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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瓦莉娅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又问:“那个头号刽子手?”
“正是他。”
“我们要抛弃怜悯!怜悯——这是强者的耻辱!我主张残酷无情!”
这时,一个刚抵达广场的将军登上了主席台,他身材高大,脸色发红。
“科赫?”瓦莉娅耳语道。听得出来,她的声音里充满着希望。
“不是,”库兹涅佐夫答道。“这是冯·伊尔根,特种部队的司令,讨伐队的头头。”
埃里希·科赫没有来。看样子,他今天不会来参加庆祝活动了。库兹涅佐夫梦
寐以求的东西,他已为之做好思想准备的行动,他如此牵肠挂肚、紧张、激动地等
待的行动,是实现不了了。舍夫丘克和若尔日·斯特鲁京斯基、克鲁季科夫、格涅
久克以及混在人群中的其他侦察员——库兹涅佐夫不认识他们,他们也不认识库兹
涅佐夫——全都在等待着库兹涅佐夫发出的信号,现在看来,也是空等一场了。他
们等着他的信号,等得心急如焚,如饥似渴,急不可耐,而库兹涅佐夫也是怀着这
种心情等待科赫的出现,这样他好开始“支配庆祝活动”,然而,庆祝活动已近尾
声,而最高行政长官、纳粹党部的头目始终没有登上主席台。
“这下完了,”瓦莉娅轻轻说道。库兹涅佐夫听见,她长叹了一口气。
主席台上的人开始走动了。达格尔将军离开自己的位置向出口走去。主席台上
的人一动,顿时影响到“宾客”席:他们说起话来,并开始散去。有个人向库兹涅
佐夫招呼了一声。
他转过身来,看到是他最近结识的一个“朋友”,他长着一张哈巴狗似的小脸。
“哦,马克斯·亚斯科韦茨!”
“见到您很高兴,中尉!见到您很高兴,小姐!”
亚斯科韦茨今天没有穿盖世太保的黑色外套,而是穿了一件作工考究的浅色便
服大衣。他身上的一切——浅色大衣,黄手套,那颗脑袋,哈巴狗似的小脸,高高
竖起来的深红色耳朵以及那副虚情假意、故作殷勤的嗓子——今天比以往任何时候
都更加使人感到厌恶。库兹涅佐夫看着亚斯科韦茨,他似乎觉得,只有现在他才明
白了今天发生的一切。他没有如原来想往地那样开枪,没有“支配庆祝活动”,也
不知道何时才能再有这样的机会。现在,他又得听亚斯科韦茨乱吹一通,而且要同
他和类似他这种人一起瞎吹,就这样无所事事,直到深夜。然后他才能一个人待几
个小时。不过,那毕竟只有几个小时而已。一到天亮,亚斯科韦茨,那些陌生、格
格不入的人,以及那些令人恨之入骨的东西就又来了……
“我们走,瓦莉娅,”他说,“时间不早了。”广场上的人陆续离去了。
从广场出来的时候,他发现,斯特鲁京斯基兄弟在不远处投精打采地徘徊,舍
夫丘克正在离开广场,还有一个熟悉的面孔,好象也是从支队来的……他们这么多
人都到了这里:真想走近他们,说几句话诉诉行动受挫的苦恼和忧愁……然而,不
行,他不认识他们,他是德国人,是老普鲁士的后裔。他走着,把头高高抬起,把
女伴的手臂挽得更紧了。
而亚斯科韦茨在这却碰上了许多熟人,他一会儿同这个人,一会儿又同那个人
打招呼。这些人一无例外全是军官。这倒不坏。这些人的情况各不相同。对一些人,
亚斯科韦茨或者点头致意,或者恭恭敬敬地摘下帽子,或者深深地鞠躬:——真是
看人下菜。而对另外一些人,亚斯科韦茨认为有必要攀谈一番。这不,他老远看到
一位少校同一位衣着漂亮的姑娘手挽着手地走过来,他招呼了一声,张开双臂,快
步朗他们迎去。不一会,少校,姑娘以及咧嘴大笑的亚斯科韦茨… 就来到瓦莉娅和
库兹涅佐夫的面前。
“你们还不认识吧?”
姑娘从容大方,向四个人露出甜蜜的微笑,爽朗地说:“让我们认识一下……我叫迈娅。”
“冯·奥尔特,”少校自我介绍道。
“齐贝特。”
“我好象在什么地方见过您……”少校注视着新相识说。
“有可能,”库兹涅佐夫表示同意道。他嘴角掠过一丝笑容。“每个城市都有
一些地方,可以不费劲儿地见到军官……”
“男人之间的谈话开始了,”迈娅故意带着委屈的神色,插言道。“小姐,我
们不听他们谈话,”她对瓦莉娅说。
亚伸手挽起了她的臂膀。“我们到前面去。”
库兹涅佐作夫告别了他的新“朋友”,送走了瓦莉娅,往家走时,天已很晚了。
他住在城郊普里霍季科的哥哥伊万家旦。夜色中,他一个人沿着万籁俱寂的街道往
前走,唯有沙沙的细雨声打破了这沉寂。只在此时,他才能够想一想四月二十日这
一天给他带来的一切,认真思索一番。这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呢?他原准备开枪打
死科赫——但是科赫没有出席庆祝活动。他的枪声原应该成为动员人民群众奋起反
抗的信号,成为对法西斯头目采取惩罚行动的信号。然而这一切并没有发生。他也
已做好自我牺牲的准备,甚至就此给支队写了一封信。可是,自我牺牲并没有实现。
他深深感到孤单和无能为力。
突然,他放慢了脚步,接着停下来。不远处,在一所屋子的墙上有什么东西隐约可辨。
他往四下望了望,从衣袋里掏出电筒,一束光线射向贴在墙上的传单。
“达格尔在撒谎,”库兹涅佐夫读道,“我们的土地永远也不会成为德国人的!
