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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地,那女子似乎看见了她。水袖渐息,女子停在枇杷树下远远地看着她。虽看不清容貌,但梦中的阿绯却觉她的眼中有万般的温柔,阿绯追过去,那女子却瞬间消失,阿绯大喊一声,“娘——”
身上有谁在轻轻拍着,梦中人远去,阿绯重又渐渐入睡了。
清早起床,禅机已经收拾好。阿绯觉得禅机很神奇,他总是在她睡后再睡,起床前就起。正是那句睡得比狗晚,起的比鸡早,却永远都是不见疲倦,满身莲华。
禅机见她醒了,便将新煮的米粥盛出来,“昨晚又做梦了?”
做梦?阿绯眨了眨眼,好像是梦见什么来着,但她忘记了,脑中空空,“不记得了,好像是吧。你怎么知道的?”
禅机看她,“对盛都,当真一点都想不起来吗?”
阿绯摇头,“没有印象。”
禅机沉思半晌,“吃过早饭,我们去布庄。”
阿绯没意见。
临走前阿绯和禅机给这座宅院的主人上了香,毕竟睡了人家的地板、吃了人家的大米。
可是,才一出门,阿绯一脚踩漏了,不知是谁在门口挖了坑。坑上有枯叶遮盖,阿绯不注意,一脚踩了进去,只听“嘎巴”一声,阿绯疼的双眉陡然立起,“馋鸡——”
得,扭到了。
那是一阵儿钻心的疼,阿绯的眼泪都出来了,“馋鸡,馋鸡我的脚坏了。”一只脚不敢沾地,单脚站着像金鸡独立。
“右脚别动,扶着贫僧。”
她疼的厉害,走不了几步。禅机无法,牙一咬,心一横,伸手便将阿绯打横抱起。这阵子,他把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做了,就差破戒了。
没办法,禅机又将她抱回屋内。
阿绯的眼泪啪嗒啪嗒掉,满心的委屈和火气,“我和这里就是八字不合,来了第一天到现在没有不倒霉的时候。我家肯定不在这里,我要回竹鸡山!”
禅机蹲在阿绯面前,眉心打了个结,眼睛却盯在她扭伤的脚腕上。
阿绯还在哭,“你不同意不就是因为我不是和尚吗?我把头发剃了不就和你一样了吗?”
最终,禅机还是抬起了她肿得老高的那只脚,“剃了头发也去不了苦吟寺,倒是可以去白云庵。”
禅机手上试探着,扭伤的地方肿的老高,是关节错位了,难怪她疼成那样。
阿绯不服气,“白云庵是什么地方?”
禅机忽然叫她一声,“阿绯施主。”
阿绯抽噎着,“干嘛?”
禅机手上拿着阿绯的脚踝,居然冲她微微一笑。
阿绯困惑不解,“馋鸡你笑什么?白云庵是干什么的?”
忽然听阿绯一声惨叫,枇杷树上的彩鸟拍着翅膀被惊跑了。禅机说,“好了。”
出门的时候,阿绯是被禅机背在背上的,她的眼睫还挂着泪珠,“你这个办法跟谁学的?刚才你是对我用美人计了吧?”
美人计。。。。。。。虽然很想把她丢下去,但禅机念一声阿弥陀:出家人,嗔念不可起。
“贫僧是出家人,身上背个姑娘成何体统?”
阿绯把幂篱带上,“你要是觉得丢人,我也买顶幂篱给你戴啊。你要不要?”
禅机不接她的话,只说,“说好了,贫僧就背施主到胡同口。”
阿绯忽然一笑,“先背着,过后再说。”
阿绯趴在禅机的后背上,禅机的后背宽阔,很舒服。他走的很稳,因为常年在寺庙中,颈间有檀香味。阿绯很喜欢这个味道,眼睛不自觉得去看禅机的衣领以及衣领包裹下的脖颈。不知怎的,眼睛居然转到了禅机的耳朵上。
像是突然发现了惊喜。她伸手戳一戳,哈哈一笑,“禅机,你有一对大耳朵啊。”
禅机咳一声,“施主别闹。”
阿绯就是那种你越不让闹,她偏来劲的性子。鼓着腮帮子往禅机那对大耳朵上吹一吹,她惊奇的发现,禅机的耳根竟然红了。。。。
阿绯兴奋,“馋鸡馋鸡,你耳朵红了。”
禅机脸僵,“施主眼花,看错了。”
阿绯满面红光,“馋鸡馋鸡,你是不是害羞了?”
禅机咬牙,“贫僧四大皆空,六根清净,不懂害羞是什么。”
阿绯不信,再去吹一吹,“你看,更红了!馋鸡你为什么害羞?”
禅机心一横,“下来,自己走。”
阿绯就那么被禅机扔在了胡同口,她愣了愣,抬头却禅机竟然两只耳朵都是红的。白皮肤的禅机,白僧衣的禅机,配一双无处躲藏的红耳朵。
阿绯笑得腰都要弯了,凤眸闪闪,“馋鸡,你等等我呀。。。。。”
禅机越走越快,阿绯跛着脚追上去,伸手牵住了禅机的僧衣。禅机板着脸,脚步却是慢下来了。
其实她想问:馋鸡,你的耳朵为什么红了?是因为我逗你,还是因为是个姑娘逗你?
