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是啊!”唐毅负着手,长叹连声。
蒲寿庚这个名字,代表着一段血色的历史……蒲寿庚是阿拉伯商人后裔,在南宋末年,迁居泉州,从事香料贸易,积累巨额财富。
宽宏的宋人没有因为他异族的血统而歧视他,相反,还让他担任安溪县主簿,后来升任承节郎,把持中外贸易。
后来蒙古人打破临安,陆秀夫、张世杰等忠良保护着两位幼主南下,经过泉州的时候,蒲寿庚卑鄙地将宋端宗请进城中软禁,并且暗中勾结元兵,等到元兵南下,蒲寿庚将泉州献给元兵,并且对自己的故主展开了屠杀。
南宋的宗室,泉州的士绅,惨死在此獠手中的有数万人之多。
此人的兽行远没有结束,他把船只都献给了元兵,协助元兵追杀南宋君臣,直到崖山,罪行累累,罄竹难书。
蒲寿庚虽然生在大宋,却对这片土地没有一丝的感恩,是一头彻头彻尾的白眼狼狼。
讽刺的是他非但没有遭到报应,还因此飞黄腾达,深得元朝皇帝重用,前后把持市舶司三十多年,并且官至福建行中书省左丞,蒲家终元一朝,都显贵无比。直到元末农民起义,大杀色目人,蒲家才衰败下去。
蒲寿庚是不折不扣的异族败类,是凶残的恶狼,是不知廉耻的屠夫……可以给他无数的头衔,但是又不可否认,蒲寿庚执掌市舶司的三十多年,也是泉州成为世界第一大港口的辉煌时刻,耻辱和荣耀,就这么奇怪地交织在一起。
身为一个泉州人,李贽当然清楚蒲家的宅子,他还曾经跑进去,在地下挖出了一尊佛像,换了十两银子呢!
只是他想不明白,唐毅为什么把他们带过来,带着满腹的狐疑,三个人跟着唐毅,进入了蒲家的宅子,走进来就能感到浓重的异域风情,不同于东方的砖木结构,蒲家用的都是大理石建材,虽然历经两百多年,无数战火破坏,百姓也时不时过来搬走一些石块,但是根基还在,庞大的院落,残垣断壁上面有花花草草,几何图样,清晰可辨。
唐毅带着他们穿过头两层院子,一直到了正厅,才挺住了脚步,用手一指上面的牌匾,微微含笑:“三位都看看吧。”
“泉州通夷总商会。”李贽眉头一皱,不明所以。海瑞和何心隐怒气未息,也看不明白。
正在这时候,大门一开,吴天成从里面走了出来,到了唐毅近前,笑嘻嘻躬身施礼。
“师父,弟子幸不辱命,已经将商会弄了出来,后天就可以开张营业了。”
“呵呵,辛苦你了。”
吴天成忙说道:“师父您老人家还客气什么,再说了开海可是头等大事,弟子哪敢怠慢。”
他们一问一答,可把海瑞三个弄得一头雾水,唐毅笑道:“天成,你去和三位说一说吧,算起来为师还瞒了人家,要给人家赔罪呢。”
吴天成连忙躬身施礼,陪笑道:“您三位就是海瑞海大人,何心隐何大侠,和李贽李先生吧?这事情啊,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咱们进来慢慢谈……”
要说起来,唐毅在天津开海之后,就派遣吴天成南下,去筹备开海事宜,开海可不是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能办成的,必须要和本地的士绅沟通,还要规划商品来源,弄清楚西洋商人的需求数额……总而言之,方方面面的功课都要做足,吴天成以交通行的身份出面,远比唐毅来的容易。
不过考虑到开海涉及到太多的利益,吴天成的功夫都在了台面下,只有唐毅心中清楚。
等到他南下泉州之后,就发现自己面对一个非常糟糕的局面,在天津的时候,他面对的是闻香教,这帮人的组织涣散,拿出足够利益,三下五除二,就能弄得他们瓦解冰消。
可是闽浙七大姓不行,人家盘根错节,实力惊人,无论台上台下,都是庞然大物。
向他们妥协,市舶司必然变了味,唐毅是万万不能接受。
可是和他们大战一场,唐毅又耗不起那个时间,甚至在得知庆云庵之后,不论是海瑞,还是戚继光,他们都主张擒贼擒王,把他们拿下。
只有唐毅嗅出了不一样的味道,没准儿那个庆云庵就是七大姓抛出来的鱼饵。一旦自己草率查抄,估计什么都得不到,还会闹出一堆麻烦。
人家恐怕在暗中已经准备好了弹劾奏章,不用别的,只要推诿扯皮两三个月,哪怕自己赢了,也会痛时机,想要大规模出海,只能等到明年的冬天了,那和输了有什么差别!