胜利属于我们!……”
熄灭了电筒,库兹涅佐夫依然站在传单前。
他意外地发现,一个身影在马路对面闪了一下。他穿过马路,仔细地用目光搜
寻着,一个人也没有。旁边的墙上也贴上了传单。他再次打开电筒,发现传单的内
容相同!
“同志!”库兹涅佐夫压低嗓门叫道,“同志!……”
附近连个人影也没有。马路上空空如也。
库兹涅佐夫沿着马路,迈着坚定的脚步,满怀信心地往前走去。他又感到身上
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这股力量好象推着他的脊背,督促他沿着夜深人静的马路前行。
就在这附近的什么地方有同志们在活动。他恨不得放声大叫,要让大街小巷,要让
那关门闭户熄灯沉睡的幢幢房屋听到,要让那些冒着生命危险揭露达格尔谎言的人
们听到,他不是一个人,乌克兰还活着,她没有向厚颜无耻的敌人卑躬屈膝。
……第二天早晨,库兹涅佐夫见到瓦莉娅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告诉她.地下
组织在活动。,他的情绪异常激动、热烈。言谈之中流露出对进行公开斗争的人们
的羡慕之情.“前两天我遇见一个熟人,”瓦莉娅说,“他是本地人,老早就同我
们全家人认识。他承认,他曾经和波兰人的地下组织联系过,但是他离开了他们。
他说:我想干一番事业,但他们却在那里按兵不动。他向我打听,问我知道不知道
谁是罗夫诺市的苏联地下工作者。”
“这人怎么样?对我们有没有用?”
“要观察一下。他们家的人都很好。他把地址给我留下了。”
“你介绍我同他认识一下!”
第二天他们就见面了。
这位新相识原来是个身材虽然不高,但却长得相当结实的波兰青年。他俄语讲
得不好,而且有点胆怯,也许是库兹涅佐夫那身制服把他给窘住了。
他叫扬·卡明斯基。
“您在罗夫诺市有熟人吗?”库兹涅佐夫当即问道。
“很多。”
“是德国人吗?”
“德国人也有。有一个叫施密特。”
“他在哪里工作?”
“在帝国专署的一个机关。他负责训练军犬保卫科赫。”
“您曾参加过的那个波兰人地下组织叫什么名称?”
“用俄语说是《武装斗争联盟》。它与华沙总部和伦敦方面保持着联系,他们
招兵买马,积聚力量。高谈阔论,可从来没有主动出击过一次。他们这样干,和当
合法议员差不多。我不能这样,我要斗争!我看到的是,在波兰,在这里,在整个
乌克兰,希特勒匪徒把无辜的人民关进地下室,在每一处空地上都竖起了绞刑架!。
我应该进行斗争!”卡明斯基您走到什么地方,都不可能完全象您想象的那样,手
持武器,公开地向敌人开枪射击,短时间内还做不到这一点。而且说心里话,我也
不知道,我们可不可以这样干。您能不能向我们提供一些情况,帮助我们?如果说
您是一位真正的爱国者,真正希望波兰获得解放的话,那么,您要完成我们要求您
完成的一切任务。”
“我同意。”
“好,您把誓言写下来吧!”
卡明斯基顺从地点了点头,把铅笔拿在手里。
卡明斯基慢慢地读了一遍自己所写下的誓词,然后在誓词的下方工工整整地签
上了自己的名字。
“您要记住,”库兹涅佐夫提醒他,“要一声不响,绝对保密。您的任务是搜
集希特勒军队的情报以及法西斯匪徒在乌克兰的活动情况。您将执行由瓦莉娅传达
的命令。您明白我说的话吗?”
“我明白。”
“明天将向您布置具体任务,见面的地点和时间由瓦莉娅本人告诉您。还有一
点:不要忘记——您同我互不相识。
不论在什么地方,不论在什么情况下,只要没有得到我的指示,您都不要露出
认识我的样子。”
库兹涅佐夫紧紧地握了握卡明斯基的手,和他告别了。
晚上,“朋友们”聚集在瓦莉娅的房间里。桌子上摆满了吃的、喝的。一伙人
有说有笑坐在桌旁:冯·奥尔特,迈娅,齐贝特,同纳粹省党部头目一起从克尼希
斯贝格市来罗夫诺的帝国