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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不后悔为她入燕宫,我帮她,是我心甘情愿。”
少女垂下了眼眸,唇角苦涩,一滴眼泪缓缓地滑下,
“至少。。她身上也流着一半楼兰的血。”
深夜,她一宿未睡,只是怔怔地坐在铜镜之前,
他不知何时走到她的身后,亦没有听到宫人的传报。
“今日,朕很感激你。”他道。
沉默了许久,她盯着铜镜中的那位九五之尊,“那么,陛下打算何时放了襄王的家眷?”
“朕何时说过要放?”
冷岚歌霍然转身,死死地盯着他,“你明明说过会为我大赦天下,你是君王,为君者须一言九鼎。”
“哼,没错,朕会赦免他们的死罪,可却没说会放了他们。”他冷声说道,眼中流转着骇人的森寒和让人不寒而栗的残酷,“朕要关着跟她有关的所有人,让他们慢慢死在宫中。”
她身体一痛,如被当众鞭打。
那自己所做的这一切,又算甚么?!
他慢慢逼近她,像野兽逼近猎物,一手掐住她的下巴,对上她泪光盈盈的眸,“怎么,连那些蝼蚁你也心疼了?”
空气里越来越浓的寒意袭来,她只能咬着牙关,痛苦地摇着头。
他松开了手,终是舒畅地放声大笑起来,
“朕要大宴群臣!如今,朕终于可以再无顾忌地大醉一场了!”
望着这个完全失了帝王仪态的癫狂男人,冷岚歌眸中的光渐渐暗沉了下去。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身心的剧痛和羞辱猛烈的交织。
对不起,呆子。。。对不起。。。
‘吱呀’一声,牢门被打开。
那个儒雅的男子云淡风轻地坐在草堆之上,在听到脚步声后,淡淡地抬眼,“您可总算来了。”
“冷大人。”
“让段公子演苦肉计,可真是受苦了。”冷宥上前,亲自为他解开枷锁,“此番铲除襄王,公子可谓是功不可没,老夫不日便会向陛下请求,定要重赏公子。”
男子站了起来,摸了摸缠满绷带的腹部,微微一笑,“谢大人,区区小伤,不足一提。”
“只是。。。”冷宥牢牢盯着他,徐声问道,“只是这苏氏二美可是有两人,陛下想知道,还有一人,如今何在?老夫翻遍了整个襄王府,并未寻到。”
“请陛下再给段某一点时间,段某定会为陛下寻到。”男子不动声色地说道。
“哈哈,那就好。”冷宥爽朗地一笑,“对了,久闻无忧公子棋艺无双,不知公子可有兴趣,同老夫来弈一局。”
男子抬眸,诡秘莫测的一笑,
“求之不得。”
☆、第66章 笙殁
毒酒入喉,遍体生凉。
恍惚中,无边无际的黑暗不断拉扯着她,带着她坠入到一个缠绵的梦境。
在梦里,燕京的梨花又开了,白色的花瓣漫天飞舞,有一只黄色的小雀站在枝头上嘤嘤鸣叫。
她看到了一张又一张熟悉的面孔,她们站在梨花树下对着自己温柔的笑,轻轻唤着自己的名:
“颜儿。”
“呆子。”
“木头。”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生怕一晃神,她们就会消失。
爱她的和她爱的人,都在这里。
这就是解脱吗?
如果是,她宁愿再也不要醒来。
缓缓走上前,她终是极小心地伸出手,想要触摸这些最珍贵的美好。。。
“七弟。”
陡然间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她猛一转头,一把锋利的利刃便贯穿了她的身体,他的眼底深处涌动着缕缕暗焰,仿佛要吞噬与她有关的一切。
“四哥。。为什么。。”
他死死盯着她,手上不断用力,眼神像嗜血的凶兽,一字一字地道,
“七弟,不要怨朕。你也姓慕容,你理应明白,朕与你之间,本就只能活一人。”
不!
不!
不!
一直以来,她想要的并不多,半生跌宕飘零,不过就是想寻一处温暖。
可为何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心愿,都没办法实现?!
