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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丰也变了脸色,不敢怠慢,忙小步闯入正嘉皇帝打坐的精舍。
“万岁,主子!”失去了平日的谨慎小心,田丰失声叫道,“梧台宫走水了。”
薄薄地鲛绡纱帐后,皇帝微微睁开双眼:“火势如何?”
“听说火势很大,皇后娘娘还在寝殿内没有出来,因火势阻挠,一时进不去,正在抬运水龙车。”
顷刻,纱帐后,传出皇帝波澜不惊的声音:“不用救,让它烧。”
田丰觉着自己是听错了:“主子……”
白天在云液宫,皇后的话一声声在耳畔响起。
皇帝薄情的唇角微微一动,冷冷说道:“阴狠歹毒,狭隘自私,她本就不配为皇后,更加不配为人母,她害了端妃,也害了太子,这种人若还留着,简直天理难容。”
田丰自觉魂魄飘荡:“奴、奴婢……”
他迟迟疑疑的,不知自己是否领会了皇帝的意思,可里头却没有再说别的,田丰揪紧了心,终于叩头颤声道:“奴婢遵旨。”
第88章
梧台宫一场大火; 连同本朝皇后也殒身火场; 一时震惊朝野。
不幸中的万幸是当夜风不大; 并没有波及周围殿阁。
事后清点排查,判断火势是从内殿烧起来的; 应该是伺候的宫人不小心; 碰翻了火油,点燃了幔帐,加上天干物燥; 内殿之人发现的迟外加救援失当导致。
事后; 有人暗中传言,说隐隐曾听见皇后临死的厉声惨嚎。
那一夜几乎宫内所有人都无眠。
那夜云液宫中; 薛翃转头看着梧台宫方向; 夜空都给燃烧的火光照的微红透亮,如同血色。
她所遭受的一切; 终究会有人来偿还,虽然这笔账清算的迟了些; 但一定会算的干干净净。
***
按照太后的懿旨,因为今年夏天南边遭了水灾; 皇后的丧礼也都一切从简; 不必奢靡,省出银子以赈济灾民等。
这日,庄妃亲临云液宫; 对薛翃说起了三皇子最近病倒的事; 请她前去诊看。
庄妃道:“最近嗣儿所得之病很是怪异; 白天还好好的,一到晚上,就会放声大哭,任凭谁哄都不得用,还一直往人怀里躲,像是害怕什么似的,请了太医,也诊不出到底是什么事,他们都说……”
庄妃面露犹豫之色。薛翃道:“说什么?”
“都说是撞克着了,毕竟先秦太子薨逝,又是皇后,且又是横死,宫内只有这一个独苗了,他小人家,最容易沾着那些银邪之物。”庄妃小声说到这里,低低问薛翃道:“那孩子这样哭闹,精神也很不好,饮食不调,最近都瘦了好些,若常此以往,只怕……求和玉妹妹,给姐姐看一看吧?若是能救了那孩子,姐姐便给你叩拜焚香,日夜感念你的恩德。”
她不知不觉中改了称呼。薛翃却并未在意,只淡淡说道:“医者父母心,看是自然要看的。娘娘不必客气。”
庄妃红着眼圈,容貌憔悴许多:“当初生产的时候便是九死一生,多亏了妹妹妙手回春,实在是我们母子两人的大恩人。这次本要带嗣儿过来,只是他先前哭的累了才睡下,所以我便大胆地先来求你。”说着便举手拭泪。
薛翃带了几样丸药跟针灸包,同庄妃来至含章宫。
此刻小王爷赵嗣正在奶母的看护下安稳睡着,又有一名太医正在旁边守着。
薛翃上前,却见小孩子果然有些脸色赤黄,比先前所见也瘦弱了好些,小小地眉心紧锁,时不时地会咂咂嘴。
“王爷睡着的时候可安稳吗?”薛翃边看边问道。
奶娘忙道:“正是睡着了也不安稳呢,时不时地会手脚抽搐,乱蹬乱舞,像是做了噩梦一样。”
“日常饮食呢?”
“总是闹腾,不爱吃东西。”
薛翃此刻又探过了小孩子的手,却觉着手掌炙热,脉象噪浮。又去轻轻翻开他的眼睛看,依稀瞧见眼白上有淡色的蓝斑。
于是又问了其他的几样,因说道:“从种种症状看来,小王爷像是心经积热,以后不要给他盖这许多被子,然后再用按摩推拿之法,揉小天心,总筋穴,内劳宫穴,以散热驱邪,必有效果。”
太医在旁频频点头。
庄妃听她断言必有效果,不由大大地松了口气。
薛翃又道:“另外,小王爷也有受惊之兆,只需要用薏仁,麦芽,红果,赤小豆,淡竹叶,鸡内金,甘草七样熬制成汤,每日早上早饭前一副,晚上临睡前一副,不出三日,便会好转。”
庄妃感激涕零,忙吩咐人记住。
旁边的嬷嬷们都忍不住合掌念道:“阿弥陀佛,真是救苦救难的仙人。”
只有那太医疑惑说道:“仙长,你说的这几味药性偏凉,可适合小孩子用吗?”