禅机带阿绯打听到了盛都最好的布庄,他想拿着阿绯的嫁衣去问问什么样的人家才会用这样的嫁衣。街上人渐渐多起来,阿绯的脚不方便,禅机怕她被冲撞,衣袖便一直让她牵着。
寻布庄的时候,听见有人说,“世风日下啊,连和尚都光明正大的和姑娘牵手了。”
禅机不与理会,也不让阿绯回头,“无须理会,办事要紧。”
布庄有些远,在城中心。禅机和阿绯找到的时候,街上已经熙熙攘攘。岳君成因为昨日在街上煽动巡城卫,昨夜被岳太师训斥了一番,说他游手好闲,不学无术。所以,今日一早岳太师前脚走,他便后脚出来找乐子消郁闷。谁知道一眼便瞧见了昨日的和尚与姑娘。
岳君成道一声,“好一个冤家路窄。”
他今日是不敢再闹乱子了,新太子册封大典的好日子,他要是敢再闹出动静来,他爹一定一定会把他的皮扒了。
但他哼哼一笑,招来身边的仆从,“去,找个人,把她的包袱顺了。害本公子被老子骂到半宿,今儿本公子就要让她没吃没喝。”
阿绯指着远处的百芳布庄,“馋鸡,在那儿呢。”她的嫁衣在小包袱卷儿里裹着。
“走,过去问问。”
岳君成看见阿绯将禅机手上的包袱卷儿接过来,一边走一边仰头与禅机说话。那皂纱未及遮盖的朱唇一抿一笑,岳君成皱眉,就是看不到她长什么模样。
“嘿,真是现世报啊,她怎么变跛子了?”
阿绯与禅机已经近到百芳布庄门口,禅机搀着阿绯迈门槛。却忽然有几个乞儿拉拉扯扯撞过来,一不小心将阿绯撞进了禅机的怀里。
禅机被阿绯扑了满怀。
阿绯的脚一下杵到地上,钻心的疼,嘶嘶地倒吸凉气,“我就说我和盛都八字不合,出门就倒霉你还不信!”
却没有注意,她裹着嫁衣的小包袱不见了。
第14章 馋鸡,你别急
第十三章
乞儿撞完人一溜烟就跑了,阿绯咬着牙等那阵儿钻心的疼过去。
禅机双手搀着阿绯,几乎将她抱起,面露凝重,“可是疼的很厉害?”
阿绯噙着泪点头,一回头,那帮乞儿都已经跑散了。
禅机想让她坐下,却见阿绯忽然不动,冷幽幽一声道,“馋鸡。。。。。我的嫁衣被偷了。”
乞儿鬼心眼很多,他们绕着坊市转了一个大圈再从北坊回来,将包袱给了岳君成,“请公子爷赏。”
岳君成的仆从正散赏钱,忽然有人拍了岳君成的肩膀,“二公子?”
岳君成脸上的表情凝住了,笑到半路的唇堪堪僵住,转过身来,果真见到谢留风那张板着的脸,“呵呵,谢指挥使,是你呀?”
谢留风微笑,点头,将岳君成手上半开的包袱一把拿过来,“岳小公子。。。好兴致啊。。。。”谢留风一边瞧那露出的嫁衣的一角,哟,像是件上好嫁衣,斜眼睨他,“哪来的?”
岳君成咳一声,弹开谢留风扣在他肩头上的手,“你喜欢。。。送你好了——”撒腿就跑,边跑边叫,“不准告诉我爹!”
“哎——”谢留风眼见着他跑远了,眼皮子底下还剩些虾兵蟹将,“招吧,偷谁的?”
乞儿你看我,我看你,一个年纪最小的,顶着黑乎乎一张小脸伸手往反方向一指,“一个和尚的。”都说山里的孩子不怕狼,城里的孩子不怕官,还真是的。乞儿朝着谢留风做个鬼脸,转身就四散着跑了。
谢留风摇头,“这帮狗崽子,早晚老子把你们都逮起来。”
谢留风掂了掂手中的嫁衣,重新裹好,“和尚?”难不成是昨儿遇到的和尚?呵,和尚娶妻,这可不多见。
“走吧,找找看。能不能遇见那和尚。”
阿绯和禅机走出去很长一段,却四处不见乞儿的影子。禅机面色凝重,那是阿绯能回家的唯一线索,眼下却弄丢了。
阿绯却不是很着急,她脚腕疼,走不了多远,“馋鸡,你别急。实在不行,我就把自己个儿的画像贴满盛都,问问谁家把这么好看的女儿闹丢了。保准半天就有一堆来认亲的。”
太阳越来越盛,这样的艳阳天阳光照在身上还是很热的。禅机将她扶到一旁的面摊儿,替她叫了一碗面,“你就不能正经些。”
阿绯抿唇轻笑,“我什么时候不正经了?”
禅机说,“坐这别动,贫僧去去就回。”
阿绯扯住他僧衣,“馋鸡,你去哪儿啊?”
小摊老板将面端上来,禅机示意让她吃面,“面吃完之前,贫僧就回来了。”
阿绯松了手。
禅机方才瞧见岳君成了。乞儿不至于无缘无故来偷阿绯的东西,多半是人指使。他与阿绯初来乍到,唯一称得上得罪的就是太师的二公子。
禅机跟过去,可是这岳君成一眨眼便不见了。
阿绯听禅机的话,不曾乱动。那碗分量不多的面条,被她一根一根地挑起,慢慢的吸入口中,细嚼慢咽,眼睛却望着禅机离开的方向,等他回来。
阿绯吃面的地方是盛都最繁华的街市之一。在她等禅机的时候,迎面行来一匹骊马。阿绯的眼睛不自觉得便被吸引过去,只见那马隆颡(sang)蛈(tie)日,耳若削竹,蹄如累麴(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