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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宗宪摆摆手,“唉,十岳公,你也不要自责,唐行之有多机敏我早就知道,我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郑若曾不服气道:“部堂,您说那事非要唐毅去办吗?我就不信,没了唐屠户,咱们就吃带毛猪?”
“不一样!”
胡宗宪摇了摇头,沉吟半晌说道:“对付王直和徐海,我力主招降,王本固等人主张彻底绞杀,如果我去做,肯定会招来非议,不但不会成功,还容易惹出更大的篓子。”
“那唐毅就不会吗?”郑若曾不解道。
这回轮到王寅说话了,“唐毅出身心学,有对东南士绅有恩,而且他隐然是东南的第三方势力,再加上圣眷正隆,又机敏过人,不论是王直和徐海,还是王本固这根搅屎棍子,都不是他的对手。要想招降倭寇,非此人莫属!”
王寅越说越气,都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子,好好的一件事,让他给办砸了,真是没脸见人啊!
“部堂,我去求见唐毅,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总会说动他的。”
胡宗宪摇摇头,“十岳公,唐毅那小子是用人情说得动的?他要的是利益,他现在多半在待价而沽,等着狠狠宰我一刀呢!”
“那可怎么办啊?”郑若曾一脸的为难。
胡宗宪背着手,在地上走来走去,足足过了一刻钟,有不甘,有痛苦,有挣扎,最后化成了一声长叹。
“横竖一刀,躲不过的,十岳公,你去告诉唐毅,只要他能帮着招降王直和徐海,我给他二百万两银子修路。”
二百万两啊!
王寅和郑若曾都咬着后槽牙,那个惊讶就不用说了。这几乎就是东南两年的军饷啊,真是好大的手笔。
“部堂,我这就去找唐毅,他要是不答应,我,我就抹脖子,血溅三尺!”王寅决然地说道。
“不至于,不至于!”胡宗宪连忙摆手,“行之还是顾全大局的……最好你还是找个帮手,让何心隐陪着你去就不错。”
王寅用力点头,从总督衙门出来,直奔馆驿,何大侠前番找到了两只白鹿,帮了唐毅和胡宗宪的大忙,为了保证白鹿安全,何心隐一路护送着进京,前些日子才回到了东南,正在杭州休息。
王寅和他都在胡宗宪手下办过事,交情很不错,不用通禀,直接走了进来,只见何心隐正在舞剑。
三尺青锋,在他的手里就宛如一条白蛇,寒光烁烁,上下飞舞,把周身笼罩起来,水泼不进,针扎不透。
罢了,何大侠的功夫又厉害了许多!
王寅等到何心隐收了宝剑,才笑道:“夫山,好功夫,这是有一点可惜啊!功夫再好,不过十步取一人,终究是匹夫之勇。”
何心隐从桌案上抓起小巧的紫砂壶,抿了一口茶,笑道:“十岳兄,有什么话直说,不用绕圈子。”
“夫山兄快人快语,我也就不瞒着了,想必你也清楚倭寇的情况,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招降,奈何唐行之不愿意出力,夫山兄,你可要帮我啊。”
何心隐收起了宝剑,把眼睛一眯缝,淡淡说道:“十岳兄,别人都好说,唐大人可是最有主意的,我怕是帮不了你什么。”
“也不要夫山兄为难,只要能让唐大人见我一面就好。”王寅算是见识了唐毅的诡诈,也不敢托大。
何心隐迟疑一下,“好吧,能不能成,我可不保准。”
“能见到人,就多谢老兄了。”
两个人打听了一下,就直接赶到了琉璃苑。
通报之后,过了好一会儿,唐毅才从里面出来,这位披头散发,头上还湿漉漉的,身穿着宽大的袍子,光脚踩着木屐,一副刚刚洗完澡的模样。
一进来就笑道:“是夫山先生啊,这儿的药浴不差,泡一会儿,找几个姑娘搓搓背,别提多舒服了,人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我是苏州人不假,也到了杭州好多次,匆匆忙忙,从来都没享受过,甚是遗憾,甚是遗憾啊!”
唐毅感慨着,一屁股坐在了太师椅上,笑道:“夫山兄,你走南闯北多年,保证有些好玩的事情,咱们摆一桌酒,促膝长谈,岂不美哉!”
看着唐毅东拉西扯,王寅只觉得胃疼。
“状元公,打扰您的雅兴是在下不是,还请状元公以国事为重,能听在下说几句话。”
唐毅没有回答,何心隐忍不住说道:“唐大人,十岳兄的确是有要事,你就让他说吧。”
“嗯,先生有话就说,我听着就是。”唐毅沉着脸,看不出一丝笑容。
“多谢状元公。”王寅顿了一下,说道:“这几年下来,东南抗倭的局面已经扭转过来,可是距离彻底消灭倭寇,还有很远的路要走,在下认为倭寇只有招降一途,而能招降倭寇之人,非状元公莫属。”
唐毅嘴角动了一下,冷笑道:“胡部堂不是说要练十万大军,造两千艘战船,扫荡海面,还用得着招抚吗?”