薛翃道:“只要适量,便无碍。”
太医又道:“这方子从何而来,为何我们竟没听说过。”
薛翃一笑:“这叫做‘七星茶汤’,是我先前在岭南一带行医的时候,跟地方上的老人学来的,是民间治疗婴儿也哭的偏方。之后我也遇见过几个夜哭的孩子,只要是因为惊吓所致,服用七星茶汤便有良效。”
太医大喜道:“奇妙的很,没想到民间也有这样的奇方,到底还是仙长见多识广。以后可将这药方子载入宫中御案,亦可以造福天下小儿了。”
薛翃道:“如此无妨,只是务必详细标明适用范围,所用剂量,以及各种禁忌等等,免得人乱用。”
庄妃这两日里焦头烂额,毕竟先前因太子跟皇后接连出事,六宫的事务都压在她跟宁妃身上,偏偏小皇子如此不安遂,让庄妃分/身乏术,忧心如焚。
如今请了和玉前来,果然如同得了真神一样,顿时觉着神清气爽,也不觉着乏累了,当下太医们负责取药来熬煎,奶娘们看着三皇子,庄妃便请了和玉来到外间落座。
宫女奉了茶上来,庄妃请茶,喝了口润喉,面上也露出一抹笑意,道:“妹妹确实是我的命中福星,我竟不敢想,假如之前妹妹并没有上京进宫,如今我们娘俩儿是什么下场,只怕早就……”
薛翃道:“娘娘何必如此,娘娘跟皇子自然是吉人自有天相,就算不是我,也自会化险为夷的。”
“这话是在哄我,”庄妃笑笑:“说来也好笑,听说之前梧台宫那位,在临去前曾经说妹妹你是她的克星,但是我想,人若不行阴私无德的事,又怎会平白无故把一个好人当作眼中钉呢?自然是自己先心虚了的缘故。”
薛翃一笑,并不言语。
“原本不该说一个过去之人的坏话,只是毕竟也是一句公道话,倒也无妨了。”庄妃打量她的神情,又道:“妹妹,另外有一件事,我怎么听说,皇上有意让你还俗,封你为妃呢?”
薛翃道:“娘娘从何处听闻?”
庄妃微笑道:“其实倒也不必听人说起,自从皇上恩许你进云液宫的时候,这宫内四处就有了猜测,都说你还俗是迟早晚的。”
薛翃垂首。
庄妃伸出手来,将她的手握住,道:“其实我私心来说,也是极想要妹妹你留在宫内的,至少你在这宫内,我们母子两人,就也有了依靠了。”
薛翃道:“娘娘又说笑了。”
“并不是说笑,”庄妃脸色肃然,道,“自从皇后去了,这些日子含章宫人来人往的,看着花团锦簇很是热闹,人人都觉着宫内只有我有皇子,所以将来这后位必定是非我莫属了,但是,我看这般情形心内反而惶恐。”
“这是为何?”
庄妃笑说:“我心里跟明镜似的,一来,我跟皇子的性命,都是你所救下的,二来,原本梧台宫的皇后娘娘,不但是个有皇子的,而且还是太子,现在却又是什么下场呢?”
薛翃道:“人各有命,娘娘心思敦厚,自然跟梧台宫的命不会一样。”
庄妃笑着摇头道:“这六宫内的莺莺燕燕实在多不胜数,心思厉害的也不止一人,将来假如有个不好相与的横空出世,叫人无法和睦相处甚至自相残杀,谁又能说得准呢?但是妹妹是修道人出身,又有医者的父母之心,你若是入宫……不管是为妃,还是更上一层,大家姊妹相处,岂不是极好?我也才能彻底放心。”
两人目光相对,薛翃心中想着庄妃的“更上一层”,妃之上,自然就是皇后之位。
***
薛翃离开含章宫后,一路往回,走到半路,却见宁妃从旁边的宫门口走来。
宁妃走到跟前儿:“道长是从庄妃娘娘那里回来?是给小王爷看过了吗?”
薛翃道:“是,已经看过了,并无大碍。娘娘从何而来?”
宁妃说道:“从永福宫而来。先前宫内闹得人仰马翻,今儿去太后面前说说近来的各色情形。”
两人且说且走,薛翃道:“太后身体如何?”
宁妃道:“听说最近在喝什么九仙薯蓣煎,太后赞不绝口,还让御膳房负责多熬制几瓶备用。”
薛翃说道:“起先是我给庄妃娘娘的方子,看样子也适合太后的体质。”
宁妃点头,笑道:“有这样的好方子,道长之前怎不先告诉我,也让太后对我另眼相看。”
渐渐要到了云液宫,薛翃请了宁妃入内相坐。
左右宫人奉茶,薛翃道:“先前娘娘跟我说自己胸口郁积且吞酸,最近我正也想到一个方子,也是我道家所用的奇效良方。”说着摆手,示意宫女们退下。
众人都屏退后,薛翃道:“这叫做九味萸连丸。”
宁妃慢条斯理地点头,询问药方,悄然记住,又道:“梧台宫的那场火,你觉着怎么样?”
薛翃道:“起的有些奇怪。”
宁妃笑而不语。
薛翃看着她意味深长的笑容,微惊:“你……”
“我是觉着,就算何家倒了,太子死了,皇后最多也只是一个被废,皇上绝不会用凌迟之法来对付她的。”宁妃淡淡地说,“我思来想去,觉着这个法子很好,浑身不能动地躺在地上,偏偏神智还是极清醒的,就那么一点一点地被火烤干,皮肤一寸寸裂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