她拼命想要抬起手,想要去抓留住那些已经被摧毁了的美好。
可身上却再也使不出半分气力。
除了一阵又一阵撕心裂肺之痛和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不断地袭击着她的心房,就只剩下眼前越来越深的黑暗。
渐渐地,她终是再无半点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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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贞三年,立冬。
当夜,燕景帝慕容玄于未央宫大宴群臣。
不知何时,整个燕京之穹渐渐笼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雾,悄然降临着一丝说不出的空寂。
可皇宫中却灯火通明,阖宫欢庆。
一列列佩刀的黑甲侍卫们在宫墙内外巡视着,可不少人的心思却已然飘到那热闹非凡的未央殿上。
夜色深沉的如化不开的墨痕,走在队伍最后的一名侍卫突然被人轻拍了一下肩膀,他还来不及出声便被人用力捂住了口鼻,被带着一同闪躲进一旁的黑暗角落。
他被死死掐住了喉口,强烈的窒息感让这侍卫难以呼吸,可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嘘,嘘。”
身后的人却像哄骗小孩入睡般说道,“别怕,我其实,一点都不喜欢杀人。”
侍卫闻言眸光一闪,仿佛看到了一丝生机,但又听那人笑了笑,哑声道,
“但我,非常擅长杀人。”
那侍卫还来不及反应,只听‘喀嚓’一声,下一瞬喉咙便被生生拧断了。
他手足无力地抽搐了一下,终是双眼凸出,死不瞑目地应声倒地。
那人换上了侍卫的那身黑甲衣袍,唇角隐隐泛起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意。
一转身,便消失在茫茫夜色间。。。
阴暗的皇城地牢,杨忠脸色灰败地耷拉着脑袋。
自己,爹爹还有其他叔叔伯伯们皆被那狗皇帝囚禁于此,永无出头之日。
牢房里充斥着臭气和霉气,每日的忍饥挨冻和衙役的谩骂辱打令小小年纪的他感到苦不堪言,但他始终同爹爹和其他叔叔伯伯一样,咬紧牙关,不曾落下一滴泪。
可前几天,在他得知慕容颜的死讯后,终是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痛楚,不禁眼泪一连串的掉了下来。
这夜,即便身处整个皇城的最低层,依旧能依稀听到外面传来的歌舞升平。
三五个衙役也坐在甬道口,粗着脖子的划拳,大口大口的喝酒。
杨忠登时又红了眼眶。
他知道,外面的那些人是在庆祝,庆祝自己师父的死亡。
突然间,外面的吵闹声戛然而止。
只听一人醉醺醺地问道,“你。。你是什么人?”
话音未落,便听到甬道里传来‘砰,砰’几声巨响,之后便再无声息。
薛义杨大有等人戒备地站起身子,将杨忠护在身后,一瞬不瞬地盯着那扇铁门被缓缓推开。
黑色的靴子,黑色的袍子,苍白清癯的面容,沾满血渍的双手。
众人皆瞳仁一缩,张大了嘴,再也闭不拢来。
‘哗啦’一声,那人举刀砍断了铁栅栏上的锁链,对着众人缓缓地道,
“但愿,我没有来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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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灯火未央。
燕景帝命人在殿内摆了数尊巨大的捧缸铜人,缸中都盛满了美酒。
地上铺着以猩红做底的绒毯,上面织着大燕辽阔的疆土,这副万里河山图是宫女们没日没夜辛苦赶绣了近一个月才织成的。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酒香,一班乐师毫不停歇地拨动着丝竹管弦,有数十名美艳的舞姬在舞茵上回风舞雪。
慕容玄一身明黄龙袍,坐在上位,一手抱着太子司彦朗笑,一手持着金樽,大爵大爵地豪饮不休。
身旁的冷岚歌身着一袭绛红华裙,凤袍飘展,尊贵无双,珠光流转。
然而她的眸中却黯然无光,只是失神地望着殿外的烟雾迷茫。
乌云蔽月,使人断肠。
她不敢对上席内长公主慕容晴失望透顶的眼神,亦不愿对上自己父亲冷宥别有深意的眼神。
回想起数日前慕容晴对自己的质问,冷岚歌的心便一阵抽痛。
“告诉我,不是你亲手杀的她。”慕容晴红着眼眶,直直地盯着她。
“是本宫。”她平缓地回道,声音中不带一丝波澜。
“为什么。。你和她明明曾经那么。。那么。。”
慕容晴垂下了头,泪珠大滴大滴地砸下,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相爱’二字,终是泣不成声道,“可你怎么能那么残忍?竟忍心忘却和背叛你们的过去?!”
“有何不可。”
她面如寒霜,一字一句地道,“她不过是乱臣贼子。”
指甲深深地嵌入肌肤,她无法将心底真正的隐痛告诉任何人。
有些事,只能自己承受,混着血泪将屈辱和秘密一起深藏于心。
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如此。
所有人最终都会变成一幅自己曾经最鄙夷可憎的模样,谁都逃不掉。
早在数年前,冷岚歌就已死了。
所幸,大燕皇后,也即将死去。
酒过数巡,歌舞不歇。转眼间,已至深夜。
慕容玄命人将睡眼朦胧的太子司彦送回寝宫入睡。
此时,他已然喝得半醉,待太子走后,他醉眼迷离地望着一言未发的冷岚歌,突然问道,
“歌儿,你不开心吗?”
冷岚歌微微敛下眉目,轻声答道,“陛下多虑了,臣妾一切安好。”
他倏地一把抓住她的手,不顾她诧异地挣扎,越收越紧,“莫要骗朕,朕知道你不开心,知道你并不好,也知道。。。”他顿了顿,微微伸头凑近到她耳畔旁,压低了声音,
“也知道你恨朕。”
冷岚歌眸光一颤,还是强迫自己平静地回道,“陛下,您醉了。”
慕容玄神情复杂地望着她,忽废然道,“你知道吗。。若是没有遇见你,朕可能早就死了。”
冷岚歌一愣,终是缓缓抬眸对上了他幽邃的黑眸。
长案下,他紧紧握住她的柔荑,喉结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