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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船内上百人,此刻却寂静无声。幢幢灯影犹如鬼魅,嫔妃们大气也不敢出。
只见沈玉儿一把揭下戏子脸上的银质面具,反手就将其扔向坐在一旁的霍笙怀中。
“霍妹妹,应该认得这副面具是属何人的吧?”她满眸嘲讽,冷冷地盯着面色苍白的霍笙,她复而转头,对着燕景帝垂首道,“陛下难道不觉得在襄王归京之后,她便有了身孕,这事情也太巧了点么?”
“哈哈。。哈哈。”一直静默不语地慕容颜突然仰头笑了起来,长笑不歇。
燕景帝目光如煞,额前的青筋根根爆出,他咬牙切齿地问道,“你笑什么?”
“我笑贵妃娘娘实在太费周折了。”慕容颜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她指着沈玉儿,语气中带着浓浓的酒意,“你要取我性命,来拿便是了!何必用一个如此荒谬的戏码来羞辱本王,羞辱霍妃娘娘,羞辱圣上?!”
这时,冷宥也冷声接话道,”贵妃娘娘,宫闱之事,老臣本不该多言。但您所说之事,事关天家颜面,非同小可,若拿不出真凭实据,实属诬告,可是重罪。”
他已察觉到这个女人背后的野心,她不仅仅要除掉霍笙和慕容颜,她最终想要的是那个掌管六宫的后位。
可那是属于自己女儿的位子,他绝不允许任何人敢胆妄图动摇自己女儿的地位。
绝不允许。
“冷宥,你这是甚么意思?难道贵妃娘娘还会欺骗陛下不成?!”沈祈默霍然起身,怒瞪着冷宥。
冷宥冷哼了一声,并不再言语。
沈玉儿赶紧说道,“陛下,臣妾所言句句属实,也皆有人证物证,容臣妾一一禀告。”
殿内开始传出微微骚动,良久,只听燕景帝沉声道,“你且道来,但若有半句虚言,宫规你是清楚的。”
沈玉儿庄重地跪下对燕景帝深深一拜,“谢陛下!”她抬起头,如鹰隼般注视着故作镇定的霍笙,勾着一丝冷笑道,“传他们上来。”
她先召来了几名宫中的侍卫,“告诉陛下,霍妃娘娘平日里都喜欢逛宫中哪些地方啊?”
其中一名侍卫低首道,“回陛下、娘娘,属下曾数次在昭兰殿附近瞧见过霍妃娘娘的身影。”
霍笙立刻驳斥道,“这也算人证?定是你收买了他们,他们当然按你的吩咐说话!”
沈玉儿继续冷笑,“你自己睹殿思人却不敢承认,无妨,你的丑事一件件慢慢说来。”
说罢,她又传燕景帝身前一位记档的近侍,她对着黑着脸的圣上说道,“陛下应该还记得,襄王殿下归京当晚的宴上,这女子曾以剑舞为襄王殿下解难吧?”
燕景帝坐着没动,手却紧紧抓着圈椅扶手。
沈玉儿勾着一丝意味深明的笑容,对那近侍说道,“有劳公公查下,当晚这女子舞剑之时,口中所念的是首什么诗?”
那近侍翻了数页档册,尖声念道,“当夜,霍妃娘娘口中所吟的乃是一曲《折杨柳》。
杨柳乱成丝,攀折上春时。
叶密鸟飞碍,风轻花落迟。
城高短箫发,林空画角悲。
曲中无别意,并是为相思。
“呵呵,好一个’曲中无别意,并是为相思’。”沈玉儿鄙夷地瞥了霍笙一眼,对着燕景帝,道,“陛下,她都敢公然曲诉相思之情了,还有什么淫/贱之事做不出来?”
“胡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当日此曲是我为皇后娘娘诞辰所舞,又与旁人何干?”霍笙咬着下唇,极力稳住心神辩解道。
“诡辩!”沈玉儿的眼神似千万只毒蝎子刺向霍笙,像似在看世间最污秽的东西,“本宫本想留些余地给你,你识相地便快快认罪,否则。。。”她顿了顿,用眸光扫过慕容颜和霍笙,“可别怪本宫将你二人所做的丑事让天下人皆知!”
慕容颜捏紧了拳,却没有说话,只是满眸通红的盯着那个面目可憎的女人。
只听霍笙凄笑道,“可笑,你是沈家的女儿,本就是皇亲国戚,又是堂堂皇贵妃,六宫之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宫中之人谁不敢看你几分眼色行事?纵然你说我勾引了宫里所有男人,也一定有人来作证!”
沈玉儿猛地上前一步,逼近霍笙,双眸似有暗焰燃烧,“若作证的,是你宫中的人呢?”
霍笙心底一沉,双手忍不住绞在了一起。
“怎么哑巴了?”沈玉儿笑得更加放肆,发令道,“来人!把那帮奴才带上来!”
不多时,数名宫娥侍从便被推着跪在中央,个个都簌簌发抖。
沈玉儿用凌厉的双眼依次扫过他们,懒洋洋地说道,“宫中的刑罚你们可是都明白的,若是查实你们有隐瞒包庇之罪的话。。。”
话音未落,这些宫人便忙不迭地磕头求饶,“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好极了。”沈玉儿满意地点了点头,“说吧,你们的主子跟襄王殿下可有私情?”
