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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出身商人世家,王崇古把唐毅的计划总结的简单明了,王忬频频点头,看来自己的外甥的确不凡。
说说笑笑间,就到了施工现场。正赶上引水冲刷淤泥,清澈的浏河水带着泥浆,汩汩流淌而出。很多百姓担着木桶,拿着洗脸盆,眼巴巴等着。
他们都是临近的百姓,这时候正是小麦返青,加速生长的时候,需要水分和肥料。运河的淤泥饱含养分,灌到麦田里,小麦能生长得更好,收成更多。每当释放泥水的时候,都吸引了很多人过来,这也算是修运河的附带产福利。
唐毅说道:“二百里的盐铁塘,不光能用来航运,同样可以灌溉,我规划了二十条引水渠,等全都修好之后,沿途五十万亩田地都会受益。”当然了,唐毅不会说使用引水渠是要交钱的。
“嗯!”听到这话,王忬格外喜悦,对他们来说,无农不稳,什么都不如农业稳定来的重要。
修运河能想到沿途的田地灌溉,光是这一条,就足见唐毅识大体,王忬越发满意。
泥水释放出去,工人娴熟地竖起木架,绞动滑轮,一块块石头像拔萝卜一样,被揪了出来。等到都清理干净,就立刻奔向下一片。至于留在岸上的石块,有其他人驱赶着牛马,用畜力拖走。
然后负责挖土的工人迅速赶来,他们先划分好区域,有人拿着铁锹挖掘,有人用竹篓背走沙土。
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一点,他们使用的铁锹规格一致,挖掘的动作也近乎一样,别管有多大的力气,每一锹挖出来的土都差不多。竹篓的大小同样如此,每一个动作都有规范,不准出错。
这是唐毅吸取后世科学管理的经验,能够合理分配工人体力,达到最大的效果。起初大家伙都别别扭扭,心说干了大半辈子活儿,还用得着教吗!
唐毅也不多说,他选出两百名工人,严格按照他的方法操作,至于两百人由着习惯来。结果连续两天下来,严格执行的一方挖掘的效率是另外两百人的两倍还多。
事实摆在眼前,再也没有了反驳的声音,大家都努力做到整齐划一,在唐毅看来,他们只能算是刚入门,比起后世的专业施工队差远了。可是看在王忬和王崇古等人眼中,不足以用吃惊来形容。
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迅捷快速的施工,堪比军队的纪律,实在是叹为观止。正在大家感慨的时候,突然远处传来闷雷的声音。
“怎么回事?”王忬惊问。
唐毅急忙解释:“是火药,遇到了难以对付的大石块,就会用火药炸开,也是为了加快施工的进度,让舅舅受惊了。”
“原来如此!”王忬点点头。
王崇古却皱起了眉头,疑虑地问道:“用火药爆破,花销肯定不下吧?”
“启禀老父母,花销的确很大,可不用火药,就没法在端午汛之前把运河修通,小子以为花费虽多,却是值得的!”
“什么!”
王崇古差点跳起来,不敢置信地惊呼道:“你说端午之前能修通?”
这有什么稀奇的,你们是没见过43小时换一座大桥呢!
唐毅信誓旦旦点头道:“老父母放心,只要没人从中阻挠,端午之前,二百里盐铁塘必定全线贯通,连接吴淞江和黄浦江,东南的水网就连成一片了!”
“谁敢阻挠本官拧下他的脑袋!”王崇古杀气腾腾说道。
不怪他如此激动,原来王崇古到了苏州之后,就清查府库存粮,摸清家底儿,准备练兵备战,结果一查之下,府库存粮不足三分之一,他想到了从外地调运,可是大运河早就不堪重负,织造局,东南的大户,士绅官僚,这些人的船只拥堵河道,王崇古一个小小的知府,只能徒呼奈何。
正因为如此,盐铁塘才吸引他的注意,迫不及待要来看看。当唐毅说端午之前能修通,王崇古简直高兴地发疯,再三确定之后,放声大笑,畅快无比。
“哈哈哈,只要盐铁塘修通,少说能分担大运河三成压力,以后调动士兵粮饷就多了一条路。思质兄,我要上书朝廷,给你的宝贝外甥请功。”
王崇古欢喜,王忬同样如此,他到了江南就准备大干一场,运河修通,等于是如虎添翼,哪能不高兴。只是碍于亲戚,不好当面夸奖。
“学甫兄如此盛赞,小孩子骄傲了可不好,还是等到运河真正修通再说。”
王忬和众人饶有兴趣,勘察了两个多时辰,才满意而归。当天王忬回到了家里,直接把王世懋叫了过来,仔细询问唐毅的情况。王世懋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从最初的春芳楼见面,一直到帮助难民,说到了天色放亮,还意犹未尽。
王忬被一个接一个的震撼弄得都麻木了,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见”,只怕比起长子所有诗词加起来都有分量!最近在山东流传的太仓美酒,还有红木家具,也都是出自他的手上。尤其是今天一见,唐毅能把几万人安排的井井有条,指挥若定,稍加磨练,绝对是文武全才。更别说这小子能得到唐顺之的赏识,王忬可清楚,唐顺之背后就是心学门人,王阳明弟子遍天下,尤其是东南,心学的意见左右着士林风向,影响力无与伦比。
“哎,说来惭愧,为父做官十年,都未必赶得上他的人脉实力,敬美,你差得更远呢!”
