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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 华胥引-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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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的辉煌和尊严又怎能让她容忍自己变成别人手中的一件礼物?
  我看到慕言笑了一下,心中正胆战心惊他是否也被叶萌的这种魅力吸引,却听到冷淡嗓音:“孤的王后善妒,收下你很容易,王后却会不高兴,你说孤是该让你不高兴呢,还是让孤的王后不高兴呢?”
  我紧了紧拳头,苏仪“扑哧”笑出声来,席上本就静得很,衬得那声笑格外突兀.慕言的视线蓦地扫过来,我赶紧低头。只听到叶萌毫无畏惧的嗓音:
  “无论是王后不高兴还是孟叶不高兴,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陛下顺从自己的心意。”
  慕言以手支腮搁在扶臂上,像是座下并没有坐着他的臣子:“顺从孤自己的心意?”
  他漫不经心地笑了笑:“王后的心意便是孤的心意。”
  紧握着袖子的双手轻轻一颤。那些座下的臣子们一定很欣慰他们的王后已经是一座灵位了吧,否则这得是多么昏庸的一个君王啊。
    ——*——*——*——
  最终叶萌还是选择了前往宰相府服侍尹词,不能说这结局是好是坏是对是错,有那么多条路,是她自己选择这一条,就像有那么多条路,是我自己选择殉国,这些都是不能后悔的事。
  筵席快结束时,慕言赐了叶萌一杯酒,他那杯则是苏仪倒的。
  我手心捏了把汗,觉得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盛在瓷瓶中交付给苏仪的那些血加了苦艾草,况且滴入柸中只是三两滴,即便他舌头再灵也不应尝出什么血腥味才是。
  斟酒之时,慕言似乎对苏仪说了什么,只看到她倒酒的手顿了顿,一旁自侍女手中取过酒盏的叶萌却瞬间煞白了脸色,手颤抖得几乎接不住酒杯。
  那一杯酒饮尽,台下歌休舞歇,玄色的高台上,慕言撑腮独自坐在王座上,半身都淹没在孔雀翎长扇挡出的阴影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独属于他的曲谱惺悠悠呈现在檀木宫灯映出的那一小片光亮里,那些跃动的音符就像在跳一曲极古雅的舞,一步一步,直跳进我的心中。
  所有的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顺利得让人不知所措,幸好此前计划万全,才没有被阶段性的攻坚胜利冲昏头脑,还记得接下来是要找到一处无人叨扰之所,于子夜之时以咒语及念力拨响慕言的子午华胥调。
  看着宴罢慕言离开的身影,我忍不住上前两步。我能在这世上看到他,只是最后这一眼,而这一眼却是一片蒙蒙的黑夜,天上依稀两个残星,只见他一个黑色的背影。天竺葵开了一地,似从他脚下长出,衣袍带过花盏,花叶舞动似夜风过。
  慕言,那些美好的时光我从未忘记,可今生,今生已再不能见你。
  苏仪问我:“你知道方才哥哥同我说什么吗?”我摇摇头。
  她起身轻轻道:“他说,‘我到今日才觉得阿拂真是去了,看到和她长得像的女子,常会忍不住想,为什么死的不是她们,却是阿拂。她一个人会寂寞,我却不能陪着她,若是将这些女子送去给她,也不知她会不会高兴。”
  “啪”,我失手打碎一个正在收拾的杯子,她叹了口气:“走吧,我带你去那个没人打扰的地方,你说不能再让哥哥记住你了,”她回过头来:“我终于觉得,你说的是对的了。”


    一世安之第四章


  陈宫的子夜伴随更声而来,这将是我在人世度过的最后一个月夜。
  冰窖中放置的桐木琴琴面已凝出霜烬,我坐在琴台前,身上裹了苏仪带给我的白狐裘,趁着随子夜到来而灭掉的第一盏烛光,轻声吟响那则自鲛珠缝入便缠绕于意识的咒语。
  我总以为自己不至于要用到它,那些修习华胥引而又没有好下场的前辈们,我知道他们的最后一曲都是为自己而奏,且大多弹奏的正是这首子午华胥调。
  编织了太多美梦,终有一日会忍不住将自己困于其中,这是人之贪欲,我虽不是为自己,却也有不可言说的祈望,执著存在于心。
  幽幽琴音随着咒语停歇缓缓响起,漆黑的冰窖中陡然光芒大盛,天旋地转中一道白影蓦然出现在眼前,手在刹那间被握住,耳畔响起声清越的虎啸,我一瞬便猜到这个人是谁,待整个人都被卷入子午华胥调织出的幻境,双脚羞地时,抬头果然见君玮凝重皱眉的脸,低头则是半趴在脚边埋着脑袋发晕的小黄。
  我有一瞬间不知该说什么。他将头偏向边:“你想要做什么,我都听苏仪说了。你不要怪她,是我逼她的。”顿了一会儿,微微垂头看着我,“父亲和我一直在找你,若是你开心,当然不必来找我,可你不开心的时候,阿拂,为什么也不来找我呢?”
  我蹲下来拍拍小黄的头:“君师父还好吧?听说慕言并没有为难他。”想了想,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讲给他听,“大约你也晓得的,这是我最后的时日了,其实你们应该当作我已经死掉了,自我重生的那一天开始,大家就知道,这一天总会到来的不是么?但我想用这所剩无几的性命最后干一件有意义的事,你是来阻止我的吗?”
