的话,您沾染上了,再带回王府,王妃和未降生的小世子要怎么办?”
荣王浑身一怔,闪电般伸手,一把掐住了随从的脖子。
“你敢咒本王的妻儿!”他厉声道。
“小的是为殿下周全考虑!”那随从面容紫胀,喉咙处被掐的“咔咔”作响,仍旧不懈的劝说,吐字困难:“况且……那是霜妃的儿子……殿下实在不必冒这个险啊——”
“本王是父皇的左膀右臂!父皇命本王做的事本王必当尽心竭力完成!”荣王恼怒道:“这是国事!本王绝不会公报私仇!”
“殿下……您已经不是陛下唯一的臂膀了……”那人的话像是蛊惑般油然升起,冰锥似的探进荣王的心口,狠狠地凿下去:“此事由五殿下,七殿下提起……您起初持反对意见……若是成了……功劳大头全是他们的……您又算什么呢?”
荣王的脸颊抽动了一下,表情有些滑稽的扭曲,他猝不及防的松了手,那随从跌坐在地上,捂着脖子咳嗽不止。
“本王……”荣王喃声说:“本王忽然身体不适……”
他像是无形间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缓慢的转过身去,曳着步伐,自光影跨入了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 顾盈:随便一诈就把弟妹诈出来了。
有没有看出点端倪来呢?随从仿佛知道的有点太多了。
***
看到小天使们说不发糖了,没男主了,_(:з」∠)_我的内心充满了焦急,于是快马加鞭的肝字数,尽快把过度章节写过去。
但是为了让男女主关系进一步推进,这个剧情真滴得往下推一推,所以专注吃糖的小伙伴们就养肥几章再看吧!
顾歧是个正儿八经的天之骄子,看皇帝对他无脑宠就知道了,这个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