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窍我对苏湛充满钦佩,同样毕业工作一年多,McBello出来就是不一样。
“谬赞,谬赞,那是张总的建议。”苏湛难得正经八百谦虚了一回,这家伙吃软不吃硬,我怨声载道他听不见,我赞美他他反倒过意不去,“算了,我回去写吧,剩下部分和资源管理没多大关系,回头我发杨步云的时候抄你一份得了。”
“你还有多少?”
“还最后半章。”
“没几个字了回啥回。”我把已经涌到嘴边的呵欠使劲压回去,“赶紧写,写完我再帮你通篇查一遍。”
苏湛两根手指夹着墨水笔往我头上一敲,“可是你自个儿说的,明天起不来别怪我。”
我捂着脑门幽幽地看他,“师兄,笔头上的口水,你没擦是吧?……”
“……”
该黑线的是我,你郁闷个什么劲儿啊?!
苏湛去改他的最后半章了,我抱着笔记本挪到他对面,登录skype,薛壤果然在线。
Ron:好几天没看到你上线了宝贝儿,新工作怎么样?
Michel:不怎么样,累死了……前天巡站脚都走出泡了……
Ron:叫你别穿高跟鞋,抹药没?
Michel:抹了,哎,还是Miracle好,进了印迹一夜回到解放前啊!
Ron:后悔啦?是谁说要出来闯一闯的?
是我,是我自己要走的。
Miracle是舒服,牛奶水果取之不尽,出差只买全价票,住宿只住五星级,除了时常出门,根本谈不上有多累,可这样一架精密复杂的企业机器,我再混上三五七年也还是颗小小螺丝钉,熬资历,混年头,不是不可以,米开朗同学猴屁股坐不住啊,我要能静下心钻研技术,早都发paper拿offer飞去美利坚了,还用得着和薛壤隔着一万公里十二小时谈这暗无天日的越洋恋爱?
一年一跳的薪水涨幅,几十人的直属团队,可观的股票期权……我知道不是每个圈圈都能变成填饱肚子的大饼,可我还是愿意以二十五岁的年轻时光,赌一个腾达或破产的梦想。
没等我回话,薛壤又在skype上叫,“米宝,电话?”
我偷眼看了下苏湛,正想说明天,就见他把电脑一扔从沙发上蹦起来,“写完了,你看一眼,我先去趟厕所,憋死我了……”
Michel:给你五分钟,快!
Ron:得令!
也就几秒功夫,手机屏幕上亮起挂了一串零的号码,“薛壤薛壤你又逃课!”
“无领导小组讨论,我尿遁了。怎么,不高兴听到我声音?”
“那不能够!”我握着电话不由扬起嘴角,黑色壁纸的屏幕镜子一般,映出米开朗大大的笑脸,“薛爱卿多日不见,本宫挂念得很,近来扭腰气温骤降,爱卿勿忘适时添衣……”
“打住吧您哪。”薛壤压着声音闷笑,“就五分钟你比我还能贫,跟你说正经的,我订了十二月二十号的机票回国。”
“纳尼!”我也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这么早?”
“这,么,早?”薛少咬牙,“那要不我晚点儿?”
“不不不,这不没想到,没想到嘛……”去年薛壤没有回来,算起来我和他已经整整十五个月不见了,我忙,他比我更忙,只是他忙学业,我则是看房,买房,装修,搬家,面试,跳槽,总之,不务正业。
薛壤是家境优裕的北京人,父母早给他备好车房,我说要买房的时候他还颇不以为然,“过几年要么我回国,要么你出来,有还房贷的钱住酒店都够了,买什么房啊。”
“那是自留地,后花园你懂不。”
“怕你压力太大!”
“我乐意。”
“行行行,买去吧,懒得管你。”
薛壤从来管不住我,他有着北京男孩骨子里的洒脱随性,我则多少带了点北漂的执拗嶙峋,我们在一起六年至今一切费用AA,买房时差几天周转不过来,我宁可和苏湛借也不曾向他开口,苏湛笑我,“小女人别扭的自尊心。”
我大声驳斥,“这是保护我们家薛壤的资金流动性!”
苏湛嗤之以鼻,“好吧,你们家薛壤……”
我撑着气场高傲转身,扬起的嘴角在脱离苏湛视线那一瞬坠向地面,他看出来是他的事,承不承认是我的事——好吧我承认,我并没做好和谁牵手一生的准备,稀里糊涂恋爱,跌跌撞撞毕业,屈从现实分开,唯一坚持和努力的,是不让自己对任何人滋生出依赖。
“这次能呆多久?”我问薛壤,手指在屏幕上无意识地画着圆。薛壤显得很得意,“还不确定,怎么也得元旦以后,米宝,今年到我们家过节吧。”
我一呆,接不上话。
“米宝?……”
“那个……到时候再说吧,谁知道有没有假。”我含含糊糊地回答,薛壤沉默片刻,“好,可你得尽量争取。”
不是没见过薛爸爸薛妈妈,正因为见过,所以不想再见,确切说,是害怕再见,很矛盾吧,活泼外向横冲直撞的米开朗,竟然从心底里对薛家有恐惧。薛壤出国到现在我一次门没上过,他再迟钝也知道我心里有结,话说到这里两人都有些难以为继,就在这时卫生间门突然打开,苏湛大大咧咧地出来,“我擦这酒店行不行啊洗手间里有小强……”
夜深人静,苏湛的声音穿云裂石,秒破我和薛壤之间微妙拉锯着的气氛,电话那头有一阵极深的呼吸,气流过后薛壤的声音很稳,“是苏湛?”