王世懋嘟囔着嘴,委屈地说道:“表弟是奇才,孩儿是真心叹服。”
“嗯,唐毅日后必是王家的一大助力,和他交好,对你,还有你大哥,都是好事。只是这小子什么都不缺,为父还真不好办。”
王忬在地上转了两圈,突然问道:“对了,唐毅的父亲可是给陈梦鹤当师爷?”
“嗯,没错,姑父书法一绝,为人也很好,听说昨天去了嘉定,为了补偿盐铁塘周围百姓的征地损失了。”
王忬点点头,笑道:“看起来是个干吏,给人当师爷太屈才了,让他做盐铁塘巡检吧!”
第93章难说
巡检司的主要使命统帅地方的徭役弓兵,以警奸盗,守卫关津要冲。巡检只有从九品,如果说知县是七品芝麻官,那巡检就要用显微镜才能看到了。
不过就算如此,好歹是有了品级,能在吏部正式挂号,假假的也算是官宦,尤其是盐铁塘如期修通,一条条商船就是移动的钱袋子,随便一点抽头儿,就不是小数目。
为了正式庆祝成为“官二代”,唐毅亲自给老爹筹备了一桌丰盛的酒宴,区区巡检,当然不值得请唐顺之和魏良辅这样的人物,就连王世懋都为了避嫌没有叫来。只有雷七、吴天成、朱家、徐三、钱胖子等人,大家凑在一起,没有什么约束。大吃大喝,高谈阔论,倒也自在。
吴天成就笑道:“师父,我问过十几位商人,他们都有货物压在运河上,只要盐铁塘修好,他们愿意走盐铁塘,只是要交多少税,心里没谱儿。他们的意思是运河是十成抽一,咱们要是便宜点……”
“做梦!”
没等唐毅说话,雷七就怒了,“娘的,当初小相公请他们过来,一起出钱出力,把运河修好,这帮东西可倒好,一个个都他娘的跑了,还有脸让咱们便宜一点,好大的一张脸!”
钱胖子脸上发红,忙说道:“七爷,别一篙子戳倒一船人,俺钱胖子对小相公的一颗心那可是红彤彤的,比金子还真!”看着他油光满面的滑稽模样,大家都忍不住发笑。
“行了,就算你还有点良心。”雷七说道:“要我说就按照运河的规矩收费,他们不交就等着东西烂在船上。十成抽一,每天要是有五十船过去,能收多少银子?”
吴天成掰着手指算道:“船只大小和物资不一样,就按照一船一百两计算,抽一成就是十两,五十船就是五百两,一个月就是一万五千两啊!”
“天啊,这么多钱!”
唐毅说过,两三年就能拿回运河投入,是一点都没有吹牛。
除了唐家父子之外,其他人都坐不住了,一个个眼睛通红,恨不得立刻跑到运河上,提着刀霸气地吼出:“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处过,留下买路财!”唐毅突然一激灵,怎么好像到了水泊梁山,对面的都是一帮土匪。
这时沈林突然从外面跑了进来,在唐毅耳边低低声音说了一句,唐毅脸色瞬间一变。大家吃惊地盯着他。
“毅儿,有什么事情?”
“爹,来了几位老朋友,我要去见见他们。”
“好。”唐秀才爽快答应,说道:“正事要紧,酒宴什么时候都行。”
唐毅点点头,急忙带着沈林向着前院跑去,一直到了客厅,门口两个大汉并排站立。他们头戴着斗笠,身上披着青衣,足下穿着麻鞋,裹着绑腿,腰间挎着绣春刀,来的正是锦衣卫的煞星!
“等着,我去通报。”一个汉子转身进去,屋里随即传出爽朗的笑声,有人骂道:“不懂事的东西,到了人家做客,装什么主子?”
门帘撩起,走出来的正是七太保周硕,冲着唐毅哈哈一笑。
“来的鲁莽,小兄弟不会见怪吧?”
“哪里哪里,我是求之不得。”
周硕一伸手,把唐毅拉了进来,两个人分宾主落座。周硕打量了一下房间的摆设,比起上次好了不知多少倍,在窗边更是有一株三尺多高的珊瑚,十分显眼。
“哈哈哈,看起来小兄弟的日子是越过越好了?”
唐毅笑道:“还不是靠着七爷照拂,没有锦衣卫大靠山,酒精生意早就做不下去了。不说别的,七爷,我这里刚刚酿造了一批葡萄酒,咱们一醉方休。”
听到酒,周硕眼前一亮,嘴里不由自主地分泌起唾液。迟第二卷。,还是用力摇摇头,凄苦地说道:“你小子就会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大老远颠颠跑来,就是为了你的酒吗?”
唐毅当然知道不是,可他不想戳破,继续装傻道:“小弟实在是想不出我有什么可取之处,值得七爷大动干戈。”
周硕摆了摆手,恼道:“小兄弟,别跟我装蒜了,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倭寇的事情,圣上很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