  小黄终于晕得差不多,缩着头蹭了蹭我的手,它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头上传来君玮沙哑的嗓音:“不,我是来帮你的。”
  我震惊得瞪大眼睛,却不是因为他的话,良久,听到自己颤抖道:“君玮你扶扶我,我脚麻,站不起来了。”
  鼻尖传来淡淡的月下香,那是他衣服熏染的香气,许久不曾闻到过的馨香。我居然,恢复知觉了?
  呼出的气息散到空气中,凝成淡淡的白雾,小黄的牙齿在我手指上嗑出一个出血的牙印,疼得人眉毛眼睛都拧成一堆。我终于敢相信,自己是真的恢复了知觉。
  君玮递给我一面镜子,铜镜中映出光滑的额头,额上那道令人烦恼的伤疤竟然也不见了,就像是回到十七岁时最好的年华,那是我最好看的时候。
  这是,我最好看的时候。
  一直以来,我都想让慕言看看这样的我。果然是以性命为代价奏出的子午华胥调,竟然还有令人在不属于自己的梦境中一偿夙愿的功用,这性命,真是交换得一点都不冤。
  君玮看我吃惊又开心的模样,觉得既然这样,那么我们首先应该去酒楼吃顿好吃的庆祝一下。虽然是个令人不忍心拒绝的提议,况且小黄一听说要去酒楼立刻兴奋得原地转圈圈,但我还是挣扎着拒绝掉:“时间不多,还是先去找慕言吧。”
  他皱眉看了我眼,用一句话就将我说服:“在这个幻境里,你已经是个大活人,不像从前吃不吃东西都无所谓。事到如今,你这样不吃点东西怎么有力气去找他?”
   幸好所处之处不是什么荒郊野岭,跟着君玮,不久便到一处酒楼。能够再次像个活人行走世间,虽然只是幻境,总比从前半死不活的好。
  头上微有落雨,滴滴打进河心,漾开圈圈涟漪,冬日蒙蒙的天空就倒映在清清河水里。河边即是酒楼。腹中一阵饥饿,两步迈入大门,正打算挑个好位置,视线扫到临窗的一桌,蓦然无法移动。
  轩窗开得老大,挡光的竹帘收上去,一束白梅颤巍巍探进窗内,斜斜开在四方桌上。白梅旁一盏青瓷酒壶,梅色映衬下瓷釉青翠欲滴,手执瓷壶正欲倒酒的男子一袭玄青的锦袍,鼻梁上方是一柄银色面具。
  慕言,想不到我们竟会在此相见。
  他并未抬头,似乎正侧耳倾听正对面的白衣男子说什么,因是背对,只能看到那人手中摩挲的一只黑玉手镯。
  我愣了愣,看来与他同行这人是公仪斐。君玮大约也看到此等场景,但他怎么能知道那人是慕言,只是推着我往里间走。小二迎上来,殷勤笑道:“下面已没什么位子了,二位客官楼上请。”
  我却迈不动脚步。窗旁的慕言微微偏了头,视线终于转过来,却没有在我身上停顿。我抓住小二急急问:“小二哥可知今年是什么年号?”已到二楼转角处,小二挠头道:“庄公二十三年呀。”
  庄公。没记错的话,此时天下应只有一位庄公,便是黎庄公。黎庄公二十三年,这是我十六岁,正是和慕言在雁回山相遇两年。那方才的淡淡一瞥,他到底是认出我来但觉得没必要打招呼,还是压根就没有认出我来呢?
  二楼坐定,本以为搞清楚所处何时何地,会至少留点缓冲时间供我从长计议,没想到相遇如此突然。
  我低着头默默思考一会儿,觉得为避免重蹈覆辙,要做的事只有一件,就是让慕言快点爱上我。这梦境可以永存,我却不能永存,事实上现实中还有几月可活,梦境里我仍只有那几月寿命。若是这几个月里慕言无法爱上我,终于卫国还是灭国,终于我还是殉国,这梦境丝毫不能改变,那我又何必以三月寿命换给他一个子午华胥境呢?
  其实,梦境从这里开始最好了,只要他能爱上我,我的任务便完成了,届时留封信给他,让他去卫国提亲,那个正四处寻找他的、我的幻影一定会对他很好,让他很幸福,他不会要想到走出这华胥之境。这样,我就放心了。
  打定主意,我招招手让君玮凑过来,同他商量:“你下趟楼好不好,帮我守着临窗戴面具的那个客人,看他什么时候走,他走时你给我个暗号。”
  君玮边倒茶边皱眉:“你想干什么?”
  其实我是想要制造一次别开生面的相会,参看诗里咏的戏里演的,打算等慕言刚刚出门就从二楼窗户上跳下去,力求一举落到他怀里,给他留下一个不能磨灭的深刻印象。
  当然这件事不能告诉君玮,考虑到很有可能是我直接摔到地上,他不大可能让我冒这个险,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君玮这个人有时候就是太保守了。
  我想了想,老实告诉他:“那个人,是慕言。”
  他手一抖,似乎是专注地凝视着手中的茶具,我以为他还要继续说什么,没料到等半天,只听他轻声道:“好。”
    ——*——*——*——
  君玮在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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