“是啊是啊。”我反应慢半拍似的笑起来,“我们,嗯,加班呢。”
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结巴,也许,实在太晚,晚得有点说不过去?
“电话给他,我跟他说几句。”
“……”
“米宝?”
苏湛已经走了过来,我只好放下手机,“薛壤要跟你说话。”
“不是吧,霜儿有情况?!……”苏大少夸张地叫,“师弟啊,你说吧,我能挺住……”
这人真的,真的很欠扁,我两手叉腰盯着他讲电话,只见他一叠连声嗯嗯嗯,一双电眼不时瞄我,瞄两眼也就算了还上上下下地扫,我鸡皮疙瘩掉足四两终于仰头避开他视线,“说够没!我还检查文档呢!”
挂上电话苏湛翻着白眼传达精神,“薛壤让我小心点。”
我眼皮一跳,鼠标一停,“小心什么?”
“哎——”苏湛一声长叹,没给我正面回答,“当初拉你过来我就一直有顾虑,你瞧,不是我杞人忧天。”
“到底怎么了?”我莫名很不安,手里的墨水笔也丢了出去。苏湛捡起来坏习惯地搁嘴里咬,“就该招个不相干的,招自家师妹兼弟妹算怎么回事儿,都不能照死里用啊……”
“苏!湛!”我扑过去,捏住笔尖往他嘴里戳,苏湛双眼圆睁,直着脖子往外推我,“靠!瞎胡闹!会出人命的!”
我确实是个爱胡闹的家伙,前科累累。
后来有句流行语形容我这种人十分贴切——不作死就不会死。
看完文档,送走苏湛,刚才还呵欠连天,忽然又没了睡意,我和笔记本一起趴倒在床上,快十二点了,企鹅列表里一片黑灰,鼠标从上到下滚一圈,最后停在一个许久没亮过的头像上。
老夫子,今天发生了一些事,我问心无愧,自觉没做错什么,可还是有些心虚,你说过心虚源自在意,我从不怀疑这一点,只是在这之外,是否还有别的原因,比如我太自以为是,坚持了一些并不普适的标准,又比如我粗心大意,忽略了本该留意到的问题,更让我困惑的是既然在意,我又何必纠结于是非对错,两个人在一起应该是从患得患失渐渐相处成坚如磐石吧,为什么我现在反不如当初洒脱大气。
我跳槽了,换行业,换职务,换了交际的人群和手段,不适应,有点怀念以前那些优渥舒适的日子,原来不止感情,工作也是围城,只是工作可以一拍两散毫无负疚,感情不行。
什么时候人才能放下一切包袱,只做自己呢?
Q上依旧一片安静,注销,关机,收拾好电脑,我揉着终于开始有点困意的眼睛走进洗手间。
我靠——一只硕大的小强赫然躺在我洗手池里!
“苏!湛!”
“米开朗你知道这会儿几点了吗……”
“那死蟑螂差点堵了我洗手池!”
“半夜鬼叫个毛!”
“你转个身马桶里冲掉是有多难!”
“明天八点大堂啊别睡过头!”
“苏湛你必须道歉!”
“晚安Michel。”
嘟——嘟——嘟——听筒里只剩下忙音。
第二天我对镜刷牙的时候还在提醒自己,绝对不能给苏湛好脸色,可看到Q上老夫子发来的离线留言,我又改主意了。
老夫子:很遗憾地告诉你Michel,从两岁开始人就再也不能放下一切包袱只做自己了。
我想他一定想让我大早上一起床就悲从中来大哭一场,这人生多绝望啊,可我偏不,我婀娜多姿地走到苏湛跟前,抬手往他衬衣口袋里塞了个卫生纸团,“送你。”
“什么?!”他伸手就去掏。
“小强啊。”我耸肩。
“我呲……”我几乎能看到那个嗷字挂在他舌尖了,苏大少定力真好,硬是咽了回去,我还不罢休,“不打开看看?有惊喜哦……”
“心领了。”苏湛边说边走向大堂角落的垃圾桶,我在他背后叫,“喂,是爷们儿不是,我都敢摸你不敢看?”
苏湛站住了。
“算啦,里面什么都没有啦,怂人。”
苏湛转过来,慢慢展开纸团,每揭一层就用他那双亮晶晶的黑眼珠瞪我一次,快到最后一层时他停住了,隔着薄薄的心相印他能看到摸到里面颜色发黑,软中带硬的一小块可疑物体,他再次赏给我含嗔带怨的深深一眼,颇不敢相信地拎出一只纸小强来。
硬纸壳剪成蟑螂形状,触角腿毛俱在,还用墨水笔涂了个全黑,不能说栩栩如生,勉强算形神兼备。
“有意思吗?”
“有嗯——”我模仿非诚勿扰里葛大爷的语调一摇三叹。
苏湛突然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