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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藏易与连山易,再加个周易,便成“三易”
☆、不速之客
川巳走了几日,雉姬便盼了几日。
初始时,还能藉由那十日的厮守记忆来挨过漫漫长夜,日子久了,那点回忆便没法再支撑下去。心不得餍足,人便恍恍。无数个深夜陡然惊醒了,就没法再入睡,只能听着潮涌直至东方发白。
夜里得不到安眠,白日里人恍惚,却还一味强装了欢笑对上一众姐妹与妈妈。闲暇时也会抚琴消遣,却总断续着不成章。更多时候,人只是安静凭栏斜倚了,看一江春水东流去。
于是,川巳走了几日,雉姬便浑噩了几日。
甚至,某个夜里惊醒时,心下里忍不住就叹,怎么就能狠了心教那人走了呢?纵是教他走,也该使着性子定下归期才是。偏生就咬牙撑出欢笑来送那人离开,半点异议都不曾生。悔,悔,悔。
浑浑噩噩里,不觉便是月余。
川巳走后一月有余,天已经带了三分热味。又是夜半梦回时,空惹了一身冷汗,气喘吁吁地坐起身来时,借着窗外月光便瞧见了那个背对着自个端坐桌前的身影。气定神闲地坐着,隐约还有酒香飘散。
雉姬心下一阵狂喜。
“川巳?”
“哦。醒了?倒是警醒呢,不过方进来,酒封刚开你就醒了,是要与我喝上一杯?”
清清亮亮的女嗓,哪里可能是川巳?待到那人施施然转了身,藉由那一室月华,容颜清晰展露出来。清秀的容颜,宛若盛开于午夜的幽昙,清冽,高贵,孤芳自赏。
雉姬只觉心狠狠揪了起来。
她的讶,不在那人夜半擅闯画舫,不在教人惊叹的容颜。在的,是那人转身时一并扑来的似曾相识。不,不仅仅是似曾相识。那份子熟稔,竟是到了总觉那人施施然进房是理所应当,对面举杯是理所应当,甚至连居高临下了都是理所应当。
理所应当到教雉姬总觉若是那人不曾出现,这一世便成残缺一般。
“你…”
“虽说风月场里的女子不配知我名号,但你,是个例外。雉姬,记住我的名字。”
拥有花一般容颜的女子,字字珠玑。
“言府,花未。”
同样如花般的名号,听在雉姬耳中却只觉刺耳。不,不是,不是那个名。心下里有声嘶喊,总觉有另一个名儿在脑中回荡,却总抓不住,唤不出。徒劳无功。
“花未…”
下意识里呢喃着,再一刻里又如醍醐灌顶。言府,上京城里第一府,官家第一府,当朝宰相府。
来的,是宰相千金。
想通了,雉姬又笑。不着痕迹收了初始时的慌乱坐直了身,再对上那人的眉眼时,笑里便多镇定。
“小姐夜半闯进我这花船,为的是哪般?”
花未却不答话,只自顾举了杯深深嗅一番后仰头倾尽。杯空,凤眸微眯,一点意味深长的笑就浮出了水面。
“十八年的女儿红,好酒。”
说话里又四下里环视片刻,那点笑愈发深了起来。
“盘竹香,鸠琴,一江春水,再加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花魁,难怪他会乐不思蜀。”
莫名一句话,却教雉姬心头一颤。
“现今倒是能明了,何以他会一连十日不下船。若换做我,只怕究其一生也不肯离了这温柔乡。”
不轻不重一番话,倒是教雉姬明了,这凭空出现的主,为的,是川巳。
“当日,据闻你用一文钱便将他买了下来,真是教你捡了天大的便宜呢。”自说自话的花未,笑意不减,酒也不见停。“打个商量如何?我给你十文,将他让与我,如何?”
“一文买下的,是我,不是他。”雉姬换个姿势继续倚了床榻。“他已经走了,你若要寻,该去别处。”
“你这红楼上,人头有二十七颗,是也不是?”花未含笑举杯。
雉姬娥眉轻挑,不言不语。
“男人嘛,寻花问柳是天性,抹杀不得。往日里他也曾流连花巷,不过是为消遣。我可以容忍他留宿三两日,但十日,就是我的底限。今儿来,是为给你提个醒。若再见他,我便取了你这花船上二十七颗脑袋泡酒。”
明明是说着阴寒话,那笑居然就能温润不减分毫。雉姬也在笑,只是隐在被衾的手不觉紧攥起来。
“这番话,你该说与他听。红楼终年不靠岸,要见,也是他登船,我又怎的会上岸?”
