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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伺机攻占内城朔州。”
姜颜心中一寒,道:“朔州一破,大同府失守,下一个遭殃的定是顺天府。若顺天府再失守,鞑靼人便可沿着运河长驱直下攻占应天府,皇都危矣!”
苻离:“两条路,要么向北逃往塞外。要么回朔州,同蔡千户汇合。”
姜颜靠在墙上,沉默了许久才道:“汉人去了鞑靼的地盘,与刀俎下的鱼肉无异。可若回朔州则必定要穿过被攻占的外城,鞑靼人嗜杀成性,撞上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苻离没有搭话,只问道:“你信我吗?”
“我信。”姜颜没有丝毫犹豫,仿佛又回到了国子监时的自信从容,无比耀眼,无比坚强。
“要入城门,只能杀了他们。”苻离说。
那一刻,说不害怕的话是假的,但姜颜很清楚地知道,遭遇危机时第一想的应是解决的办法,而不是怨天尤人的逃避。
正思索着该如何以少胜多,却见前方的苻离将季平放在一旁的地面上,又将姜颜推入隧道中藏好,低声道:“不管发生什么,别出声。”
直觉不妙,姜颜微微瞪大眼道:“那你呢?”
苻离抿着唇,伸手从姜颜怀中抽出自己心爱的宝剑。他背映着滔天的战火,眼底折射着清冷的剑光,染血的衣袍翻飞,用难得温和的语气对姜颜道:“一会儿打起来,记得保护好自己。”
说罢,他咬牙起身,整个儿暴露在鞑靼人面前。
鞑靼人很快发现他,执着弯刀包抄过来。
苻离冷眼直视,那双执笔端庄的手此时握着长剑,长身而立,散乱垂下的发丝随风飞舞,朔风凛冽,他逆着风一步一步朝嘶吼着扑来的鞑靼士兵走去,背影挺拔,没有一丝怯意,没有一丝犹疑,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终腾空一跃……
铮——
长剑迎上弯刀,火花四溅。电光火石的一瞬,苻离橫剑一劈,斩杀第一名鞑靼人,接着旋身划开第二人的腰腹再顺势刺入第三人的胸膛。
顷刻之间,三名敌军倒毙,未料这少年人如此了得,剩余的鞑靼人面面相觑。北方游牧人天生骁勇善战,同伴的死并未吓退他们,反而成了激发了他们融入骨血中的嗜杀好战。十数人如野狼般叫嚣着冲上来,围攻苻离一人!
苻离再强也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鞑靼人又蛮力无比,终究是寡不敌众。在斩杀了第六人后,苻离被一个虬须的鞑靼汉子钻空子偷袭,一把弯刀当头劈下,他下意识抬剑格挡,却被那汉子的蛮力压得单膝跪下,剑气荡开,扬起他鬓角散落的发丝。
弯刀与长剑相撞,带起一路火星,冷汗沿着下巴淌下,苻离咬牙硬挺,清冷的眸中一派视死如归的决然。他褪去往日的矜贵,只剩下原始的热血和杀戮,为国,为家,亦是为情,狠得不像个养尊处优的十七岁少年。
火光中,那虬须汉子龇牙咧嘴,咕噜了一句异族话,接着,身边的另一个鞑靼人看准时机朝苻离后背砍去!苻离本能要躲,却被虬须汉子牵制住,一时脱身不得。眼看着那森白的刀刃即将劈开他的皮肉,苻离心中一沉。
不是怕死,而是怕自己死了,姜颜会被欺负。
很奇怪,他与姜颜斗了这么久,本是水火不容,却没想到生死攸关的时候他脑中最后想的,仍然是她。
想象中的剧痛并未来临。
他睁眼,一箭擦着他的颈侧飞来,射穿了身后偷袭的那鞑靼人的肩部,虽不是致命伤,但足以让苻离反应过来,一腿横扫将虬须汉子搁倒在地,又挽了个剑花回身一刺,连杀两人后再一剑将怒吼着起来的虬须汉子钉死在血迹斑驳的地上。
又数箭飞来,大部分都被风吹得偏离了方向,看得出射箭之人技艺并不十分精湛,但足以牵制敌人,给苻离争取反击的时间。
解决了最后一个敌人,苻离喘息着,摸了一把脸上飞溅的热血,于猎猎狂风中回首望去,只见夜色深沉,乌云蔽月,几丈开外的少女手持着不知从何处捡来的弓箭,仍保持弯弓搭箭的姿势,柔弱的身形绷紧如松,仿佛被深沉的夜镀成一道玄黑的剪影。
但苻离知道她在发抖。
这个曾经被他耻笑过箭术的县官之女,在极度恐惧的情况下仍然选择拿起弓箭战斗,保护了自己,也保护了他。
仿佛在这个时候苻离才恍然发现,姜颜除了出身不那么显赫,除了性子天真直率,她的身上找不到一处令人置喙的短处。自始至终,都是他那点可怜的傲慢在作祟。
来不及品味死里逃生的欣喜,苻离提着豁了口的残剑朝她走去,在她面前站定。姜颜这才长松一口气,将空了的箭筒和弓箭丢在地上,虽强装镇定,但颤抖的声线依旧出卖了她此时的后怕:“风很大,我的手抖得厉害,一直担心失手射伤你。”
苻离心中一烫,说不出是种什么感觉。他伸出一只沾满了黏腻鲜血的手掌,对姜颜说:“没事了,我带你回去。”
姜颜没有动,只抬起一双哀伤又无措的眼睛望着他,苍白的唇颤了颤,说:“季平……身体冷了。”