其中一位宫娥抖抖索索地望了霍笙一眼,又暗暗望向慕容颜,一对上慕容颜的目光,又急忙把眼神收回,好像很怕的样子。
沈玉儿见了,缓缓走到她身旁,和颜悦色地扶起她,“你叫什么名字?伺候你主子多久了?”
“奴婢。。奴婢名作阿绿,已伺候霍妃娘娘半年有余了。”那丫头颤声回道。
“那你可曾知道些什么?”沈玉儿循循善诱。
“奴婢。。。奴婢不敢说。”她低着头,小声啜泣着。
“别怕,有陛下在此地做主,谁也不敢为难你。”
许久,她才壮着胆,带着一两声哽咽道,“上月五日夜里,我看见。。。看见襄王殿下偷偷潜入娘娘寝殿。。。”
霍笙完全呆住了,为什么这个小宫娥会知道这个?
自己与慕容颜皆有武功,即便自己一时大意没发现有人窥视,以主上的修为是不可能发现不了这个小宫娥的。
那么。。。她为什么会知道?
她的脑中一片纷乱,迷迷糊糊地听着,只觉得心中有什么轰然倒塌。
“我听见。。娘娘叫王爷替孩儿取名。。。再后来,我瞧见。。。”阿绿的小脸突然涨得很红,“瞧见襄王殿下竟在寝殿之中便与娘娘她。。。那副银质面具,便是襄王事后留下了的。。。”
“你这个贱人!”燕景帝再也忍无可忍,他阔步走向霍笙,重重一掌将她掴倒在地,“为何负朕?!”
他一手狠狠捏住她尖俏的下巴,几乎要将其捏得粉碎,有蜿蜒的血从霍笙唇角慢慢渗出,可她却咬紧了牙关,一言不发。
他愤怒地盯着慕容颜,眼神像嗜血的狼,“杀!”
侍卫纷纷拔刃指向慕容颜。
慕容颜却坦荡地望着燕景帝,道,“陛下,您还没觉得被戏弄了吗?”
“你说什么?”燕景帝咬牙问道。
慕容颜微微侧头,盯着那个唤作阿绿的宫娥,“你方才说,你在上月五日亲眼看到本王潜入霍妃娘娘寝宫,此言当真?”
阿绿像似有些害怕地望向沈玉儿求救,沈玉儿俏眉一竖,“说啊。”
“没错。。”阿绿只好极轻地回道。
慕容颜又侧头望向方才那位记档的近侍,“你查查看,上月五日陛下的行踪可有记档?”
那近侍忐忑地望向燕景帝,只见他不耐烦地道,“念出来!”
那人赶忙翻了数页,结结巴巴地念道,“七月五日,霍妃。。体虚厌食,陛下亲至,陪其用膳,食罢,两人共憩于殿,陛下直至。。直至翌日卯时方才离去。”
“敢问,本王那日是如何在陛下眼皮底下与霍妃娘娘私会的?”慕容颜灼灼地盯着沈玉儿道。
“这。。这定是这奴才记错日子了!”沈玉儿登时有些慌张。
那丫头突然腿一软,对着沈玉儿不停地磕头,“娘娘!求娘娘放过奴婢吧!”
没料到局势突变,沈玉儿面色大变,发出了刺耳地厉骂,“你。。你这贱婢,在胡说些什么?!”
而下一瞬,忽见燕景帝搂着霍笙软绵无力地身体,惊痛地低吼,“爱妃!爱妃你怎么了!”
慢慢地,一道暗红的、温热的、揪心的。。。鲜血从霍笙裙下蜿蜒流出。
“来人!来人!”
一名太医踉踉跄跄地跑了上来,伸出颤悠悠的手指搭上霍笙的脉搏。
他惊得浑身乱抖,唇角抽搐着贴跪在地,“陛下,霍妃娘娘这是。。。滑胎之象。。。娘娘腹中的龙子怕是。。。”
“什么?!”燕景帝脸色惨白。
突然,那太医嗅了嗅空气,凑近霍笙之前夹过的那条鱼,神情登时一乱,狂叫道,“是这鱼。。这鱼里放了会让娘娘小产麝香!”
“是你!”燕景帝用充血的双眸死死盯着沈玉儿。
“我没有。。”
沈玉儿双膝一软,跌跪在地。
“陛下。。。此事定有误会!”沈祈默慌乱地冲上御座。
“来人!将沈氏父女押入天牢,等候发落!”
“陛下。。。陛下。。。”
两人的呼喊声渐渐远去,燕景帝也抱着霍笙虚弱的身体匆匆下船离去。
只有慕容颜一动不动,像似被生生定住。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意识到夏日的风竟这般寒凉,吹得满颊刺骨的冷。
她抬起头,却正对上冷岚歌隐痛的眸。
“你终究还是变了,襄王殿下。”
☆、第55章 困顿
跃过那道宫墙,慕容颜再次潜进自己从小生长的昭兰殿。
她慢慢躺在那株高大的梨花树下,泪水被凝封在了眼中。明明都已是盛夏夜,但她犹觉得地是冻着的,人是僵着的,心是寒凉的。
月光透过树枝间的缝隙,影影绰绰照在她苍白的脸上。
她一动不动地躺在这里,只是突然觉得,自己再无气力回去了。
她本以为自己早该不惧杀戮。这些年来,死在自己刀枪之下的,她是真的记不清到底有多少人。
她本以为自己早该麻木不仁。焦土满地,白骨遍野,她也真的记不清到底走过多少惨无人道的荒芜。
她心底是明白的,自己的手上早已沾满罪恶,可也从未像今夜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