“酒没了呢。”
又是自说自话。带着满脸遗憾起了身,花未侧脸对上雉姬,藏了多时的冷笑终于破土而出。
“雉姬啊雉姬,川巳要娶进门的人,是我。若再见他一面,我会教你整条船从此消失于世上。连山,回去。”
话音方落,便有道黑影稳稳现在窗边。利索着翻身出窗偎进那人怀中,花未回首,留下个璀璨的笑。
“记住,不是你该求的东西,这辈子,就要断了妄想。”
雉姬苍白了脸。
☆、一生相守
桃花谢了春红。
睡荷皱了碧水。
枫红乱了秋飒。
剪梅坠了寒霜。
再到春花烂漫时,雉姬总觉,心也老了。
当日一别,总不曾想,竟是别了春夏寒暑。初始权当那人要事缠身脱不开,日子久了,就觉那点借口总是牵强。后又想,大抵是染了疾患动不得身,转回身又暗自里唾弃怎的就不念好。千百种借口安慰自个儿,总不肯笃定是教那夜半闯来的花未言中,自个儿与那人是露水情缘,一点即透。
日也盼,夜也盼,衣带渐宽,三千青丝却随着思念疯狂滋长。亦是因着消瘦,容颜愈发清冽,艳丽里生了种惊心动魄的美。人虽还镇定,但瞧在旁人眼里,却也知那是三魂七魄丢了泰半。有姐妹前来劝慰时,雉姬总是浅淡笑,道句无碍打发了那人。
然后,继续日复一日的等待。
本以为熬不下去,后来,却也熬了过来。
又是一年春月里。
四月初七日。
想去岁,千金花魁以一文之价委身外乡男子,不知捣碎多少风流儒客的心。如今,瞧着空空枕侧,雉姬只能抱紧臂膀咀嚼早已支离破碎的回忆艰难入睡。
又是梦回处。
朦胧里,陡然就生了那人尚留身侧的错觉。那轻挑发丝的指,温柔的注视,甚至是那人周身的浅淡盘竹香,似真似幻。纵是在梦里也觉安心,下意识里就呢喃出了声。
“川巳,川巳。”
“我在。安心睡。”
那般轻柔的嗓音,教人安心得狠了。于是,即便在梦里,雉姬也能笑到坠下泪珠三两。
我很想念你。
梦里伤心得狠了,终究还是挣扎着醒来。睁了眼,人却又怔在当场,只能无声凝视着眼前出现的眉眼怔怔落泪。
“梦里也能哭醒了,是因着恼我一走整载?”
只能出现在梦中的人呵,居然就真个儿出现在眼前。还是那熟悉的眉眼,还是那熟悉的笑。怔怔探手去攥住那人的衣袖,手心里的三两寒意在说,大抵不是梦。还是不肯信,索性舍了衣袖抓住那人的掌。温热的掌心,实实在在的感觉。
不是梦。
“不是梦呢。”
看穿了雉姬的心,川巳笑得清浅。
“我回来了。我的好流儿,一年没见,可是想我了?”
本是打趣的话,却惹来雉姬叠串的泪。川巳索性俯身过来吻上人儿的眼角,一点一滴地将那泪悉数吮尽。
“抱歉,让你等这般的久。”
还能说什么?只能攥紧那人的臂膀寻到那人的唇,将这一年的思念狠狠喂进那人的唇。还是那般熟悉的感觉,还是那般熟悉的气息。
雉姬觉得自己似是飞上了云端。
不知扯落了谁的衣,不知散乱了谁的髻,不知撩拨了谁的心,不知牵动了谁的欲。知的,只是狠狠纠缠在一起,嵌进骨里。
只恨不得再也不离分。
一番痴缠,直至东方发白。
汗湿的身,却不肯分开。紧紧相偎里,本以为会有许多的话要说,许多的情要诉。临了,却只是无言相依。
却更暖了心。
“爷,天亮了,该动身了。”
低沉男声自窗外稳稳传来。
雉姬心头一颤,本是暖着的心陡然就生了寒意。
“怎么办,不想再走了呢。”
轻笑一声,川巳愈发拥紧了雉姬。却又在笑后浅浅淡淡地叹了一声。那一声,雉姬不曾错过。亦是因着不曾错过,才愈发觉出身畔人的无奈与疲惫。
有太多的话想说,更有太多的惑要解。这一年,我有多思念你。宰相府的千金,可是你的娇妻?这一年,你去了哪里?我们,可是会有未来?
你的心里,可是有个我?
到了唇边,却只变成一句。
“走罢。在外面时,记得不要太过操劳。”
不,不是。不能走,我不许你走!心头的嘶吼太过强烈,以至于雉姬须得咬紧了唇才能止住躁动的心。
“本想着回来看你一眼,瞧过了就起身。结果,没成想又黏在了一起,这样愈发不想离去了呢。”川巳耸肩笑。
随心一句话,却教雉姬登时又湿了眸。不曾问,心里却也知,乍醒时那人周身的寒意定是因着连夜奔波才沾染上。如今知了那人整夜奔波不过是为了回来看一眼,心里再多惑也成云烟。
得君一语,足矣。
“你安心走,我会留在这儿,等你。”
直起身来,雉姬一字一句说得坚定。川巳又笑,探手来在人儿脸侧逡巡着,眉眼里有化不开的温柔。
“傻姑娘。”
指尖流连到人儿唇边,顿住了,复又轻柔摩挲着,经年不减的笑里多了些莫名。
“流儿,你可是信前世今生?”
雉姬一怔,怔过便是坚定地颔首。
“那,你可是信长生不老?”
如此滑稽的论调,雉姬一时竟是无言以对。
“若是能寻到,此生,来生,不,从此,我们长相伴。”
自言自语里做了论断,收回指,川巳又露出那熟悉的笑。
“我该主意了呢。艳流儿,随我一道走,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