王寅不好打东翁的嘴巴,只能求助似的看向何心隐。何心隐沉着脸,突然站起身,神情凝重地说道:“启禀唐大人,我有几句浅见。”
“讲。”
“所谓倭寇,和一般的山贼土匪并不相同,人员之复杂,难以言说。”何心隐侃侃而谈,“人言王直为倭寇头子,实则他手下直辖的倭寇不过两三万人,还有七八万只是名义上依附于他,至于徐海也是如此。依附他们的倭寇龙蛇混杂,有大明的海商,有经年的海盗,其中多半都和朝廷有血海深仇,化解不开。里面还有倭国武士,西洋海盗,来自波斯等地的大胡子……”何心隐苦笑道:“大人,您说杀了王直和徐海,会有什么后果?”
唐毅仰着头,五官纠结到了一起。
“还能什么后果,杀了他们,再也没有能约束其他人,甚至连个谈判的头目都选不出来。”唐毅突然觉得东南的情况和后世的伊拉克很像,杀掉傻大木容易,可是杀了他,群龙无首,就再也没法收拾残局了……
第460章史上最贵的酬劳
倭寇实际的情况比起何心隐说的还要复杂无数倍,大大小小的倭寇,差不多有几百股之多,最强的就是王直和徐海两伙,他们直属的兵力在四五万左右,换句说话,还有十来万的倭寇是毫无组织的墙头草,哪边风硬往哪边倒。
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都以抢掠为生,且野性难驯,有些人甚至几辈子都是海盗,还有西洋、印度、波斯这些地方的海盗商人混入,对他们除了物理消灭之外,没有任何办法。
王直和徐海的存在,固然是心腹大患,可是他们都是海商出身,热衷贸易。自从泉州市舶司重开之后,他们都欢欣鼓舞,甚至约束手下倭寇,和官府合作,支持开海事业。
假使把他们都干掉,剩下的倭寇更凶残,也更暴虐,他们只喜欢抢掠烧杀,到时候东南的倭患只会成倍增加,危害更甚。
像胡宗宪所说,练出十万大军,聚集无数战船,横扫海上,效果又会如何呢?
先不说朝廷不会允许出现那么庞大的水师,就算有了强兵,成百上千的岛屿,挨个去绞杀倭寇,简直是用大炮打蚊子,得不偿失。
唐毅思索了好半晌,也不得不承认,何心隐和王寅的看法是正确的。
唯有招降徐海和王直,然后以倭寇对付倭寇,以毒攻毒,东南的海面才能平静下来,倭患才能彻底消除。
只是招降真的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吗?
唐毅又陷入了沉思,何心隐性子急,说道:“唐大人,去年的时候,我化装成倭寇,在海上跑了大半年,对倭寇的情况也略有所知,他们之中七八成都是我大明的子民,过不下去了,才跑到海上为盗,他们固然可恶,可是也未必个个都十恶不赦,有不少人都担心客死异乡,盼着能重回家乡,大人若是顺天应人,把他们都招降了,实在是东南的一大幸事。”何心隐说到了激动之处,连脖子都红了。
“夫山先生,我担心的不是倭寇,虽然他们不太好对付,但是总归办法比困难多,难题在朝廷,在那一帮榆木脑壳儿。”
王寅眼前一亮,唐毅的话算是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朝中就是有那么一帮糊涂蛋,读书读得脑袋都堵死了,一根筋,又臭又硬,拿他们还没有办法。死抱着圣人教训,抱着祖宗法度不放,说什么汉贼不两立,说什么倭寇野性难驯,不能真心投降。他们的脑袋也不知道转一转,谁也没指望倭寇能真心投降,只要把他们拉过来,到时候决定权就在朝廷手里,想让他们干啥,他们就要干啥。就像水泊梁山的一百零八将,占山为王的时候,所向睥睨,一旦投降了朝廷,南北驱使,打几场仗,就消耗一空了。连小孩子都能想明白的事情,他们怎么就不懂呢!”
唐毅心中暗笑,王寅的见识是真不错,只是他不太明白文官的心思。
这个道理是不懂吗?
未必!
从科举一路考出来的官员,说到底还有文人的习性,文人什么习性呢,好面子,又有些过于理想。
一旦招降倭寇,就要给他们官职,一想到和昔日的贼人同殿称臣,官员们就受不了,他们会千方百计,阻挠这种事情。还别说比较死硬的明朝文人,宋朝又如何?
北宋名将狄青累积战功,一路升到了枢密使,执掌全国兵权,结果却遭到了整个文管体系的排挤攻击,各种泼脏水,无中生有,恶语中伤。其中就不乏欧阳修,韩琦,文彦博等等名臣。
在无休止的攻击之中,软弱的仁宗皇帝选择向文官集团妥协,将一位功勋卓著,忠心耿耿的大将贬到了陈州,一年多之后,狄青就暴病而亡,将星陨落,狄青就是被文官集团给阴死的,死的比岳飞还冤!
相比狄青,王直和徐海不但出身更卑贱,而且他们还反抗朝廷,在海外称孤道寡,弄得大明朝灰头土脸,颜面无存。
千刀万剐了他们还不解气,如何能给他们官职,哪怕是假的,文官们也转不过这个弯儿。
更何况文官之中,又不乏沽名钓誉之徒,他们就是以挑毛病活着的。
真心招降,他们说有辱斯文,如果假招降,他们就说朝廷失信于人,总而言之,道理都在他们那里,可是真让他们去做点事情,保证是一团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