苻离一怔,许久才反应过来她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握紧剑柄缓缓蹲身,将食指放在季平的颈侧一探,而后久久僵住,如同失了灵魂的石雕。
季平死了。
这一念头冒出,足以让人浑身热血凉透。过了许久苻离才收回手,五指紧握成拳,垂下眼盖住眼底翻涌的风暴,喉结几番吞咽滚动,他艰难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在鞑靼人发现异常前离开。”说罢,他沉默着起身,将季平的尸身背回了隧道里,长剑一挥斩断横梁,只见砖石簌簌落下,很快将那可怜的太学生掩埋其中。
姜颜跪在地上,将脸埋入手掌,咬着牙悄悄抹去满脸的泪渍。
再抬眼时,她看到一身血渍的少年朝着坍塌的洞口拜了三拜。
接着,苻离转身朝鞑靼人遗留在战场上的几匹马儿走去。茫茫夜色中剑光闪过,军马应声而倒,只留下一匹最健壮的,被苻离制住马嚼子轻手轻脚地牵了过来。
在这种时候,苻离仍保持着可怕的冷静。姜颜知道,他杀掉多余的战马是为了避免鞑靼人发现异常后追杀上来……思虑清晰得不像是个锦衣玉食的少年。
正想着,苻离翻身上马,一手控制缰绳安抚喷着响鼻的军马,于马背上俯身朝姜颜伸出一只满是鲜血的手掌:“上来。”
姜颜道:“季平他……”
苻离的声音冷静的可怕,唯有眼尾一点湿红,沉声道:“他死了,我们带着他没法逃跑。”
明知事实如此,他们没有别的选择,姜颜仍忍不住酸涩了眼眶,胸中如压着巨石,几欲喘不过气来。
“等收复失地,我会亲自来接他还乡。”苻离道。
姜颜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将那篓浸透了季平血水、承载了他最后遗愿的书籍抱在怀中,借着苻离手臂的力度上了马。
此时此刻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的□□,苻离让她坐在自己身前,整个儿将她圈在自己怀里护住,一抖缰绳拍马朝被攻占的城门冲去!
狂风从耳畔呼啸而过,颠簸中,姜颜红着眼费力回头望了眼隧道坍塌的洞口,那里埋葬了她的同伴。
季平没能等到自己的名字留在史书的那一刻,甚至,他没能将自己带回应天府。
骏马飞奔冲到残败的城墙之下,苻离一手搂着姜颜,一手执刀刃狠拍马臀。马儿吃痛,长嘶一声一跃而起,越过碎石砖块,又冲破城门前的拦截的障碍物,一路长驱直入进了大同府被攻陷的应州城中。
饮酒庆功的鞑靼守城士兵终于觉察出了不对劲,想要追却没了战马。鞑靼人犹不死心,高声叫唤着异族语言,迅速取了弓箭列阵,打算从城墙上射杀马背上的少年们。
鞑靼人世代游牧,又力大无穷,箭术非附庸风雅的中原士子能比,箭矢如雨落下,耳畔尽是咻咻的破空之声!
“攥紧马鞍!”耳畔,苻离急促喘息,松开一手抽剑格挡飞来的流箭。
姜颜双目紧闭,咬牙忍住臀股间颠簸的剧痛,伏在马背上紧紧攥住马鞍。她像是夹在洪流之中,耳畔尽是呼呼风响和箭矢破空的声音,令人心惊胆战。
硝烟远去,不知何时飘起了大雪。
已经是丑时了,姜颜才刚下马,身后高大的战马便吐着白沫,轰然倒地——马儿中了好几箭,能跑这么远已是极致。姜颜眼睫上凝了霜雪,狼狈回头,便见苻离捂着淌血的肩部直皱眉。
“你中箭了!”姜颜瞳仁骤缩,一张嘴便灌进满口的风雪,上前道,“我看看……”
“没事。”苻离躲开她想要触碰的手,却因牵扯到伤口闷哼一声。
“箭上有血槽,若不处理你会死的!”姜颜眼前不可抑制地浮现出季平苍白血污的脸,一向带着笑意的脸上浮现出难以言状的悲伤。她说,“季平已经没了,你得活着。”
苻离眸色微动,没有说话。待缓过那一阵疼痛,他提剑反手一斩,斩断了刺入肩背的那支羽箭,而后清冷道:“风雪太大不好赶路,先找个地方休息,天亮再走。”
这里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大部分应该随着明军撤回了朔州内城,只留下一片劫掠一空的残垣断壁。二人顶着暴风雪找了一处勉强能避风的茅屋,他们不敢找大门大户,怕休息到一半会有劫掠的鞑靼人冲进来,茅屋虽小,一文不值,自然不会招来觊觎,相对安全。
姜颜关了门,将满室风雪血腥隔绝在外,一切好像是一场荒唐的噩梦。
房屋主人因是逃难匆忙,连灶火都还未熄灭,姜颜定了定神,把书篓放在麦秸凌乱的地上。她望着书篓中干涸的血迹,强压住眼底的泪意,才抖去满身的霜雪,借着灶台里的炭火点燃了桌上老旧的牛油灯。
一豆暖黄散开,明亮了苻离冒着冷汗的俊颜。
茅屋家徒四壁,土砖墙肮脏无比,苻离扶着长剑,盘腿坐在唯一一堆干净的麦秸上调整呼吸,垂下的眼睫在油灯下抖动,鼻尖有细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