想来想去,唐毅终于找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明着他和七大姓做一场戏,让他们误以为自己扛不住压力,最终投降,而暗中呢,他让吴天成快速布局,就以蒲寿庚的老宅作为总商会的地址,把通商贸易的班底儿打造好。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唐毅在苏州一战成名,交通行势力庞大,天津开海又干净利落,闽浙七大姓再猖狂,也不会认为唐毅会随随便便投降。
所以这时候三大演员就出场了,海瑞在前面猛冲,何心隐和李贽恰巧前来帮忙,他们使出浑身解数,动用各种关系,好像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头,让七大姓误以为唐毅黔驴技穷。是他们成功逼着唐毅签署城下之盟。
可是他们哪里知道,在拿到约书的那一刹那,唐毅差点笑出来,有了这份约书,七大姓可就要倒霉了。
吴天成将过往的经过讲了一遍,三个人都皱起了眉头。
“唐大人,我怎么还是糊涂啊?”李贽苦笑着问道:“您到底打算怎么办?”
“呵呵,说穿了也没什么,市舶司是什么,不就是一堆房子,一些办公书吏而已。核心不在市舶司三个字,而在于通商贸易的职能。”
唐毅笑道:“我设立通夷总商会,规定凡是内外货物,都要经过总商会的质检和估价,再由总商会代收市舶银,收上来的银子直接交给我,而且没有总商会检验过的货物,不准流通。”
李贽瞪圆了眼睛,怪叫道:“大人,您这不是把市舶司给废了吗?”
“卓吾兄,你可不要胡说八道,市舶司乃是朝廷的衙门,谁敢废掉,市舶司依旧掌管着通贡贸易,也可以收取税银,当然了,只是没有强制性而已。”唐毅信誓旦旦说道。
噗,噗,噗!
三口老血喷出唇外三丈远,海瑞、李贽、何心隐全都内伤了。
他们突然觉得七大姓比起唐毅来,简直都要高尚一万倍,他们用的那些手段充其量是卑鄙无耻下三滥。
到了唐毅这里,直接不要脸了,纳税没有强制性,亏你说得出口,拿刀逼着都不愿意交税,没了强制性,谁傻乎乎的给钱啊?
他们也不算笨,低头思量许久,不断推敲着唐毅的办法,除了有些无耻地超出底限之外,别的竟然堪称完美!
你们七大姓不是要市舶司吗,我就把市舶司给你们,表面上通贡,收取税银的功能都在,只是真正的权力却别转移给了总商会。
换句话说,七大姓只是拿到了空壳子,再去看那份所谓的约书,不光可笑,而且还非常阴险!
光是一个空壳子,第一年就要拿出一百二十万两,其后每年还要拿钱,明年七十五万,后年一百万……光是想到这些天文数字,就该给那些人默哀了。
第407章坏出了境界
唐毅将自己的谋划说完之后,站起身向海瑞、何心隐、李贽恭恭敬敬深施一礼,抱歉道:“这些天把你们三位都蒙在鼓里,连累你们殚精竭虑,费尽心思,都是唐某的过错,在这里给三位赔礼了。”
“可别。”
李贽吓得连忙躲开了身体,不好意思道:“大人可莫要折煞我了,我才知道,您就是稳坐钓鱼台的姜太公,早知道就不费那个牛劲儿了。”李贽惫懒地拍着脑袋,大呼失策。
唐毅笑道:“若不是三位帮忙,那七大姓也不是傻瓜,哪里会上钩啊!”
“这么说我们就是鱼饵了!”李贽笑道:“好,这个鱼饵当得值,对了,夫山先生您觉得如何?”
何心隐脸色通红,手脚不安。他得人家尊称一个“侠”字,侠者,讲究光明磊落,讲究直来直去,快意恩仇,讲究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唐毅的做法,和他的原则相去甚远,他并不能认同。
但是何心隐也不傻,要真是和闽浙的大姓摆开车马炮,明刀明枪干一场,不说胜败如何,泉州肯定是一地鸡毛,都说大破大立,眼下哪有那个本钱。
从理智上唐毅的办法是成本最低,效果最好的,可从感性上,何大侠又没法认同。
他最别别扭扭,半晌长叹一声,“唐大人,何某不自量力,多有冒犯,还请大人恕罪,既然大人已经智珠在握,何某就告辞了。”
这位何大侠转身就要走,唐毅可不愿放行。
别看何心隐没有官职,也没有功名,影响力可不小,尤其是在心学一脉,更是不可估量。自从阳明公传下心学以来,越来越多的读书人抛弃了存天理,灭人欲的那一套,转而去探索自己的本心。
当道德标准从圣贤变成了自己的心之后,神奇的一幕出现了,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各种特立独行的“怪人”出现了,他们的学说,他们的举动,看起来离经叛道,但是却又像是带刺的玫瑰,充满了吸引力尤其是在年轻士子当中,更是如痴如醉。
每逢讲学,都有成百上千的读书人云集,势头一点不比后世的粉丝见面会差。
如果唐毅仅仅在政治上有些报复,对何心隐和李贽多半要敬而远之,可是谁让唐毅野心更大呢!
谁都知道,任何变革都要先实现思想解放,何心隐和李贽,就是唐毅最好的两块装点门面的招牌,岂能放过。
唐毅几步走到了何心隐面前,“夫山先生,俗话说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离着市舶司开业,还有两天时间,这出戏还要继续演下去。再说了,闽浙大姓为祸极大,您就不想让他们付出代价?”
李贽也跑了过来,陪笑道:“夫山兄,唐大人也是有苦衷的,要是他把什么都说了,难免走漏风声,坏了大事,您要是为了这点事情,就一怒离开,未免有失大侠的心胸。”
“呵呵,我算什么大侠,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